《有凤来仪》兀尧

27、猛狼之毒

　　第二十四章 猛狼之毒
　　那日，他们一行人离开江都的花满楼，分为两路。
　　齐修然和千阳前往天墟堂解救桐姨和寻樱，长仪几人在桃花谷附近驻留，但还是遇到了找上门的青山众人，一时间打了起来。
　　长仪与青山僵持不下，但终是难抵掌教真人所赐的法宝千方残光剑，受伤的危难时刻，青羽化剑而来，救下长仪，将之带到乌蒙山。
　　乌蒙山与狼妖之战中，狼妖将内丹融于长仪体内，导致长仪的祟气愈加难以控制，长仪不知道是否真的是这甘泉村的大夫，医术十分了得，制作的药物居然可以压制住融了狼妖内丹之后的祟气。
　　毕竟连齐修然对于抑制祟气都没有好的对策，风泠的幽都古方，制作极其复杂，抑制祟气的效果也是一般。
　　在甘泉村修养的这几日，长仪发现总感觉哪里少了一个环节，风泠他们不知道，自己却没那么疏忽迟钝。
　　长仪开始慢慢回忆从乌蒙山到甘泉村这几天的所有事情。
　　不想这一难接着一难，乌蒙山的狼妖更是凶险，为顾全大局，青羽和长仪分别前后进入水底，以身犯险，与狼妖对战，最后长仪更是为保众人，引动祟气，与狼妖决一死战。
　　不料，关键时刻，千钧一发，狼妖以妖言挑唆，迷惑长仪。
　　“你何必为人类以身犯险，迁怒于我？你应该杀的是你恨的人，那些把你当做异类的人，不分黑白诽谤你的人和表面爱你却欺骗你的人。”
　　长仪心似被黑火灼烧，因为狼妖的话，脑中闪现一幕接着一幕，叫自己怪物，不分青红皂白诬陷自己杀了青川的众师兄弟们，以及表面爱着自己却欺骗着的人。
　　表面爱自己却欺骗自己的人？长仪脑中闪现的却是齐修然下计谋，导致错误记忆中的青羽。
　　息灵山的山洞之下，新月如钩，青羽黑衣着身，翩翩俊雅，“我与你成婚，只是为了救你性命，无关情爱。我不当真，你更不必当真，回九陵宗后，我和你自是恢复师兄弟关系。”
　　十四岁那年，师兄说无关情爱，十七岁那年，师兄不知晓因为姑获鸟内丹的缘故，自己已全然记起息灵山他说的那番话，欺骗着自己，又提及了成婚之事。
　　奚奚已是不该，那第二个孩子岂不是更是笑话？
　　奚奚？师兄和奚奚？
　　不对，打败狼妖后，师兄就离开了，而自己和风泠来到了方铭和苏荷所在的甘泉村，在这里得到了洛云平的救治，抑制住了祟气。
　　然后就是现在。
　　所有的环节，都和奚奚无关，明明已经好多年不再提起，甚至不去想奚奚，为何，今日又是想起。
　　长仪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这几天到底哪一环节能和奚奚有关系，心下愤然，从床上撑起，不想，一个镶嵌赤红宝石的项链从怀中掉落。
　　这个项链只有青羽和长仪知晓，这是当年那支摔碎了的步摇簪子，长仪捡了其中最大的一块未碎掉的宝石，制成的项链，最后，挂在了奚奚的脖子上。
　　怎么今日又在自己这里？
　　果然是错过了一些事情，长仪着急，借风泠的幽都秘法，和青羽在幻境中面对面说话。
　　“师兄，我想问，你……”长仪突然欲言又止。他要问的问题那么多，又当从何问起？
　　“师兄，我想问……”我十四岁那年，你说只是为了救我才与我成婚，无关情爱。
　　既然无关情爱，之后又为何屡屡做那风月之事，何必不将那段记忆说出，而只是隐瞒着真实，好像只是负责的又提出成婚！
　　……
　　还有，这个红石项链是奚奚的，是你找来给我的？
　　最后的最后，这些问题，长仪还是一个没问出口。
　　“长仪，你想问什么？”青羽看着长仪欲言又止的模样，以为是祟气又出了问题，有点担心。
　　“没有，我想告诉你，风泠她喜欢我。”说完，长仪就想给自己一下。
　　青羽半天没说话，最后直视着长仪，仿佛站在了长仪面前一样，看得长仪心里乱翻，“长仪，我不能去限制别人喜欢你，无论是风泠，抑或是苏荷，她们自是和你有些姻缘，我只能过问自己喜欢的是谁，以及在意，你喜欢的是谁。”感情，向来不能强求，只能管住自己的那一份。
　　就像青芜师姐喜欢师兄一样，对此自己也是一样？长仪暗想。
　　“她们，我都喜欢。”长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师兄这么说，也许只想看看师兄的反应。
　　不想青羽闻言之后，却没有任何怒意，反而和风细雨般温柔嘴角上挑，“看来，你对她们也只限于喜欢，而不是爱。”
　　“何出此言。”长仪瞪了青羽一眼。
　　“数量不同而已，我问你，你将狼妖内丹的事情告诉谁了？”
　　“仅有师兄一人而已。”
　　“正是如此，仅我一人而已。”
　　喜欢可以多数，但爱只有一人吗？长仪觉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绕了半天，把自己绕进去了，“师兄，其实我想问，当年，奚奚……”
　　“长仪，我说了很多次，关于奚奚，休要再提。”说着触动青羽的禁地般，青羽还是几年前的那句话。
　　长仪看着手中的红石项链，紧紧抓住，“师兄，骗子！”
　　其实，那天长仪告诉青羽狼妖内丹融于体内的事情后，青羽就已知道事情不妙，果然未过时日，长仪便祟气变得频繁，且比以前更来势汹汹。
　　好在，遇到了云平，说起云平救治长仪，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因为云平正是来自息灵山的小妖，当年幼小淘气跑出谷玩迷了路，反倒是躲过了灭族之灾，又承蒙甘泉村的养父母收留养大，后来长大后被息灵山的云雾云雷等人寻到，但为报养育之恩，决定留在甘泉村。
　　正是因为来自息灵山，对于妖系一族的治疗法术，药理膏效，也只有他可以习得，所以对于抑制祟气的办法，自然是比其他的大夫精通。
　　无奈，只是这狼妖内丹非比寻常，引发祟气不说，还带有狼毒，对于狼妖狼怪之类的，自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利器，但是对于长仪来说，此毒溶于血液，妖异霸道不说，还有性命之忧。
　　闻言之后，在青羽询问解法之时，云平说出“血引之法”，只是需要长仪至亲之血为干净血源之引，做出净血玉露丹，自可破此狼毒。
　　所以，青羽没有迟疑，化剑前往息灵山。
　　眼前的息灵山较之五年前，已是有所变化，新生的花草长得茂盛，有些树木已可遮阳的高度，村中一片安居乐业，其乐融融。
　　结界因有大巫祝血脉在此，灵力强大，蓝色天幕将整个村子笼罩其中。
　　兴许也是血脉原因，这结界未曾做过任何改变，青羽却可以无任何阻挡的直接进入。
　　青羽一进入村子，便被云雷的大嗓门震得耳朵生疼，“韩奚奚，韩奚奚！该死的出来练习法术。”
　　云雷正叫着，想换个角度继续喊，一转脸，却看见青羽站在身后，于是喊道：“韩奚奚，你不用藏了，你师父来了。”
　　“骗谁呢，我师父每个月初才来看我。”稚嫩的童音却是从四面八方传来，辨不清方向。
　　“柳奚奚，出来。”青羽独有的声音散开，只见一个小孩子麻利地从一个树洞爬出来，眉眼与长仪七分相像，只是缩小版可爱了些，额间也有道不深不浅的红痕，穿着大巫祝的水蓝色绣缎衣，扎着个高马尾。
　　“我们灵山灵族是母系社会，姓韩，不姓柳。”云雷在一边撇嘴。
　　随之被一个眼刀封的哑口无言。
　　“师父，师父！”奚奚欢喜地跑到青羽面前，在离青羽两步远的地方，急着刹住，后脑勺的马尾巴也抖了抖，扫到了脖子前面，这般开心急切，却又不敢就这么靠近，摸摸索索的，看了看青羽的脸色，才伸出小手，拉住了青羽的小指头，抓得紧紧的。
　　不想这次，青羽却弯下腰，抱起了他，直接化剑而走。
　　留下云雷在下面酸溜溜地直叫唤。
　　不管云雷的声音，奚奚很开心，因为很久没被师父这么抱过了，所以紧紧搂着青羽：“师父，没人了，奚奚可以叫爹了吗？”
　　青羽还没来得及回答，奚奚就已经开始乐呵了，“爹，爹，你这次是来接奚奚走的吗？奚奚可以和爹住在一起了吗？”
　　青羽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怀中的稚儿，只是抱得更紧了些。
　　青羽带着奚奚回到甘泉村，天色已是不早，洛云平已支开风泠他们去远处的山上采药。
　　吃惊于青羽带着个孩子回来，但医者自是不便多问。
　　“这法术取血时会很疼，孩子幼小，还是考虑一下，换（别人）”云平还未说完心中所虑。
　　“长仪已没有别的血亲，你尽管施法便是。”青羽从怀中放奚奚，任奚奚抓着他害怕的往后面缩了缩。
　　云平无奈，发动牵血化引之术，随着周身光芒闪烁，奚奚被吸了过去，腾空在红色的光圈里，长仪和奚奚开始身上散发着同种红色光亮。
　　“爹，痛！奚奚痛！……奚奚痛……”法术牵引之时，奚奚一直在叫着，开始哭了起来，最后哭的歇斯底里，直至痛的晕了过去。
　　奈何青羽不为所动，直至血引完成，云平才发现青羽的右手紧握，用力之大，手掌被指甲挖的鲜血淋淋。
　　“你等等，我帮你包扎。”云平说道。
　　“不用了，劳烦你先为长仪治疗。”说着，青羽抱起昏厥的奚奚，暂时放在长仪身边。然后和云平到了药房，一起用法力催发药丸。
　　大约一个钟头，净血玉露丸终于完成，待青羽再回到房间时，发现奚奚已经醒了。
　　“爹，他是谁？”奚奚蜷的紧紧的睡在长仪身边，像是一颗蛋。
　　“他，他是给你取名字的人。”青羽暂时还不想告诉奚奚事实。
　　“奚奚的名字吗？”奚奚伸展开身子，趴在床上，仔细的端详长仪的模样，没由来的亲切。
　　他悄悄地将自己的护身项链塞到了长仪的胸前，希望保佑他不要再生病了。
　　奚奚的名字的确是长仪起的，那日，长仪醒来，第一次看见那颗蛋。“师兄，这是阿飞的蛋吗？”
　　“……”青羽语塞，阿飞的蛋，哪能像个小西瓜那么大，而且阿飞会下蛋吗？“不是，这个蛋很重要，里面是举世无双的至宝，长仪，你要随身护他周全，七个月后就可以得到它。”
　　“至宝？随身护着？那需要起个名字才好，和阿飞凑一对，就叫阿飞好了。”
　　“不行！”青羽马上反对，说完又觉得自己反应有些过激，遂平静心情，平缓说道：“起个和你自己有关的名字吧。”
　　和我有关？长仪想了想，“叫他奚奚好了。
　　奚奚的名字就是如此得来的，而在十几年的时间里，长仪不会知道他随性而起的名字，却是极不好的。
　　奚奚，更不好。
　　他还未及弱冠没有长大，却成了疯子，永远在别人爱恨中，参透着别人的醉生梦死，苦恼着别人的忧愁与哀伤。
　　世间太多的好容貌，绝好的倾国，较好的倾城，但凡有点姿色，都会很受疼爱和喜爱。
　　但奚奚除外，纵使他的容貌放在天界也是少有，但他就是倒贴，也是没人爱他的。
　　因为……奚奚曾偷偷跑出息灵山，跑上九陵宗只为找他爹。
　　结果青羽抱着一个叫做玉泱的奶孩子，亲亲和蔼。之后，他只能跑到长仪的坟前，哭了一整夜。
　　奚奚曾认识拂玉，那段时间倒是快活，天天缠着拂玉，窜上窜下，耍泼无赖，猴孩子一个，不想就是因为这本性暴露，拂玉暗叹，“不像，你这般调皮和他丝毫不像。”说完甩袖而去，此后再也没回来。
　　奚奚曾认识国君，强臣环伺的朝堂造就的帝王心机果然不同凡响，诡计深藏，口蜜腹剑，将他骗的团团转之后，绝不手软的反捅了他一刀：“你爹害死了我爹，父债子偿，我杀了你，才算两清。”
　　奚奚曾认识齐云，他的夫君？
　　关于夫君这点，齐云是不认同的，即使他们在息灵山成了亲，行了礼，干的惊天动地，齐云依然冷笑，“你本穿着蓝衣，还有那么一丝丝像青羽，现在这身红色喜服只是叫人生厌。”说完，端的是吃干抹净，独留他一人不管不顾。
　　齐云是他师父？关于师父这点，齐云也是不认同的，因为齐云一辈子都在寻找茶几子预言的那个孩子作为徒弟。
　　而奚奚，只能作为最低级的弟子入了炙炎门，看尽白眼，受尽欺凌，还要日复一日忍受着齐云毫无忌惮地与他人双修，最后终于把自己给逼疯了。
　　奚奚的确疯的不轻，而且越来越疯，否则，他怎么会认为即使所有人都不爱他，为他挡下天劫的重明还是爱他的？
　　堂堂上古神兽重明鸟，认为这是个笑话，他怎么可能会爱奚奚？
　　就连茶几子也对重明冷嘲热讽，“你可不能真的喜欢奚奚，难道你还想再来一次浴火重生？”知道浴火重生多痛吗？重明上一次浴火重生主因就是奚奚这个疯子。这次，重明可不会再傻了。
　　至于，到底谁爱奚奚，爱谁谁，谁谁！
　　“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拿起酒杯，又将此诗念。
　　且看他黑衣妖娆，眉目含笑，畅饮豪迈，丝毫看不出这诗中的意思：“且把大杯斟满酒，不让心里老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