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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苗落与君霞 ...

  •   太荒唐了,这一切都好荒唐。如果不能保护他人,那么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接近他了。
      长孙胁终于把性子还跟个孩童似的赫连漪哄睡着了,现在的他也有些疲惫了。
      当年父亲也有一颗赤子之心,对母亲也是一腔真心。母亲也相信父亲,将自己的命运托付到了父亲手中,可一切都不遂人愿。
      长孙胁也不想直接离开,如果现在自己一人待着的话,或许也会有想流泪的感觉。他便轻拍着赫连漪的背,让他知道自己还有人可依靠,不只是他一个人。
      他也不明白,赫连漪明明成长为一个男子汉了,自己为什么又要把他当小孩子看呢?或许,是在弥补自己幼时的遗憾吧。
      赫连谨与赫连勤都待在正堂内,沉默良久无人说话,周围只有来来往往操办葬礼的人。赫连谨起身走向门外,手中的扇子在不停的扇着风,仿佛停下来就会折断一般,但已经没有往日那般洒脱之意了。
      他走到圣仙亭中,手中拿着一颗黑色棋子,安安稳稳的下起了棋。
      赫连勤握着手中的剑,因为剧烈的颤抖,剑都发出了声音,他拔出剑来,扔在了地上。房外刮起了风,他让所有的人都退下了,自己一人留在这房中掩面哭泣。
      这是他至母亲被安置在偏房以来的第一次哭泣,父亲不懂他,从不会体谅他们的感受,所以在父亲你试试他什么感觉也没有。可是母亲从小就疼爱他们,而如今母亲也离开了,这却是母亲自己的选择。
      在赫连谨的操作下,黑棋与白棋难分胜负,他抿了一口茶,起身离开,弃了这一盘棋。
      “瑾哥哥。”不远处有一位身看凌霄袖襦的女子缓缓向他走来,女子脸上带着淡笑,衣上朱柿花纹显得更加温和。
      仅一眼他便知道了那人是谁。“苗落姑娘,两年前一别后,没想到能再次见到你。”
      苗落,乃是盗墓世家苗氏玄武神血一脉家主独女,是如今威名远扬的一脉。苗落身为这一脉的继承人,更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并且,若是能顺利当上家主,按照父母在他们儿的约定谁当上了家主,谁就能娶到她。
      女子听后满意的笑了一声,这么久了竟还识得自己,走到他的身边来时发现他眼神悲伤。结合当下的情况,她也明白了是怎么个事。
      她抬手附上了赫连谨的脸颊,温柔的笑着。“谨哥哥,别难过,我给你带了一些好玩的来。”
      记得他们才两三岁时,眼前的姑娘在自己哭闹时,就是那个波浪鼓在自己面前摇晃,用手擦拭着自己的泪水,含糊不清的说着不要哭。
      赫连谨抓住了她的手腕,垂下身来说道:“不久后我便会当上家主,到时候,我便三书六聘,十里红妆,在我座上家主之位同时迎你进门,你定会风风光光的嫁给我。”
      苗落听他突然说出这么些话来,脸登时红了大半。她将手中的绣花小鸟拿给他看,这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但赫连谨却是小心翼翼的拿起,像拿着一个宝贝一般。
      苗落被他逗笑,不过他从小就是学的大家闺秀的礼仪,不一会儿便止住了笑。“等到时候,苗氏与长孙氏归于一家,我们一起创造美好未来。”
      两人不自觉的靠在了一起,幸好是当下是没人的,若是让他人瞧见了,肯定会被人说闲话的。
      虽然这里的人都知道将来这两位会成为一对眷侣,但何况思想太过于庸俗,让人瞧见了也不好。
      小溪中有两只鸳鸯,游在一起像是不能分开一般,就如同《诗经》中的关雎。此时他希望,他的未来就可以和苗落像这两只鸳鸯一般。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已至深秋,鸳鸯早已该离开了,黄昏日落,天边云霞泛着红,在迎接着夜晚的到来。
      苗落道:“夫人一向疼爱你们,发生这一事到底是为什么?听闻,夫人离世时,曾把你叫到她屋中,夫人和你,说了什么?”
      赫连谨没想到人也会问这个问题,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从我记事起,我娘就经常把自己关在一个小屋子里,我娘说,她小时候犯错误,她的父亲就会把她关在小屋子里,她小时候总是会害怕,所以我那素未谋面的外祖也只是吓吓我娘,很快就放她出来了。可是这一回,她再也不想出去了,她觉得她犯了一个无法挽回的天大的错误。她和我说,我们三兄弟,以后不要自相残杀,不要只为了利益去做任何事。”
      苗落眼中有些心疼,心中掀起了波澜。
      赫连谨眯了眯眼,娘还告诉了他,父亲,是娘亲手杀的。
      那一日,娘饮了好多酒,拿起了从没看见她动过的剑,换上了从来没有看见娘穿过的红衣,出了屋子。夕阳下,娘的身姿如惊鸿般,像是一开始就会舞刀弄枪,并且练了有好久了。
      似乎是太累了,又是这些年来病痛与心理的折磨,她最终是丢下了剑,满头大汗,对着满眼不可置信的赫连谨说道:“你爹答应我的,未能做到,所以,不遵守承诺负了人心的人终究会付出代价。对不起,娘空缺了你该有的母爱,可是,我不想再错下去了。是你爹给了我爱,也是你爹夺走了我所爱的,夺走了我本该惊艳的青春,夺走了我该有的……”
      娘终于笑了,却是伴随着鲜血。
      他才明白,原来喜欢把自己关在小屋子里的娘亲,心中无比向往自由。
      ……
      赫连漪上午已经睡了很久了,这次睡了一会儿便醒了。一抬头便看见长孙胁坐在自己的床边,双眼紧紧闭上。
      窗是开着的,有风吹进来,撩起了长孙胁的发丝,泛红的光照在了长孙胁身上,为他的脸坐上了一丝点缀,侧面看着就如同略施粉黛的少女一般。赫连漪不自觉的抚上了那胡乱飞舞的青丝。就这么看着他,如果可以一直看着就好了。
      他想要抚摸长孙胁的脸,看着那一旦笑起来就如同月光一般的少年。他缓缓的闭上眼睛,再靠近一点儿,就好了。
      …………
      到了夜晚,他们都来到正堂内,母亲的棺椁就在那儿,赫连漪却根本不敢去触碰。他们见到苗落,便顺理成章的喊着她大嫂,苗落也有些害羞了,不过终归没说什么。
      众人用过了晚膳,再去看了一眼母亲,基本上都离开了。只有赫连谨跪在母亲的棺椁前,麻木的像具尸体。
      他有在想,他和二弟之间到底该不该争这个家王之位呢?如今亲人都已经离开了这么多,他对二弟三弟当然是有情谊的,可是,如今这个情况下,自己不动手就会有外族的人来怂恿二弟三弟来与他作斗争。并且他也想用最风光的方式娶得苗落,让后面的日子安暖自若。
      苗落见他这样也有些心疼,他走到他的身旁,一起跪了下来。赫连谨想说些什么,苗落却道:“夫人待我如同待亲生女儿一般,在我眼里她就是我的长辈,跪她也是我应该的。”
      第二日,族中的人们都来到了这里,个个都泣不成声。但所有人知道,谢氏这么多年来在他们这里就不是一个有地位的人,谁是真的伤心,谁是假装的,一眼便能看出来。
      他们都穿着素衣,以示对谢氏的尊重。如同谁真正伤心的那般,真与假,被隐藏了起来。
      如此短的时间内,当家与当家主母都已相继离世,自然是有人怀着鬼胎的。
      他们的重心都放在大少爷与二少爷身上,因为他们都知道,小少爷一直是个单纯的孩子。
      赫连漪从小就是不被重视的,所以在这般场合,甚至没有人能认出他来。
      看着悲痛却不能表现出来的赫连谨,苗落的心中也如同刀绞一般痛。谢氏待她很好,经常让赫连谨给自己送首饰,她谁从小备受宠爱,但谢氏送给她的首饰她一直有戴的,每天都得从中戴几样。如今谢氏不在人世,在她的葬礼上,苗落没有再戴繁重的饰品,只是堪堪戴了一朵白花。比起那些角落里带着许多金银首饰掩着面假装哭泣的姑娘和少爷们,她可是要诚心多了。在三位少爷中,赫连谨在谢氏被安置在偏房之前,从来都是和母亲生活在一起的。剩下的两位少爷倒是时不时的就被父亲带走,如果说是真正的亲的话,那也只有赫连谨。
      慈母严父,三位少爷都比父亲离世时难过了许多。这一天下来,没见着那些人有多难过,吃掉了酒食倒是不少。
      送完了所有客人,赫连谨与苗落回到正堂内,此时谢氏已经下葬,但屋内还是很冷清。赫连谨摘下了苗落头上的花,白花已经枯萎了,显得人也没有什么生机。
      “如此素的颜色,还是不适合你啊。”
      苗落拉着了他的手,除了办葬礼的时候,她似乎可以每时每刻都在笑,看起来就像是枯萎的小草却还在挺立着,让人摸不清她真正的情绪,猜不透她的内心。
      “所以,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对吧?”
      赫连谨瞧着他这样,心里涌上一种莫名的情绪。“对,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以后的日子,都会是平平安安的。”
      他此刻有些想放弃争夺家主的位置了,可是除了这个家主的位置,他没有什么可以争了。并且这个家主的位置,是他必争不可的。
      苗落瞧见桌上有一包糖,对着他道:“那个糖可以吃吗?许久没与谨哥哥一起吃过了,我现在好想吃糖啊。”
      “那个的是许久之前的了,不能吃了,我明日就叫人去买一包新的给你吃,那个不能吃了。”赫连谨赶忙阻止了她,苗落却只是笑了笑。“不必劳烦了,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我先回房休息了,你也早点儿睡,别把自己搞得太累。”
      她的声音是多么温柔,让人沉醉其中。
      望着她的背影,真像个大家小姐,将来成为了谁的娘子,那也应该是个贤妻良母。赫连谨却看出了一股孤独之感。他不希望将来她也只能这么一个人走着,这个家主之位,他必须争。
      看着家丁手里送过来的糖,赫连漪倒是感到了奇怪,为何这几日大哥日日给他送糖吃?
      “大少爷说小少爷从小就少受到了关爱,糖应当也是很少吃到的,所以在这最后几日,也让你能够像孩童那般欢乐。”
      最后这几日?大概是大哥当上家主之前的时日吧。他们几个中不管是谁当了家主,后面都会变得繁忙起来,因为他们不再是小辈了。
      家丁离开,自己打开了那包糖,吃下去了一颗。“他现在该歇息了吧?真想和他一起吃糖啊,还是和他一起吃才更加快乐。”
      长孙胁因为睡着,他在桌前点了油灯,还在看着书简。
      “死人若有执念与怨念,其之过于强大,便无法投胎,时时刻刻如同活人承受着身体腐烂之痛。”
      那么当初母亲与外祖父会有月亮或执念吗?所以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过外出服的消息了,但是母亲离开了,外祖父身体也应该抱恙了。
      当初父亲命人关住大门,外祖父在门外的嘶吼,现在自己都还记得。多么悲痛,多么悔恨。
      “你个负心男儿!拐走了我女儿又要去祸害别人家的女儿,王八蛋,□□娘的!你不得好死。”
      父亲新娶的妾室也不惧他,当时她到底还是傲娇的小姐,不知世俗险恶与人心善变。“胡乱说什么?我夫君对我是真心的,余氏,她已经死了,现在,就不必在我与夫君的大喜之日来闹了。”
      说完这句话,紧闭的大门被拍的像要被撞开了似的,可见门外的人有多气愤。只有自己知道,他看见这个妾室说完这句对娘有侮辱性的话之后,父亲的眼神黑了几分。
      外祖父说了一大堆,到最后都喘不过气来了,是自己偷偷跑出去强拉硬拽的带着外祖父离开。记得当时外祖父还说着“你个臭小子,也帮着你那负心的爹了,你娘生你养你多不容易,现在你爹要另娶了,那妾室哪有你娘对你好啊?”
      不管外祖父说什么,他都没有停下来。他自然不想父亲另娶,可这不是他能决定的,他在祠堂跪了一夜,说了多少三人在一起的时光,都没能换来父亲的回心转意。
      父亲啊,父亲,这真是你的真心吗?
      他感觉自己睡不着了,就拿着剑打开门,坐在地上看星空。现在的夜晚早已没有幼时那般的亮了,月光与星光也没有幼时那般皎洁。到底在怀念着什么?儿时的夜晚,母亲的笑脸,父亲的身影。
      他让家丁给他带了一壶酒,烈酒刚入口就是火辣辣的,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饮酒,他提醒着自己不能喝多了,否则担心明天会太晚起床,在别人家里起那么晚,总归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的。但他就是难过,感觉喝酒似乎能减少一些悲伤。这应该就是古代那些文人墨客所说的借酒消愁吧,也不知是否能把愁苦给消个干净。
      他拖着摇摇晃晃的身体回到床上,连房门都忘关上了,不过喝了酒倒也睡得踏实,这次再也没有梦到那个伤人的梦了,只是他也想再见见母亲的模样,还能一家人在夜晚赏月。不过,这次出现在梦中的,是少年明媚的笑容,这样,也好吧。至少这样就没有痛苦了,他的笑容很让人安心,如同夏日的一湾清水,潺潺流动,让人心中向往。
      “赫连漪,阿漪。”他都不明白自己在想些什么,为什么会说出这些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苗落与君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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