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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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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来乍到,又多了一个人的记忆,萧焱脑子难免有些混乱。
自己跳下斗兽场救人的行为,显然不符合原身人设。
当然,这个并不重要,原身本就行事乖张,做出任何事也不足为奇。
重要的是,如今自己成了大虞末年这炮灰太子,接下来的日子要如何过?
等着两年后被李赟一箭钉死在东宫大门,民不聊生七十年乱世开启?
萧焱赶紧在心中摇头。
他倒也不是惜命怕死,只是他一直奉行无论何时,都要好好生活的准则,才不枉来世上一遭。
如今变成了萧太子,也没有摆烂放弃的道理。
况且这些时日,翻阅那么多正史野史,每每看到乱世百姓遭遇,常让他不忍卒读。
如今自己来到这个时代,有了一个这样的身份,难道还是要眼睁睁看着历史重演?
他很清楚在历史洪流中,个人渺小如浮尘。
却也知道什么叫作蝴蝶效应。
如果自己与李赟搞好关系,逃过被他诛杀的命运,李赟不率三十万凉州兵脱离大虞自立,是不是就能避开接下来的乱世?
不过这对现在的萧焱来说,还太遥远。
当务之急,他是得解决眼下原身留给他的烂摊子,然后一步一步慢慢谋划。
五年!整整五年的欺辱!
和李赟的关系,岂是想修复就修复的?
*
以原身三脚猫功夫和虚弱体质,从看台跳下斗兽场,又被老虎摔在地上,没伤筋动骨受重伤已经是万幸。
又坐着马车颠了一路,萧焱感觉身体跟散架没什么两样,回到东宫,连床都懒得上,直接瘫在美人榻上。
德宝见状,走上来一脸谄媚道:“殿下,要不要宣太医来给您瞧瞧身子?”
萧焱虽然感觉虚弱疲累,但也知自己没受伤,只是这具身体本身的问题,他摆摆手:“我没事,休息休息就好。”顿了下,又想到什么似的,道,“去叫太医,给世子和阿达瞧瞧伤。”
德宝道:“殿下何必管那两人?没死是他们命大,受伤那是活该。”
萧焱俊眉微蹙,撩起眼皮朝眼前这小内侍冷冷看去。
他一双杏眼如黑曜石般,是最好的画师也难画出的美眸,只是眸光总是带着阴鸷,看人时很容易就让人不寒而栗。
德宝在他身旁伺候了五年,自认早已摸清对方脾性。这位千岁爷虽然乖张暴戾,却没什么脑子,本质不过色厉内荏。
因为善于投其所好,德宝深得对方宠信,表面对其毕恭毕敬唯唯诺诺,但并不真的惧他。
只是,德宝到底擅长察言观色,眼下太子的眼神,乍一看与平日并无不同,但若仔细瞧,却分明有些不一样。
除了阴鸷,还多了一丝仿若能洞悉人心的锐利。
德宝心下一怔,觉得是自己这话说得还不够重,又继续道:“世子当众跳下斗兽场去救一个下人,若真出了什么事,要让太子如何与朝野上下交代?还得太子亲自下场救人,依奴婢看,别说叫太医,连药也不要去给那两人用,好好给他们长点教训。”
他说完,便期待地看向太子,等待对方的首肯。
却不料,太子看向他的目光越发寒冷:“好一个刁奴,是不是忘了自己身份?阿达便也罢了,世子岂是你一个奴婢能在背后以下犯上的?”说着,脸色一沉,“还不快去叫太医,若是耽误医治,我让要掉脑袋。”
德宝根本不知自己说错了何话,但殿下分明是已经动怒,他吓得赶紧磕头:“奴婢知错,奴婢该死!”
“赶紧去!”萧焱没好气道。
德宝吓得连滚带爬出了门。
萧焱暗暗舒了口气。
李赟作为伴读,就住在东宫,与原身抬头不见低头见整整五年,没生出半点情谊,倒结了一箩筐仇怨。
少不了这些在原身旁边撺掇拱火奴才的功劳。
德宝一走,他便挥挥手让房内伺候的其他婢女内侍下去。
他一个二十一世纪文明青年,扮演个封建社会暴戾太子,还真是有点难!
他得一个人静静,好好捋捋眼下情况。
今日被原身丢进斗兽场的李赟亲随名叫阿达。
李赟来皇都时,带了三个亲随,过去五年间,已经被原身找理由定罪处死两个,只剩下这一个阿达。
原身不是没想过搞死阿达,实际上相对其余两人,阿达才是李赟真正的心腹,也最有本事。加之桀骜不驯,不服管束,对原身十分不敬。
原身简直将其当作眼中钉,不止一次想弄死对方。
无奈这个阿达虽只是亲随,却与李赟自幼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李赟到底是凉王世子,总有办法护着阿达,原身一直没能得手。
这回是因为有东宫探子上报,说看到阿达昨晚偷偷去了皇都鬼市。
鬼市一向胡人出没多,都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原身得知此事,顿时大喜,觉得终于找到由头惩治阿达,立刻将人抓来审问。
问他是否去了鬼市,做了何勾当?是否为受李赟所指使?
阿达是个粗犷直率的性子,爽快承认自己去了鬼市,但绝非世子指使,也并未做任何见不得人的勾当,只是好奇,想去开开眼界看个热闹,
原身让人上了鞭刑,阿达依旧是此番说辞。
这可是彻底惹怒了太子殿下。
让人给其灌了一碗软骨散,威胁如果不招,就将他丢进斗兽场里跟饿了两天的老虎搏斗。
阿达也是条汉子,依旧一口咬定自己只是去鬼市看热闹。
于是,原身便将人拖到斗兽场丢了进去。
萧焱又想到李赟吐血的场景。
显然是为护阿达,强行使用内力,致体内月红丹毒性发作。
萧焱猛得坐起身。
要和李赟修复关系,这首要的一桩事,就是给对方红月丹的解药,让他恢复成英明神武的小凉王。
然而他很快崩溃发现。
这红月丹的毒确实是有解药,是一种可解百毒的秘药,名叫血玲珑,乃域外之物,世间稀有。
原身作为太子,搜来了红月丹,但手中却并没有血玲珑。
除了这解药委实难寻之外,大约也是因为给李赟用了毒,就没想着要去解。
而半个月后,便是下个月圆之夜。
今日李赟使用武功受了伤,只怕到时候药效发作,比往常更加遭罪。
一向做事有条不紊的萧焱,面对原身留下的烂摊子,也不免发了愁。
他想了想,又叫来德宝,让其去把大内神医太医院吴院使请来,让他亲自去给李赟和阿达瞧瞧,务必用上皇宫里最好的药。
又让内侍婢女去库房拿了原身前阵子搜罗来,为自己补身子的千年人参雪莲虫草灵芝各类上等药材,全送去给李赟。
内侍和宫婢都傻了眼。
但深知太子殿下本就阴晴不定,常常不按常理出牌,谁也不敢好奇多问,只毕恭毕敬听令去办。
萧焱吩咐完这一切,再次有气无力倒头躺下。
他闭着眼睛,虚弱地微微喘息,脑子里一团乱麻。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先好好睡一觉,等睡醒来,再从长计议。
*
日落月升,夜色渐沉。
东宫早掌了灯,朱红砖墙,在宫灯映照下,一派雍容奢华。
这厢的萧焱在太子寝房安心会了周公,院中婢女内侍小心翼翼,生怕惊扰屋内那祖宗,因而整座宫殿安静无声。
而东宫西侧的别院宝华院却是另一番场景。
这是小凉王李赟住处,平日除了几个宫婢内侍,鲜少有人踏足,自是冷清得很。
但今日却十分热闹,先是太医院吴院史,带着几个太医,亲自到别院为世子和阿达瞧伤,还带来了宫中上好的创伤药。
继而又是太子身边内侍送来一堆补品,什么人参灵芝应有尽有,全都是稀有罕见的好东西。
这一番来来去去,宝华院热闹许久,才终于恢复往日宁静。
等人都离开后,坐在床边的阿达,捂了捂手臂的伤,看向靠在床头,面色苍白的人,问道:“世子,你怎么样?”
李赟睁开眼睛,轻轻摇头:“无碍,你呢?”
“世子放心,属下只是皮外伤。”
阿达先前在斗兽场虽被老虎咬伤了好几处,流了不少血,但并未伤筋动骨,眼下软骨散药效退去,对他一个习武之人来说,便只是无伤大雅的皮外伤。
李赟点点头,目光落在不远处圆桌上。
那里堆放着各种装药的瓷瓶和人参之类的补品。
他深邃狭长的褐眸,微微眯起,陷入思忖。
阿达循着他的目光看去,蹙眉撇撇嘴道:“又是请来吴院使,又是送来补品,也不知这回太子又是要搞什么鬼?”
李赟沉吟片刻,冷不丁问道:“你觉不觉得先前在斗兽场,太子有些奇怪?”
阿达问:“世子是说他跳进斗兽场么?”说着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虽然是很疯狂,但他发疯的时候还少么?”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萧焱性情乖张,经常会做出各种出其不意不计后果的举动,忽然跳进斗兽场倒也不是多奇怪。
让李赟觉得不对劲的并非这个,而是萧焱被扶起后,看向他的眼神。
他在东宫生活五年,与萧焱抬头不见低头见,目睹对方从柔弱瘦小的乖张孩子,长成如今愈发阴晴不定的少年,对其称得上了如指掌。
萧焱每一个眼神表情意味着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但先前在斗兽场,对方最后看向自己的那个眼神,却分明与往常任何时候都不同。
他从中看到犹豫、不安、惊惧,甚至还有一丝……悲天悯人。
更重要是,他完全没从那目光里,看到自己最熟悉的憎恶。
总之,那是自己从未在萧焱那双杏眼中见到过的神色。
从斗兽场到现在,他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对方那个眼神,却始终没能想明白。
见阿达没觉得任何异常,不得不怀疑只是自己的错觉。
“嗯,可能是我想多了。”他淡声道。
阿达压低声音愤然道:“今天那家伙差点害世子葬身虎口,照这样下去,别说是我,只怕世子都得折在这里。日后若是他做了皇帝,百姓不知要受多少苦,大虞也迟早要完蛋。依我看,齐王虽无出众才学,也无野心,但好歹宅心仁厚,由他做储君当皇上,至少能是个仁君。”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世子,不说为了自己,就是为了大虞将来,我们是不是也不该再继续忍下去了?”
说着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李赟撩起眼皮,淡淡瞥他一眼,脸上浮上一丝冷然:“大虞江山自然不能交到这种人手里,我迟早也会杀了他。不过圣上应该还能活几个年头,到底要不要让齐王上位,我还需再观察,且再等等吧。”
阿达撇撇嘴嘟囔:“就怕你不杀他,他先杀了你。”
李赟不甚在意道:“他是疯不是傻,大虞西境还指望着我们三十万凉州军,圣上也还健在,他不至于有那个胆子,敢无缘无故杀我。”
阿达不忿道:“世子,您可是小凉王,来皇都前何曾受过这种恶气?我都不晓得,你这五年是如何忍下的?反正我是快要忍不下去了,我恨不得现在就去一刀剐了那货!”
“阿达!”李赟蹙眉轻斥,“没有我的命令,你切不可再擅自行动。今日斗兽场之事,正是因为你做事不够周全,让他抓到把柄。他不敢杀我,却随时可以要你的命。”
说到这里,他想到什么似的,话锋一转,问道:“对了,我还没问你,你昨晚偷偷去鬼市到底是去做何?我不信你是纯属好奇,想去开眼界看热闹。”
阿达面露心虚,嚅嗫道:“我收到消息,说血玲珑在鬼市出现,就想去探探情况。如果能找到血玲珑,就能解世子身上的月红丹之毒,不用再每月月圆夜承受蚀骨灼心之痛,也能正常使用内力。”说着,又叹了口气,“只可惜,昨日那卖药之人并未出现在鬼市。”
李赟面露不虞,冷声问:“为何事先不同我说?”
阿达道:“我也只是听说,那消息来源也不可靠,就想自己先去探探情况。太子日日让人盯着世子你,我怕与你说了,你亲自出马,血玲珑还未找到,倒是先惊动那家伙。他要是再给你下个什么毒,可就更麻烦了。”
李赟闭眼默了片刻,淡声道:“血玲珑对我是很重要,但红月丹也不会要了我性命,暂时寻不到不打紧。如今最重要的,是你绝不能再擅自行事。眼下能跟着我在东宫的,就只有你一人,你若出了事,以后我在这里只会更加寸步难行。”顿了下,又补充一句,“何况,我要如何同你父母交代?”
阿达也知这次是自己闯了祸,还差点连累世子,不由面露惭愧,悻悻道:“世子,我知道了,以后我绝不擅自行动。”说着,又试探问,“那鬼市呢?”
李赟阖眼淡声道:“先让骆孤鸿帮忙盯着消息,等我休养两天,再做打算。”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