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第 11 章 ...
-
“睡不着,晔哥哥,我可不可以出去看看。”
“好好在屋里养着。”
“我什么都不记得,外面是啥样的都不知道。”委屈的泪水说来便来,不停地在眼眶打转。
游湖
真见不得她这样子,陆云峰抱着她出了屋,屋外春光正好。湛蓝的天空上飘着洁白的云朵,树冠上己抽出了无数嫩绿的新叶,暖阳从云朵中探出,发出了炫目的白光,刺得小星闭上了眼。春风吹来,泛起凉意,竟打了个寒战。
“怎么了?吹不得风?”陆云峰才出门,又将人抱回了屋。
“我不要回去,不想老这么躺着。”
唉,叹了口气,把人抱去了西屋,放在了窗边的软榻上。
打开窗户,软榻上的人一眼便可望见太液湖,湖边杨柳依依,千万条绿色的丝绦迎风摇摆,人在屋中似乎也能听到“莎莎”声,一团团白色柳絮随风飘散开来,像漫天飞舞的雪花。湖中的荷叶己从水中冒出来,在粼粼水波中,颤巍巍地迎着阳光,肆意生长。
等陆云峰回屋拿来薄被时,人已弯着唇角睡去了……
关上窗子,仿佛与世隔绝,一方屋舍内静悄悄地,只有她平稳的呼吸声与自己笔下“沙沙”地书写声。心在这一刻无比宁静亦无比满足。
这样睡睡醒醒几天后,小星有了些力气能下床走几步了。在院里转了几天,便嚷要人带她出院走走。说院里的风景已经看厌了。
陆云峰被她吵得无法,只得带她出去。小星坐着软轿,被太监抬着到了太液湖。
春日的太液湖很美,轻舟短棹,绿水逶迤,芳草长堤,隐隐笙歌。
看到美景,小星不乐意在坐轿了,说轿子晃得人头晕,非要自己走。
陆云峰看看了天气,春日融融,便依了她。两人往湖边树林走去,才没几步,人便气喘吁吁,陆云峰看着心疼,想要带她回去。
哪里肯,拉着他说:“晔哥哥,我们就在这树下歇歇,看看风景可好?”陆云峰看着笑靥如初的小星哪里还舍得拒绝。
柳如烟和李轻雪等几个妃嫔一众人来太液湖踏春。远远地便看到刘顺领着十多个太监抬着一席软轿,站在路边。
众妃嫔走到刘顺面前,刘顺赶紧上前请安。李轻雪开口问:“皇上可在?”
还未等刘顺回答,便听见林子里响起一个迷糊的声音,像是刚被吵醒的样子:“唔,谁来了?”声如黄鹂,分明是一个小姑娘。
春风吹过,各色脂粉味随风飘向林子,突然响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接着便听见一个冷冷的男声:“都给朕退下。”
众妃嫔只得悻悻而归。柳如烟独自一人悄悄从树林后面绕去,拂开遮挡的花枝,看见一年轻男子怀中抱着一个小姑娘,靠坐在树下,小姑娘眉目异常精致,此时已咳得面色通红,男子轻拍她的背,问:“可好些了。”目色缱绻,声音温柔之极。满满的爱意,如这春日阳光,破云而出,全无平日里冷冽样子。
想再上前一步看个清楚,“嗖”地一下,脚下拦了一条树枝。
“退下”陆云峰,声音硬冷隐隐含怒。
柳如烟不敢再看,跌跌撞撞离去。
“谁呀?”
“不相干的人,现在可好些了。”
“嗯,刚才的味道好刺鼻。”
“小星,我们该回了。”
“晔哥哥,我瞧见树上有个鸟窝呢。”
陆云峰仰头,槐树上果然有一个鸟窝。
“不知道,里面有没有鸟蛋。”
“想看?”
“嗯。”听见这话小星目露惊喜。
陆云峰抱着她轻轻一跃,就上了树。
小星探头看去,窝里居然有三只小鸟,鸟妈妈不在,小鸟们看到他们,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她伸出手指,用指尖点了点一只小鸟的脑袋:“真丑。”,灰扑扑的。鸟儿们看到手指以为是喂食的小虫子,张着大大的嘴,朝着手指挤来挤去。惹得小星咯咯咯笑个不停。
看了一会,眼见她有了倦色,陆云峰又催:“该回了,小星。”
“我明天还能来么?”
“……。”
“不能来的话,我就不回了。”
“好”。
“别骗我,我要生气的。”
“嗯。”陆云峰不由地别开脸。
得到了能出来玩的承诺,小星心满意足。
姑娘身子日渐大好,清肃了依附萧党官员后,好多事都由皇上亲自把持,人也渐渐忙起来了,常在御书房接见官员直到晚膳时分才回院里,晚上还得加批未批的奏折。
刘顺发现,皇上看不到姑娘的时候,便要问一下。
“姑娘在做什么?”
“在湖边玩。”刘顺答。
半个时辰后。
“姑娘在做什么?”
“在林子里。”
一个时辰后。
“姑娘在做什么?”
“……”
二个时辰后。
“姑娘在做什么?”
“看小鸟了。”
“着人叫她下来。”
没人劝得动,刘顺腹诽。
“朕去看看,下回不许让她去。”
……。
起初觉得皇上真是太啰嗦,后来才发觉得,还是皇上对姑娘了解至深。姑娘真是一刻也闲不下来。身体是一日好过一日,人却是见天往外跑,逗猫蹓狗,上树下河,真是太太活泼了。
太液湖边树林里大槐树上鸟窝,天天要去看上一回,这可是大工程,先得替她搭好梯子,十五,十五半,二十,三个太监在下面牢牢得扶着梯子,十一月,八月,一月三个宫女紧紧看牢她,生怕她一不小心掉下来。院里的大太监二十,每次都紧张得出一头汗。
陆云峰得知后,不让小星独自去。可被她撒了一下娇,便反过来训斥奴才,不得力。后又想了想说:“若姑娘还要再去,那便哄着她去马厩,记着,切不可让她骑马。她若非要骑,记得来禀朕。”
于是,再要上树看鸟窝,小星便被众人哄着到了马厩,一进去,一眼便看到,两匹通体雪白的玉雪龙,在马场上奔跑。
一公一母两匹马一看到她便跑过来,围在她面前,较小一匹母马,朝她蹭了蹭了脑袋,小星去抚它鬃毛,那马儿兴奋得绕着她转圈子,很是亲呢。
“咯咯咯”
陆云峰老远便听见小星欢快的笑声,不由嘴角上扬。
小星看到他来了,高兴地说:“晔哥哥,那马儿像是认识我呢。”
“当然,那本就是你的马。”
“真的?”小星作势便要上马。
陆云峰拦住她,“不可,你伤未好,不能骑马。”
见她露出失望之色,陆云峰便抱起她上了大马,让她坐在身前,缰绳一揽,玉雪龙便飞奔起来,另一匹小的紧紧跟在后面。
“快些,再快些。”小星开心地大喊。
策马奔驰,两人衣袂相连。
从这天后,小星几乎每日都来看马。陆云峰有空便会带着她跑上一程。
这日小星喂完马,陆云峰在御书房忙着,她在太液湖绕了一圈后,甚觉无聊。看着后宫内春色正浓,便晃晃悠悠地往后宫走去。
二十跟在后面暗暗叫苦,又不敢拦,姑娘一个人再闹腾也有限,深宫里的那几个都是深藏不露的,真怕姑娘吃了亏,皇上找他算帐。
春天的楚宫绿意昂然生机勃勃。而深宫内苑比起前朝的大气更多了几分秀气。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春烟。
腾飞阁内莺歌燕舞,以李轻雪李妃为首的众妃嫔正在小聚。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小星听到声响,毫不犹豫地登上阁楼。
众妃嫔看到来人,一时都愣住了。
折辱
来的是个小姑娘,穿着一袭嫩黄的纱裙,层层裙摆上绣着百蝶,行动间如百蝶纷飞,梳着分肖髻,不戴发簪,只在额间坠了一颗红色宝石。琼鼻小嘴,一双大眼睛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柳如烟一眼便认出,这便是当日槐树下的姑娘,便偷偷朝李轻雪做了个鬼脸。两人自小一起长大,自是相互了解,李轻雪一个眼色使来:“你认识?”柳如烟头微微朝乾元宫撇,李轻雪顿时明白。于是热情地上前招呼:“云姑娘,好。”
“姐姐,你认得我?”小星走过去,细细地打量李轻雪,可完全是一张陌生的脸,不像陆云峰,第一眼看到就觉得莫名的熟悉。
李轻雪有些尴尬,说:“深宫内苑寻常人不得进,姑娘在此,轻雪便猜,姑娘必就是皇上的未婚妻,云姑娘。”
此话一出,小星收到了不少的敌意。环顾四周一屋子的美人,千娇百媚。有些胸闷,神色也冷了下来,问:“你们是谁?”
李轻雪笑着看向跟在小星身后的二十,二十无法,领着蓁蓁院众奴仆,跪拜:“奴才参见,李妃娘娘,柳妃娘娘,吴妃娘娘,众位娘娘。”
“都起来吧。”李轻雪轻笑,过来挽小星手臂,说:“云姑娘不如跟姐妹们一起听听曲吧。”
小星莫名觉得有些委屈,当头便是一声斥喝。“谁跟你称姐道妹,少跟我攀扯。”
院里跟随的奴才不约而同地打了个激灵心道:这姑娘完全不给人脸面,一言听不顺便炸毛,这有点不好收场了。
自打生下来,还是头一回遭人如此不客气地打脸,李轻雪恼怒地涨红了脸,刚要回嘴,“李姐姐……”柳如烟拉住了她,轻轻摇头,目光扫向缩一边脚落里的吴妃。
自打吴尚书栽了之后,吴妃在宫里遭众人排挤,被宫人欺辱,日子极不好过。极怕有那么一天被皇上想起她是萧党余孽,像丽妃一样被悄无声息地处死了。她有心攀附李柳二人,却又苦于无门。
两道饱含深意的目光,看得她如坐针毡。心里很清楚,她们要她站出来与云姑娘针锋相对。刚欲起身,抬眼看见直立在中间有恃无恐的俏丫头,心思陡然清明。这个人被皇上藏在乾元宫的未婚妻,不管将来成不成得了楚后,现在不是她能得罪的,李柳二人显然是想推自己出去,借刀杀人。通透以后,她又缓缓坐了回去。
柳如烟再看向刘嫔,刘嫔直接无视,她父亲在萧党一案算是小有功劳,李柳二人虽为妃高她一阶,但在大家都一样,都还没摸到皇上的边,半斤八两,日后谁荣谁辱还不一定呢。
“云姑娘,刚才可是你先称李姐姐为姐姐的。”柳如烟终是开了口。
“刚才眼拙,现在才想起来,我没有姐妹。”
“你……”李轻雪气得落下泪来,自己也是娇生娇养的大小姐,哪里受过这种气。
“给姐姐请安,祝姐姐生辰快乐!”夏嫔笑嘻嘻地过来,按份位结结实实地给李轻雪行了宫礼,又命人献上一尊玉佛作为贺礼。后宫之中自然也会有拜高之人。
李轻雪回身端坐在椅子上,受了她的礼,才道,“平身。”
接着在柳妃扫视下,低份位的妃嫔们如约好般,齐刷刷地跪了一地,“给姐姐请安,祝姐姐生辰快乐!寿比南山!”一个个拿出了价值不菲的礼物。
二十暗暗叫苦,姑娘虽为未来的皇后,但毕竟还不是么,婚期也未定。严格来说她现在确实只是一介民女,比不得这后宫有品阶的妃子。这也太打脸了。
“二十。”小星道。
“奴才在!”
“有碎银子么?”
“有。”二十捧出几颗碎银子。
“嗯,给这位李妃娘娘送去,就说是皇上打赏的,祝她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刚面上才起些得色的李轻雪听到这番话,气愣住了,直到听到银子丢在桌子上骨碌碌的声响,才醒过来,“呜呜呜”地委屈地哭了。
看到人被气哭了,小星才扬着头,蹬蹬蹬下楼扬长而去。
下了阁,小星冷冷地看着二十,道:“说,为什么我不知道,皇上还有这些个人?”
二十和众人吓得跪了一地,谁有胆子到你面前讲这些事啊,皇上不光有妃子还成过亲,有过个炮灰先皇后。可这话哪个不要命的敢对您说啊。
想了想二十才说:“奴才不是有意要瞒着姑姑您的,只是姑娘从未问过。”
“好,那你说,皇上有多少妃嫔?”
二十为自己默哀, “一品妃三位,二品嫔五位,美人八位,还有才人。。。。”
不等他报完,姑娘已是风雨满楼的架式了,红了眼眶。敢情这位主什么都不知道啊,他默默为皇上擦了把汗。祈祷姑娘千万妒忍住,别现在就哭,等回屋见了皇上再哭。
他的祈求得到了老天爷的首肯,姑娘没有哭,只含着泪,问了各娘娘的身家背景后,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不出来了,这样子似乎更糟糕了?
御书房。
大臣们刚走,陆云峰便问,
“姑娘在做什么?”
“在屋里。”刘顺答。
半个时辰后。
“姑娘在做什么?”
“在屋里。”
一个时辰后。
“姑娘在做什么?”
“在屋里。”
……
二个时辰后。
“姑娘在做什么?”
“还在屋里。”
“身子不舒服么?”
“没有吧。”刘顺答。
“下去吧。去把十七叫来。”
刘顺出了屋子,让人去传十七,十七还没到,李妃宫里的大太监小得子捧着一盒糕点来了,“刘公公,皇上可在?”
“在。东西放下即可。”
“刘公公。”小得子掐媚地笑道,“今儿是李妃娘娘生辰,娘娘想请皇上共进晚膳。还得有劳公公向皇上禀一声。”
刘顺面上带笑不语,心道,这皇上从没往后头去过吧。这李妃是什么心思?仗着自家爷爷现升为当朝第一人,准备让皇上开个先例?皇上不是明说了么,要为先皇上守孝一年,暂且不入后宫。这打的什么主意?
“肯请公公通传。”小得子作了个揖道,“主子吩咐的事,咱做奴才的总得把话传到不是么?”
刘顺斜睨了他一眼,道:“你等着。”
不一会儿,人出来了,对着小得子道,“皇上让你进去。”
小得子一脸感激之色,整了整仪容,捧着糕点入了内。
“奴才叩见皇上,皇上万岁!”
“有什么事?”陆云峰批着折子问。
“今日是李妃娘娘生辰,娘娘想请皇上共进晚膳。”
“朕没空。无其它事,便下去吧。”
小得子奉上糕点盒子,道:“这是李妃娘娘为答谢皇上送的贺礼,亲手做的糕点。” 刘顺接过糕点,呵呵,重点来了。宫的女人呵。
“贺礼?”陆云峰放下笔,一个凌厉的眼神看向刘顺,刘顺赶紧摇头,我没干。再看向小得子。
小得子跪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从怀里掏出几颗碎银子,吞了吞口水道:“这便是皇上托云姑娘送来的贺礼。”
“嗯,退下去吧。”陆云峰瞟了眼银子。
这姑娘打人脸面打得狠啊,即使是宫里的奴才,也不是这么个赏法,这是打发要饭的吧。
怪不得要告状告到御书房来了。刘顺看着皇上平静的颜色,唔,一点也没有怀疑小得子的话,看来是深知,这确实像是姑娘能干出来的事。
原以为这么个动不动便哭鼻子的病弱姑娘,定是个性子娇柔的,可谁知相处下来却是个坐不住娇纵的。唉,一字之差哪,差之千里。这怎么又跟后面的人扯上了。
“姑娘今日又往哪里去了?”语气有些不悦。
今天一直跟着皇上您呀,姑娘去了哪些地方,我哪知道这么清楚。刘顺泪奔。这时救他的十七正好来了。“十七。快和皇上禀稟,姑娘今儿都去了哪儿?”
十七刚见到一手攥着碎银子的小得子,心里已是咯噔一下,见这架势,慌忙道:“今儿姑娘,在马厩待了一会儿,便往后宫去了……”
见皇上的脸沉了下来,忙道,“小的们拦不住啊,姑娘向来是哪儿热闹往哪儿凑的。”
“嗯。”
“上了腾飞阁,姑娘见到这么多人开始还是很高兴的,可后来几句话不对付,众娘娘突然给李妃娘娘贺起寿来。姑娘便向二十要碎银子……奴才们本应劝着,不该给的。可二十说……”十七咽了下口水,哥别怪我把你卖了,这不得实话实说么,“二十说不给太憋趣了。”
皇上己一脸山雨来了,雷霆万均的架势了,十七叩俯在地,“皇上,娘娘们无不当言语,亦无不当行为,合规合矩。可她们言行就是让人感觉在折辱姑娘。”
梦
“折辱!?”
见龙椅上的人,语气虽还算平静,但额上青筋冒起已处在暴怒边缘,最后一撩袍子,风风火火地回了蓁蓁院。
屋里静悄悄的,不见人影,陆云峰挑开床帐,见人已伏在床上皱着眉睡着了。来时的又气又急的心情此刻全都转为不知名的酸涩。
四五月间的天气已微热,他的小姑娘却一直很怕冷,如今薄被未盖,团着身子,紧抱着枕头。扯过被子替她盖上,却惊醒了睡着人。
“晔哥哥,你回来了呀。”
“嗯。”
“什么时辰了,要用晚膳了么。”
“嗯。”
“晔哥哥。”见到陆云峰不算好的脸色,小星扯住他袖子,不安地问,“你生气了?”
“没有。”
“对不起。给你惹麻烦了。”小星紧了紧手中的袖子,不敢看他,有些胆怯地道,“别生气……”
几个月前,还吃不得半点亏,连自己都要打的人,如今却因为一点小事对他心生怯意,陆云峰只觉得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听不到回答,小星心里一慌,“我下回……
“不生气。”陆云峰快速打断的话,“你本就是这性子。”
“真的?”犹还有些担心
“真的,不生气。”见她抬起头来,陆云峰把人按进怀里,抚着发丝道。
“那便好,刚才我还担心来着。”
“小星……”感到胸口一阵濡湿,陆云峰紧了紧双臂,“别担心,都过去了。我们会好好的。”
“刚才做恶梦了。”
“嗯。”
“梦到,晔哥哥赶我走,还对我说,已经纳了妾,有了未婚妻……”
陆云峰心跳骤然停顿一下,又猛烈地快速跳个不停,声音却很平静,“这只是梦……”
“还好只是梦。”小星闷声道,“我还真怕被赶走。什么都不记得了,没有亲人、朋友。不记得家在哪里,我无处可去。”
“你有我……”陆云峰道。
“可我只有晔哥哥。”小星抓紧陆云峰胳膊,“除了晔哥哥,我什么也没有,这才让我害怕。若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怎么办?”
“怎么会,我怎么可能不要小星。”陆云峰急道。
“她们虽然不得晔哥哥欢心,凭着家世,你却不能不顾她们,这宫中总有依旧她们的一处位置。”小星哭道,“可我全凭着晔哥哥的喜好,在你的一念之间,怎么不怕?我连我自己都忘了……”
“别怕,那些人不用在意,别怕……”陆云峰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能安抚她,太多话不能说,只好拥着她,反复地说着“别怕”,别怕我,好不容易把你拉回来,是想让你开开心心地和我在一起。
……
良久,小星出声问:“晔哥哥见过我爹娘么?”
陆云峰只觉得头皮一紧,张嘴不知道该吐出什么样的言语。
“没见过么?”小星悻悻地道,“是啊,我自小便是孤儿,晔哥哥怎么会见过我爹娘呢……”
“你爹……”陆云峰一出声,便见怀中的姑娘抬起头,眼光发亮地等着他往下说,原本脱口而出的话卡在咽喉,他一心全是你娘,以至于把你当作为你娘报仇的棋子。最后无力地道:“你爹很英俊。”
小星摇摇他胳膊,亮晶晶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期盼着继续往下说。
陆云峰抬手将她的脸按在胸口,涩然道:“我也不太清楚了。”
小星埋头在他胸口,闷声道:“有爹娘是什么感觉?”
在谷中她便问过同样的问题,可如今连带给她温暖的先生与外祖父也不记得了。陆云峰闭上眼抱紧她,“我也自小与父母分离,这方面的经验甚少。”
“然后,我们俩相依为命,一起长大么?”
“嗯。”
小星呼了一口气,有打小的情分在,“这样我便放心些了。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晔哥哥不会轻易赶我走了。”
傻子,陆云峰心道,有什么不放心的,失去的滋味尝过一次,此生断不会再要去尝的。
李轻雪的母亲,进宫来探望她。
“母亲。她欺人太甚了!”李轻雪怒道,“我要父亲与爷爷为我出气,不然我有何颜面在这宫里,那些人背后不知如何取笑我,轻视我呢!”
说到“轻视”二字,她“呜呜呜呜”哭出声来。
“胡闹!”李夫人说,“若不是你先前的一番作为她岂会这么做!”
“那也是她先出言不逊在先!”
“那又如何,在这宫里,这一句二句的言语,你便得忍着!得忍!”
李夫人痛声道,“当初让你早早定亲,你挑三捡四,嫌弃这个嫌弃那个,如今到好,被家里两个官迷心窍的送进宫来,知道委屈了?晚了!!”
“母亲……呜呜呜呜……她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凭什么……呜呜……”
“就凭她是皇上亲口认下的未婚妻,是他的青梅竹马!”李夫人冷笑道,“又是个青梅,咱家里不是也有个么,心不是都偏到天边了,差不多的年龄,把你送了进来,让那个贱蹄子在家当大小姐,找好夫婿,哼,作她的春秋大梦!”
“母亲,皇上会像爹一样偏心么?”
“轻雪。”李夫人替她擦干眼泪,“别想什么心不心的了,入了宫,以后便守着你的份位,尊荣过日子,以后再有个皇儿,便可以了,别肖想太多。”
“母亲……”
“你是李家的嫡女,在这宫里,你的家世最出色,如今又是掌管宫务的一等妃,是这后宫的第一人。宫里无人敢小瞧你,即使将来有了皇后,她家世也必定不如你的。无论是皇上与她都会敬你三分的。”李夫人叹了口气道,“前日你的作为,你以为打的是云姑娘的脸面,可你实际打的却是皇上的脸面。她可是皇上当着朝臣们亲口认下的未婚妻!如今皇上能将事情掩过,最好不过,此事若宣扬出去,云姑娘固然讨不好,你也捞不到半分好处,还得罪了皇上!”
李夫人抚着李轻雪的脊背道:“在这里可再不能像在家一样了,别作意气之争。还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得多长长心眼。”
李轻雪靠着她道:“母亲是说,云姑娘会害我?”
“云姑娘只是娇横的丫头,母亲倒觉得她出了气,不会再找你麻烦。再者她孤身一人,无兵无卒,掀不出什么风浪。
母亲担心的是柳、吴之流。尤其是那个柳如烟。”
“柳妹妹待我极好。”
李夫人戳着她脑袋,“就冲你这句话,我就千万个不放心。”
“母亲有什么可不放心的。”李轻雪不服气。
“你看看你,人家三句好话,便被哄了去。为娘的,告诉你。”李夫人无奈地道,“那柳丫头,看上去天真,其实城府极深。”
李夫人很不屑,“柳家教养出来,专门入宫争宠的丫头,会天真到哪儿去?”
“我怎么不知道?”
“你从小到大除了与人比首饰衣服,你还知道什么!”李夫人恨铁不成钢,真想把自己的人生哲学一股恼儿全塞进她脑子里。
“你看看,柳如梦,柳如花两个丫头,同是一个娘胎出来的,这两个丫头从来不求什么琴棋书画,歌舞技艺样样精通,只学了家中庶务与礼仪,早早地便许了好人家。你不觉得奇怪么?”
“我一直以为是柳如烟得宠,才与其它姐妹不同些。”
“蠢,以后多动动脑子,哪个亲娘会把女儿当妾来抚养,这分明……”
“娘!”李轻雪哭了,“女儿如今也是妾。”
“是娘不好,说错话了。”李夫人心疼地搂着她,“娘的轻雪最好的丫头。”
腾飞阁一事便这么波澜不惊地过去了。
这日,陆云峰难得偷得半日浮生闲,还未进院门,便听见里面一阵阵犬吠之音,“这又是怎么了?”挑眉加快了脚步。
小星与一干宫人正忙得不亦悦乎,地上绑了一只长毛西施犬,如今感觉大难临头,瞪着恐惧的狗眼,狂叫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