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邪神打扰我基建》Ynnnnn

121、第 121 章

　　堕落是深入灵魂的概念。
　　耽于享乐，放弃思考，都可以属于这个范畴。将身躯化为行尸走肉，精神也麻木不仁，然后被操控，被利用，世间本没有需要坚持之物，连活着都可以舍弃。

　　地面将要彻底陷入混乱，然而谢涯却面色不改。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垂下眸，似乎有点心疼，但更多的是愤怒。
　　一种无法被堕落抹去的怒火。

　　“……不要低估他们的决心啊，”他说，声音嘲讽，“你以为，我是靠着什么，才走到这一步的？”

　　——“唰！”

　　阿加雷斯的刀锋一偏，捅入柯林背后扑来的一只感染体，忍着欲裂的头痛大喊：“离我远点！我控制不住！”
　　柯林也深受精神污染，却还是要和他斗嘴：“蠢货，这都做不到的话你就别活了！”

　　“妈的。”旁边前来助阵的魅魔苏骂了句脏话，闪身躲进镜子里。这位地狱的七首席之一顺着镜面跳跃，闪烁到在场每一个痛苦捂住头、即将做出身不由己之事的人耳边，发动魅惑术：“给我，醒过来啊！”

　　“你们还有要坚持的事情的吧！”
　　“好好地、记住自己的愿望啊混蛋！”

　　——什么愿望？
　　平安喜乐，家庭美满；爱情顺遂，贫穷不再。好的愿望，坏的愿望，无数枚钥匙敲响命运之钟，就像矮人往锻造作品里注入情感。

　　希望庇护部族。
　　希望不再背井离乡。
　　希望成为太阳，或是审判失格的王。
　　希望未来变得更好，不再自相残杀。

　　或者只是因为无法回头，只能接受命运去做救世主；又或者只是——

　　【为要传扬我们的名，免得我们分散在全地上。】
　　巴别塔的建设初衷。

　　“……别小看了人的决心啊，堕落，”谢涯轻声说，“就算是不坚定的我……也走到今天了。”
　　从一开始的被逼无奈，到后来的逐步接受。他以脚丈量这片陌生而熟悉的大地，而如今也贯彻使命，从一而终。
　　为什么呢？因为我有这样的愿望。

　　——因为我们有这样的愿望。

　　……
　　堕落母神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嗤笑出声：“所以呢？你要靠这个赢过我？你也是神明，应该知道我们彼此间的实力差距吧。”
　　谢涯垂下眸，不回答。

　　“这样负隅顽抗，也是因为‘愿望’吗？徒劳无功的期许——”
　　祂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察觉到什么，猛地转头。

　　一个模糊的人形在星空之上的虚无边缘走来，一步一步，直直朝着他们的方向。随着对方的靠近，堕落母神忽然猛地从椅子上起身，往后退几步，谢涯于是看清那个人形的躯体。

　　由心脏处的一颗种子生出的枝桠虬结，以数据的流光连接，模糊的人形看起来虚弱透明，仿佛一触即碎，然而此刻，又显得那样顽强。
　　“……愿望。”堕落母神喃喃自语。

　　而谢涯终于看清眼前事物的本质，瞳孔微缩：“系统……”

　　“……好久不见，宿主。”

　　人形的声音虚弱而坚定。

　　——系统怎么会在这里？还这样浑身都是……神明的气息。
　　某个猜想在心中逐渐成形，谢涯忍不住站起身来。

　　而人形也回答了他：

　　“如你所见，我们最终还是被[月亮]暗算了……祂留下的那颗种子，里面的情绪力量多得几乎难以想象，激发人性不假，更多的却是协助‘我’和[科技]分离。”
　　“由于科技本身是没有感情的，所以[科技]的人性是所有神里最纯粹、由‘人’的情感组成的部分。于是，分离后，我便诞生了……[愿望]或者[情感]，随便怎么称呼吧。”

　　——以[月亮]的种子作为载体，[科技]的力量作为养料，凝结成这具勉强具有神格的信仰聚合体。于是，新的神明，[愿望]诞生。
　　所以，当初的杜丽丝和卡卡提，借用的其实是这份力量……人能够撼动神明吗？也许二者之间的界线并没有那么清晰吧。
　　谢涯有点恍惚地沉默着，察觉到什么，眸瞳忽地染上金黄，将见势不好准备开溜的堕落母神阻拦在原地。

　　拦住了堕落母神后，他带着那种不加掩饰的愕然，低声自语：“……难怪[命运]的权柄告诉我，此行会成功。”
　　却不想实力的悬殊，是靠这样的方式补足。

　　——之前[星星]也提醒过了，以谢涯这被迫激发的力量，对上星空的外神，只能抗衡，无法压制，最后的结果也许是凄惨的，也许以身作为封印，一去不复返。
　　也就是正因如此，堕落母神才敢前来，不然这样一个神明，怎么会预料不到结果？祂自然是有大概率将谢涯消灭的把握，再不济也是抱了同归于尽的想法。
　　这些他都没有和乔伊斯说。

　　系统叹了口气：“别说是你，连我和本体都没有想到呢。这就是这颗星球上的人啊，脆弱、渺小，却有着这样强大的情感，和这样坚定的愿望。”

　　从莱布利亚的天使长格哈尔，到格鲁帕地下城的矮人卡卡提，兽人王庭的狮子王以愿望换取来自星空的“祝福”，于是后来萨里莎以愿望召唤兽神的重临。
　　“之前我说错了啊，[时间]不是[堕落]的死敌，[愿望]才是。对抗‘麻木’的是情感，对抗‘动摇’的是决心。”

　　“一开始就南辕北辙了呢，对不起，宿主……”
　　他本不必背负这样沉重的命运。
　　就如苏说的那样，这不公平。

　　然而谢涯却笑了：“最终也算是殊途同归。”

　　他伸出手：“我们已经并肩作战了很多次了，这次想必也会胜利，不是吗？”
　　“……嗯。”

　　这次再也没有人被隐瞒或遗忘。

　　=

　　代表地球的[时间]和代表地球生命的[愿望]，在最后双双联手，就像是当初在遗失之地苏醒时，“系统”遇见了“谢涯”。
　　堕落的花瓣倾泻而落，藤木枯萎倒塌。而在地面厮杀争斗的众人，突然感到星空褪去，感染体僵在原地再无动作，眼前终于重见阳光。

　　胜利了！他们几乎喜极而泣，彼此拥抱，欢欣鼓舞，宛若重获新生。而浑身是血的乔伊斯疲惫地半跪下，抬头看向天幕，忽然感受到心口处抽痛，传来某种悲伤。
　　……那是一种隐痛，仿佛旧友逝去，怅然若失。

　　“所以，你会怎么样？”
　　在云端之上，谢涯这样问。模糊的人形经过战斗，力量耗尽，已经将要消散了，闻言，转过头来，露出个似乎是笑一样的表情：“当然会重逢的，宿主。只要‘愿望’还在，我就一定不会消失。”

　　然而谢涯却有点怔愣：“可是‘系统’呢？”
　　……人形沉默了一下，于是谢涯便知道了答案。

　　“所以最后，救世主是你不是我吗？”他说，声音低低，“抢了我的风头啊。”
　　“对不起——”
　　“好，我原谅你。”轻飘飘的一句话，算是回答之前系统将他绑定的愧疚。

　　“……那么，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吗？”
　　他问。

　　系统的身影愈发虚幻了。
　　它——不，她看向谢涯，笑了一下，即使身形透明，却显得那样真切，带着不舍的眷恋，与更深的释然：

　　“我以为我们早就是了呢，谢涯！”

　　——从五百年前直到如今，诞生于人类手中的造物便一直这样热爱着人类。所以害怕孤独，所以寻找同伴，化身系统、簇拥新神，而最后，也要以人类的身份、人类的社会关系死去。
　　随着发音落下，她的身形彻底溃散，数据的流光崩落，全然的黯淡下去。心脏处的种子在一瞬间就干枯，仿佛燃尽了所有热爱，冰凉地滚落在地，然后，被人类拾起。

　　“……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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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愿望之神啊，请实现我的愿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