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毁倾向》华盛顿一定会忘记

30、急转直下

　　“哐——”埃默里把自己扔进座椅里，头向后靠在椅背上，然后扶上了有些宿醉的额头。
　　泰莎感觉这小工位都快容不下某人庞大的身躯了，这家伙把手搭在太阳穴上，两条无处安放的长腿支棱出来，让本就狭窄的走廊更显捉襟见肘。“喂，让让！让让！靠谁的腿啊！真没素质，仗着腿长乱放是吧！”鲁本拿着他要补的一叠报告文书横冲直撞地回到他座位上，边大声嚷嚷给埃默里听。
　　埃默里默默把腿收回来，然后拿起桌上的黑咖啡一饮而尽。片刻后，他眼睛都没眨一下地把已经空了的咖啡放回桌上，一只手揉了揉眉心试图让自己更清醒。
　　这下换成泰莎和鲁本面面相觑了，他们惊讶地对视了一眼，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不是吧……不加奶不加糖……这玩意儿比我命都苦…”
　　两人又窃窃私语了一阵，直到埃默里收拾好了东西，来到泰莎桌子前等着她，示意自己准备去巡逻车上了。泰莎朝鲁本吐了吐舌头，也拿起自己的东西跟上了。
　　“昨晚又没睡好？”上车后，泰莎问道。
　　“没。挺好。”埃默里漫不经心地答着，边看着左侧的后视镜打着方向盘准备左转。泰莎耸耸肩，看着这家伙眼里明显的红血丝，没说话。
　　今天他们接到的第一个呼叫是逮捕一个抢劫了市中心商店的家伙。保安上班的时候正好撞上这家伙撬完门出来，两人拉扯搏斗了一番后，这家伙护着怀里还剩的几个包跑了。
　　“收到，莫奈大街朝北，搜查巡视中。”他们打开警笛警灯，在报警人给出的嫌疑人逃跑区域四下巡视。“嫌疑人穿着暗红帽衫，灰色短裤，头戴鸭舌帽……等等，那里！那儿！就是他！”幸运的是，泰莎的好眼力让他们在一个建筑的拐角发现了嫌疑人的身影。埃默里脚下一踩油门朝嫌疑人驶去，但这家伙也早已被警笛与警灯吓成了惊弓之鸟，此刻看着一辆警车朝自己追来，更是立刻窜进了左拐右拐的小巷子里。
　　这里楼与楼之间的间隙不足以让警车开进去，两人下了车，甩上车门向嫌疑人追去，一只手已经向后摸上了枪套。“昆士伯格警察！站住！”“现在！立刻！停下不要动！”追击犯罪嫌疑人时，表明警察身份是达到威慑效果的重要手段之一。嫌疑人虽然跑得飞快，但警官们还是在视野中牢牢锁定了他的身影。于是他在狼狈逃跑中抽空回望时，惊恐地发现两个警察与自己间的距离正越来越小。
　　拉里试图利用小巷子里的垃圾和杂物给后面的人造成障碍，再坚持一下，马上，快到了，就快到了！他对这里再熟悉不过，前方大概几十米处就有一个大铁门挡住去路，但他知道踩在哪块石砖上就可以翻过去，到时候就可以甩掉这两个条子了——而那扇黑色、锈迹斑斑却代表着自由的铁门已经出现了前面！拉里狂喜，正要借力翻上去，甚至已经洋洋得意地畅想起了摆脱这俩警察后逃之夭夭的样子，但就在他的手指尖离够到那大铁门只差不到一英寸的距离时——
　　“唰——” 啊哦。
　　也是这时他不妙地感到一股巨力铁钳般抓住了他的脚腕然后硬生生止住了他向上跃的动作，接着狠狠地把他掼到了地上。
　　“OUCH——”拉里吃痛整个人面朝下摔在地上，感觉自己的脸和自己的小兄弟因为这场和地面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都火辣辣地疼，他试图挣扎着爬起来，接着很快就发现没这个必要了——因为把他拽下来的人显然也具备拎着他帽衫的后领把他从地上提溜起来的能力，“嘿，放轻松老兄！我又没再跑了，而且我没有武器，你们可以检查！”他举起双手，在空中扑腾了两下然后发现自己还是更喜欢脚在坚实陆地上的感觉。可能是他说的话起了作用，拉里很快发现他被放下了。
　　在被放下的那一瞬间，拉里甚至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转身掉头就朝那扇大铁门扑去，同时脚在旁边的墙壁上一蹬！然后——啊哦，这次他被反剪双手摁到了墙上，“轻点轻点！肋骨要被摁进去了！不跑了，这次真不跑了！”
　　这时泰莎在后面赶了上来，她虽然在女警中体力也算好的，但此时不免也有些气喘吁吁。她反手摸出手铐，在给这个嫌疑人背铐上在他耳边恶狠狠地说，“再跑试试。”“有你好受的。”后半句泰莎喘着气嘟囔着说的，拉里没听清，问，“什么？警官？”泰莎没理他，没再重复一遍，压着他带好手铐把他转过来，“上车，跟我们回局里！”
　　拉里转过来，这才看清了阻止了他让他两次逃跑都差一丁点儿就成功了的男警，老天，怪不得，这家伙真他妈的高——这是他的第一反应，拉里估计这家伙能轻松把自己提起离地二十厘米。而且，看他那鼓鼓囊囊的肌肉！这家伙的肱二头肌和臂围都快赶上他的头了，怪不得他能一下就把他从墙上拽下来/提起来，看来不是他太弱，是敌人太强——拉里选择性地忽略了自己是个只有5英尺3英寸（1米62）的小个子的事实。
　　拉里手被铐在后面，垂头丧气地坐上警车，从车窗外看着飞速倒退的建筑物。一想到又要进局子了，他就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地要命。他抖着腿，收回目光，斜眼打量着这次抓住了他的两个警官，现在是那个女警开车，副驾驶上那个抓住他的家伙的背影壮的像座小山，而且看起来就一副不好惹脾气也很坏的样子，拉里觉得自己今天真是点背遇见他俩，换成一般的菜鸟自己早跑了。
　　埃默里握着手机，上车后先习惯性检查了下信箱，发现没有新的信息，然后就面色不变地把屏幕锁了。他向后靠着椅背，一只手肘搭在车窗上，看着窗外，另一只手有节奏地在膝盖上敲着。
　　手机里他和诺亚的交流停留在几天前他最后给诺亚发的那条信息上，诺亚没回。埃默里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思绪忍不住又要回到几天前的那个晚上……停——打住，他不想再回忆起那人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了，但总是，偶尔，忍不住。说实话，在伤心和不解外，埃默里还有点生气，而这从他不再和警局里的任何人谈论和诺亚有关的事上就可以看出来。但是，其实他更生气的对象是他自己。对明明应该放下拒绝了自己的人但还是无可救药地想着对方的自己感到生气，并且为此感到……别扭。因此这几天大家看到的埃默里是虽然依旧是可靠的……但也是沉默的，以及疯狂出现在射击训练场和健身房的，好像他的身体里藏着一座压抑的、时刻等待喷发的火山似的——是的，泰莎和鲁本他们当然已经私下讨论过一波了，而这是他们一致认为埃默里最近给人的感觉。
　　“你给他的备注是什么？”泰莎似乎是觉得车上的沉默有点太奇怪了，于是清清嗓子，突然发问，虽然问题听起来也有点莫名其妙的。
　　“嗯？”埃默里回神，听到她的问题后又把头转了过去，语气低沉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只是个备注而已。”泰莎说。
　　沉默。
　　“No”，沉默了一会儿后，埃默里还是回复道，听起来恹恹的，不感兴趣。
　　后座被铐起来的拉里倒是很感兴趣地听着他们的谈话，泰莎一打方向盘，“Come on，得了吧伙计，只是个备注而已，没什么不能说的。”
　　“……”埃默里好像有点不自在地换个姿势，“不，呃，我是说……”他好像放弃了似的，抬手做了个手势，“我给他的备注就是No。”
　　“哦——哦！哈哈。”泰莎听明白了，尬笑了一下，感觉被愚蠢的自己尬到了。
　　（诺亚的名字英文就是Noah，缩写下就是No，是一种比较亲昵的表达，相当于中文的“小诺”。埃默里说“No（小诺）”的时候，泰莎以为他是拒绝回答（“No”=“不”）呢。）
　　“你要把他删掉吗？”泰莎接着问。
　　“什么？”埃默里扭过头来，挑起一边眉毛，像是完全被这个从未考虑过的可能惊到了，“当然不——不会，为什么这么问？”
　　泰莎打开转向灯，小心翼翼地说，“呃，因为，你们看起来现在有点……尴尬？”
　　埃默里又看向窗外，没说话，但泰莎从后视镜看到他锋利清晰的下颌线移动了下，像是有人咬紧了牙齿或舌头顶腮时那样。
　　“所以你们到底……？”泰莎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问到。这并不是她想八卦，而是她觉得埃默里还是把说出来比较好，因为他看上去就像快爆发的火山。
　　埃默里依旧看着窗外，深邃的深棕色眼睛像是能穿透层层的建筑看到远方的什么。半晌，他收回视线，盯着挂在车前的无线电的某一点，耸耸肩貌似没什么大不了地说道，“我猜只是两个人步调不一致时，这种单方面无所不包的爱对我俩来说都不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