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桃花债（六）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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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仁持、林苍谙、明乐天三人成合围之势，警惕着院中央的那个东西。
说它是妖，偏偏还保持着人形，说它是人，可那皮肤状似树皮一般，袖子中伸出来的还是一截树枝，看起来委实怪异。
吴连珏神色惶恐地看着中间，他似乎是被吓得站不起来了，手脚都在微微颤抖。
而中央那“人”，却还未从混乱中恢复过来。
“你别捣乱！让我来杀了他们！”一个声音喊道。
“我给你力量，你把身体给我，不是说好了吗？这种时候你还在犹豫什么！”
“我从来都没想过让你占据我的身体……哼！”“他”的神情突然充满鄙夷，“我想要他……怎么可能让自己消失？赶快把身体还给我！然后……我就能带他离开这里了……”
“你想的真好。”“她”的表情变得嘲讽，“原来你果然是在利用我……你想带他走，他就会走么？”
“一定可以的。”“他”的声音充满自信，“我已经能拘住他的魂魄了，就算他不愿意，我也可以……”
林苍谙看着那一个人用两种语调讲话，寒毛都立起来了。他乍听到这一番话，心里一动，又想到明乐天曾经说过“不伦之恋”什么的，不由转向明乐天，果然见他毫无惊讶的神色。
“你早就知道了？”他低声问。
明乐天翻了个白眼：“阿琳看他哥哥的眼神，都那么明显了！有我这双善于发现奸.情的眼睛，怎么可能不知道？”
“说起来，你到底是怎么结识他的？”
“去买女装的时候碰见的。”
你干嘛要去买女装啊！林苍谙决定不纠结这个问题。他看着陶仁持，他还是举着剑，凝神注视着吴连琳，表情没什么异样，看上去大师兄没察觉到这件事吧……他想。
也许应该让大师兄也发现这份感情，恰好观察一下他的反应。但是，那样如同一张白纸的大师兄就会被染上颜色了……实在不知道是好是坏。
“喂！”陶仁持突然掉转剑头，用剑尖指向吴连珏。“你到底是要谁？是弟弟还是妹妹？快点说！”
“我……我……”吴连珏呆呆地看着他，只是犹疑地低语。
“你还不明白吗？”林苍谙趁此机会也上前道，“他们的存亡只是取决于你的态度。一人一妖共用身体本就是违背天理的行为，你再不下决定，他们都会消失！”
“我……我和阿琳一起长大，可是妹妹和我血脉相连……”那吴连珏却仍是游移不定。
明乐天冷笑：“血脉相连？你和他的十几年时光，一个血脉相连又算得了什么！阿琳居然喜欢你，真是瞎了！”
喜欢我？……喜……欢？吴连珏呆住了。
这时陶仁持收回剑，手捻法诀，开始低颂起咒语。他的周身弥漫起一股气劲，金黄色的咒文慢慢地从他的脚边蔓延开来。
这是降魔咒，是要将妖怪打至灰飞烟灭的咒法！
“大师兄！”林苍谙一惊，。
“来不及了！“陶仁持咬着牙说到。
他马上就明白过来，远处渐渐又出现一大群人的身影，动作僵硬迟缓，显然又是被.操纵了。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地下显现出一条条脉络分明的树根，在黑夜中淡淡地发出粉色的光芒，仔细一看，每条树根一端都连着一个人的身体。
“你居然在吸收全镇人的精气！”林苍谙抬头，忍不住怒喝到。
“我想要……力量。”“他”痛苦地抱住头，声音几近呻吟，“想要被承认，被……喜欢。”
“我给你！所以给我！快给我！”“她”在争夺中，也大伤元气，她拼命地吸收力量，从地下蔓延开来的树根瞬间膨胀了数倍。
这样下去这些镇民一定会死！林苍谙下定了决心。他默默站在大师兄旁边，也开始低吟起咒文，助他成阵。
明乐天在干什么？怎么还不过来帮忙？林苍谙恼怒地回头看了一眼。
“喂喂喂你们别扯我的衣服！很贵的！我偷了师父藏在墙洞里的私房钱才买来的！还有你，你在摸哪里？打不死你这个死色狼！哇！一个老百姓身手干嘛这么好！唉……师兄！救我！”
他正在帮我们抵挡被控制的镇民，保证念咒不被打断，就当是这样吧。林苍谙闭上眼睛，回头。
陶仁持已经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降魔咒是一种很难运用的咒法，他却并不担心自己会失败。这时候的感觉是很奇妙的，他的脑袋里什么都没想，可心里却能够勾画出身旁的情景，他能感觉到二师弟就站在旁边，他们念着同一段咒文，手指捏着同样的法诀，每一个动作都刻在对方心中，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不仅共享着法力，连心思都好似相通一般。
然而心中感觉最鲜明的，还是那无所不在，蔓延千里的庞大妖气。
这妖怪好生厉害……她到底准备了多久？陶仁持的脸绷得紧紧的，额头上慢慢冒出一滴汗珠。
以他们的能力，能和这么可怕的妖怪对抗吗？
别担心，师兄。林苍谙好似微微笑了，就像他平时一样。
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地保护你，阿仁。
哎？陶仁持的心里产生了一丝异样，但是马上便化作一股暖流。
一定没问题的！他大喝一声，看着金黄色的咒符游动在四周，逐渐组成一个圆，全身一下有了一种脱力般的感觉。
降魔阵，已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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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阵法渐渐包围住那妖怪，他们正集中精力和那妖气对抗的时候，吴连珏突然从他们的身后冲了出去。
陶仁持愕然地看着他，可没有来得及阻止。他大声说到：“你在干什么！快点出来！”
凡人的魂魄根本无法承受如此强大的法力，他会和那个妖怪一起灰飞烟灭的！
“阿琳……”吴连珏走进他，用手轻轻地抚上他的脸。吴连琳，不，现在不知道是谁的那个人，也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我问你……”吴连珏低下头，有点不太好意思地说到，“那天晚上……我做的那个梦，真的是你吗？”
“吴连琳”冷笑道：“是我！是我想……”随即又转换了一副声调：“他一副日夜肖想的样子，我看不下去，就帮他了！”
吴连珏有点难以适从地低下头，他因为卧病在床而显得青白的脸上透出一丝羞赧来，“我、我还以为真的和戏文中写的一样，是妖魅精怪作祟，所以在梦里看到你，真是吓坏了……我以为自己枉读圣人书这么多年，竟然对自己的亲弟弟抱有那种肖想，实在是让祖宗蒙羞……后来那几天，我连看都不好意思看你一眼。”
吴连琳愣住：“我……我以为你……你……你没生我气？”
吴连珏微微涨红了脸：“我、我当然生气了。”
他低下头，似是下面将要说出来的话让自己害羞至极，“可是……真的是你，我、我很高兴。”
他似乎一时找不到别的言语，只是说到：“那天晚上真的是你，我很高兴。”
“刚才那位兄台问到，到底想要弟弟还是妹妹……我、我……我那时候知道你不是我弟弟，心里居然有点高兴……”
“我们不是兄弟……他脸上已经是通红一片，可还是伸出手臂揽住吴连琳的身子，“那么，我……你是不是就可以，和我在一起了？”
吴连琳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些被控制的镇民也停下来动作，呆呆地看着中央。和他们扭成一团的明乐天咬牙揉揉自己泛酸的膀子，低声嘀咕道：“原来最终兵器在这里咩。”
吴连琳看着他哥哥泛着红晕的脸庞，狂喜的神色一点点浮到他的脸上。
那是真正没有任何希望的人遇到奇迹一般的表情，仿佛一直沉寂于黑暗的人，乍一看到从未见过的光明，比起快乐，更多的是不敢相信。
看起来并不使人一同产生幸福，反而让人感到一股悲伤。
吴连珏用头靠着他，轻轻说道：“小妹，对不起了……我……我想要阿琳，不是我弟弟，只是阿琳而已……”
“大哥……”似乎有个的声音这么说，“真是的……真不想把他让给你啊……”
这声音如此微不可闻，马上便消逸在了风中。
地底下的树根已经不再泛着淡淡的荧光，那些被操纵的人也完全停止了动作，慢慢倒在地上昏睡了。金黄色的咒文环绕着那两个静静拥抱的人，这场景看起来如同诗歌一样美丽。
可惜，马上就有煞风景的大魔头出现了。
“你必须死，否则这些人的精气会被一直吸走，他们都会死掉。”陶仁持面色不怎么好看地对吴家两兄弟说道。
吴连珏下意识地站在他弟弟的面前，吴连琳却拦住他，面对他问道：“哥哥，我吸收这些人的精气做力量，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呃……”吴连珏下意识地想否认，可却说不出话来，最后他还是慢慢地回答：“会……”
“呵呵呵……”吴连琳却没有生气，只是用额头抵住他的额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呢，你平时一副虫子都不忍心踩死的模样，怎么会忍心看到这些乡亲出事？”
吴连珏与他靠的太近，脸变得更红了：“可是……我绝对不同意让你消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他恳求地看向陶仁持。
“哥哥。”吴连琳神色平静地开口，“你知道吗？降魔咒一旦念起来，若不能真的做到斩妖除魔，便会反噬下咒的人呢。”他微微一笑，也看着陶仁持，“你倒是……挺温柔的，呵呵。”
“少废话。”陶仁持盯着他的眼睛，说道，“赶快就死吧。明明是个妖怪，还谈什么感情！”
“嘿，你说的和你做的，好像不太一样啊。”吴连琳扭头看看自己抱在怀里的那个人，“别担心，哥哥。”
吴连珏依稀意识到什么，扯住他的袖子：“你……你要干什么？别乱来！否则我一定不原谅你！”
他看着他笑了：“哥哥，我……喜欢你，喜欢得十分辛苦。所以这次，就请你等我一回吧。”他突然冲陶仁持喊：“动手吧！”
刹那间，被苦苦压抑的金光喷溢而出，咒文环绕着那个人的身体，他用双手紧紧地护住自己怀中的人，明明是灵魂是很痛苦地一点点消失，他的脸上却还满带笑意。
“我不放心……所以，你一定要等我啊，哥哥！”在他的身影被金光最后吞噬前，他留下这么一句话。
吴连珏没有流泪，也没有大吼大叫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他消失。泥土下的脉络也一同被消灭了，最终只剩下淡淡的荧光碎片，飘荡在空气中。
仿佛是片片桃花，映照出春光中最明媚的粉红色。
一切都归于黑暗后，吴连珏腿一软坐在地上。
明乐天苦笑：“等你……还真是不肯吃亏的家伙，不过还是一样笨，等你什么的，还不如早去改嫁啦！”
林苍谙偷偷擦擦疑似泛起一点泪光的眼睛（是累的哦），抬起头去看他的大师兄。陶仁持的脸上却很平静，似乎没什么感触的样子，不由心里一动。
阿仁不是冷血的人，可是对他们却那么严苛，是有什么隐情吗？
突然他看到了什么，连忙指着那里叫：“……喂，你们看。”
他们低下头，看着那个地方。吴连珏身体战栗着，缓缓靠近它。
那是一株小小的幼苗，叶片嫩绿，平平常常地生长在那里，仿佛它一直都在一样。
“桃树？”林苍谙嘀咕，然后心里慢慢地变得开心起来。他看到对面的明乐天也渐渐露出一个明亮的微笑。
“师兄……”然后他注意到身旁的陶仁持表情却显得苍白起来。“阿仁，你怎么了？很累？”他冲上去扶住他。
“嗯。。。”陶仁持抬起满是冷汗的脸，“恐怕要叨扰了，我要、休息一下。”
吴公子神情复杂地看着他：“我问你……你怎么发现我弟弟不对劲的？我一直到他突然发难将我的灵魂束缚起来，才发现他身上栖住了妖怪……”
陶仁持说：“……大概，是在我看见他洗完澡出来，先将上半身裹住的时候吧。”
林苍谙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的大师兄，这是怎么回事？这一瞬间你被明乐天的秀逗灵魂附体了吗？
他面上犹带着笑意，却看着陶仁持突然一头往地上栽倒。
“大师兄！”明乐天也跑上来搀扶他，林小狐狸顾不上挡住他，两人七手八脚地把他托起来。
“他怎么了？”吴公子脸色苍白地看着晕倒的陶仁持，看来今天晚上他也确实被折腾得够呛。
“恐怕是用降魔咒消耗过大……没事的。”林苍谙低声回答，心里砰砰直跳，刚才那一瞬间他真的被吓住了。
他看着陶仁持平时舒展的眉头如今在昏迷中紧紧皱起，不禁在心里问了一句：
“你看见了什么呢？师兄？”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桃花债（六）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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