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蓼的高寒生长学》语部诸君

3、观之可亲，亲则方恨

　　工作起来的夏琳十分严肃，完全没了平时随便的样子，除了语言风趣一些外，比起法国人她更像个死板的德国人。
　　在见到林母之前她似乎就和林谦仔细打听过林母的身材相貌还有喜好等，也不像一般小有名气的设计师那样自负专治。夏琳拿出了3款设计，认真地对林母讲解了每套方案，照着客户的意思一步一步往下引，甚至还时不时会问问陆筱萌和俩打工妹的意见。
　　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除了陆筱萌那杯具的听力。

　　和夏琳沟通的时候，陆筱萌想起念大学那会儿脑子发抽跑去参加一个英语翻译资格证书考试的事儿。作为一个被单选完型阅读翻译调教了许多年的新一代中国大学生，笔试什么的简直是小CASE。然后乐颠颠地去口试，不堪回首地收了场。陆筱萌只记得自己一直在重复一个词“pardon”，气得老师要当场轰人。
　　如果她的英语是个杯具，那法语绝对是茶几。她不知道“pardon”用法语怎么说。

　　所以平心而论陆筱萌觉得林谦还是很牛×烘烘的。林谦27岁，也就比她多晒了三年太阳，可是陆筱萌十八岁高中毕业，人林谦十八岁硕士毕业。
　　除了英法日汉，陆筱萌还有点分辨度外，其他都是乱码，解析不能。所以听说林谦通晓俄语法语德语英语日语意语拉丁语时，陆筱萌崩溃了，靠，整一八国联军嘛！
　　五年前林谦来南原外国语面试的时候亮了一口明晃晃的白牙，说让他教啥都行。学校哪敢怠慢如此奇才，领导都惶恐了，最后由于林谦回国前在庆应大学做过助教，于是把他放在日语语言学院。此人年少多金，拜倒其西装裤下的学生老师数不胜数关键是还有男有女，结果他甩也不甩，一门心思赚钱。前两年给人做同传，后来干脆跑去开了个翻译公司，摇身一变成了汉奸头子，于是又有无数金发碧眼前赴后继死而后已。

　　“不要叫我老板，要叫我林总知道么。”
　　陆筱萌记得刚升研一，如小白兔般天真单纯的自己就那么忽闪着大眼睛，很坚定地说：“嗯，林总。”
　　“很好，你都叫我林总了，就是我公司的一份子，要听我话给我干活儿，知道吗？”
　　陆筱萌直呼上当受骗，但师命不可违，说不定人家只是开玩笑呢。斗争了半天，陆筱萌还是点了点头。
　　林谦是个天才，这是很好的。可是陆筱萌不是天才，于是餐具诞生。
　　比如林谦会让她给他妈妈当法语翻译。

　　大约一个多小时之后，陆筱萌终于解脱，跑出去想抓住林谦狂扁一顿，结果人家摸摸她的小脑袋，说干得不错，她就整个给收编了去。
　　还没等陆筱萌沮丧够，语言不通却聊得很high的夏琳和林母出来了。
　　林谦朝夏琳点点头，姑娘得意地笑了笑。林母望了望他们，依旧杨柳春风。
　　陆筱萌长吁一口气，师母满意，老板就满意，老板满意，自己暂时还死不掉。

　　“妈，我先开车送你和筱萌回去。”林谦套起西装就要往外走，陆筱萌确定此君今天不会再冒出什么折磨人的事，欢欢喜喜地跟在他后头。
　　“等会儿，小谦，你晚上还有什么事？”林母没动。
　　“没有啊。”
　　“那你不回来吃饭？你这孩子都几个月没回家看过我了你说？”陆筱萌发现林母平时不笑的时候表情也很柔和。就是现在有些生气，看上去也是清风细雨的，估计夏琳压根儿不晓得怎么回事，陆筱萌却觉得气场十足。
　　“妈，今天让夏琳帮了忙，好歹请人家吃顿饭。何况都跟人约好了。”
　　“哦，夏小姐帮了忙，得请人吃饭，那我们萌萌呢？要是我一人儿就这么回去也就算了，可你让人萌萌休息日跑来，前前后后帮我张罗到这个点儿，又给人退货回家。你妈我也不是瞎子，她一学日语的小姑娘怎么给我翻译这么些个东西？我看得出你在干啥，就是想不明白。妈一直觉得你这孩子挺懂分寸的，头脑好，心眼儿也不坏，可你自己想想你是不是过分了点？”

　　林母说话的时候不疾不徐，直勾勾地盯着林谦看，表情冷冷的。陆筱萌越听越觉得伤感，若不是场面太尴尬，她早抱着林母的腿大呼老佛爷英明了。
　　夏琳感觉到气氛的微妙，扯了扯林谦的袖口，询问地看着他。林谦脸色不大好看，沉默地什么也没说。两个打工的小丫头突然忙活起来，一溜烟跑了。
　　陆筱萌也想跟着那俩小仇人跑啊，可惜跑不掉，还得夹在那对母子之间干笑地打圆场：“没事啦没事啦，师母，是我和林总说我要早点回家的，对吧。”陆筱萌对着林谦狂挤眉弄眼，感觉眼珠子都要给瞪出来了，偏这厮就那么倔，死活不给反应。
　　沉默……陆筱萌心中内牛，这都啥事儿啊。
　　继续沉默。
　　“萌萌跟我回去，咱娘俩一块儿吃。”陆筱萌瀑布汗，啥时候成的娘俩口牙。
　　“我送你们。”

　　夏琳显然不敢惹林谦，直问陆筱萌怎么回事。
　　陆筱萌满脸黑线地用充满地方特色的法语给夏琳组织了这么个故事：
　　从前有位少爷，那叫个容姿倾城文采斐然啊。所有见过少爷的人都想以身相许，所以读过少爷大作的人都想登门拜师。可惜少爷对什么都无动于衷，以至于他老母的贴身丫鬟一直当他是断袖。而少爷的老母偏生喜欢那丫鬟喜欢得紧，说啥都要把丫鬟许给少爷。结果有一天，少爷带回一个美貌与智慧并存且引领时尚潮流的名门闺秀，还和丫鬟卯上了。于是乎老母不乐意了，狠狠骂了少爷一通，少爷脾气一上来，就和老母拗了起来。丫鬟一个下人，两边都得罪不得，拼了老命在两人间周旋，终于压力太大，挂了。
　　夏琳一副不知所云的表情，陆筱萌不等她提问就坐上了林谦的车，朝夏琳挥挥手，看她困惑的表情渐渐变小远去，笑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林家楼下，车刚停好林母就下车上楼，步伐稳健从容不迫，看得陆筱萌一愣一愣的。总觉得林母这气生得夸张了些。
　　林谦叹气。
　　“林总，我错了。”陆筱萌知道林谦心情不好，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先道歉。我道歉，总没错吧。何况还真没见过林母黑脸，八成还是看金发碧眼不爽啊。
　　“不是你的问题。认识我妈的人都知道她护短得厉害。”
　　“林总……”为毛是护短啊，护短也是护你好吧，还真当我是你们家丫鬟呐！
　　陆筱萌心中抗议，却不敢说出口。林谦听她欲言又止，似乎是有些动容，侧过头来静静地看着她。昏黄的天光浮动，在林谦凹凸有致的轮廓上投下跳跃的影。陆筱萌很不知羞耻地荡漾了。
　　“筱萌，你觉得CHARLENE怎么样？”林谦突然问道。
　　“美极了！和林总简直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看帅哥看得心跳都慢了半拍，拍起马屁却是信手拈来。陆筱萌再次陷入深度的自我厌恶中。
　　“我不是要你说这个。”林谦一副我鄙视死你的智商的表情。
　　“唔……实话说吧，我觉得她是挺漂亮的，不过听说和美女拍拖会使压力荷尔蒙水平升高，有害身体健康。啊，威武如林总自然是不用担心啦。但是我倒是很喜欢她，无论是理念还是态度，不愧是我崇拜的人啊！还有她性格也很可爱，说话的时候故意说得老慢的。还有啊……”
　　林谦轻轻笑了笑打断陆筱萌道：“你喜欢就好。”然后给她解开安全带，“替我哄哄我妈。”
　　陆筱萌点点头下了车，看着扬长而去的林谦，她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