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千年》绯叶

15、幽兰将进酒

　　胡亥突然走了，李焕是那天睡醒了听蒙奇告诉他的，也不觉得奇怪，小孩子嘛，出门久了，想家很正常。
　　日子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不知是不是心里记挂着小孩的缘故，一向呱噪的李焕，变得很安静。他也不教蒙奇新鲜玩意儿了，每天除了唱自己能懂的歌曲，然后就是学着老妈的样子，侍弄让蒙奇特意找来的花苗。胡亥会隔三差五地遣人给他带些小礼物，接到礼物的时候，他很开心，古代有个小朋友感觉蛮不错的。当然，他每次接到礼物的当晚，蒙恬准会来他的住处过夜。他觉得很好笑，蒙恬这种行为，算是吃醋吗？
　　看着面前一盆盆菊花，已经培植成活，现在已经入秋了，虽然他不喜这种花，但季节因素制约，也只能养菊花。现在，就等着开花了。古代花卉种类少，很悲剧，他喜欢的郁金香、百合、马蹄莲等都没有。牡丹，月季此时花期已过，已然到了花叶凋零之时。
　　蒙恬走进小院，站在发呆人的身后，陪着他静静地看着已长出花苞的花苗。
　　知道身后站的人是谁，李焕也不回头，问：“有事吗？”
　　蒙恬一笑：“你是太闷了，不过今晚让你高兴下。”
　　“什么意思？”转过身，狐疑地看着蒙恬，别又是拿让我高兴做幌子，然后你在我身上玩个尽兴。
　　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么，蒙恬尴尬地笑笑，才说：“别往歪处想，今天魏大人在幽兰坊请客，我带你出去散散心。”
　　“逛夜市吗？”
　　“什么夜市？”
　　“哦，我忘你不懂，没事了。什么时候出门，我去准备下。”
　　“我给你做了新衣服，一会让蒙奇拿过来，一个时辰后出门。”
　　……
　　傍晚，蒙恬一身便装，带着李焕，步行在繁华的大街上。
　　上次逛街，还是刚回咸阳那天，白天出门，感觉远没有傍晚有意思。劳作一天的人们，趁此刻，带着家人，出门遛街放松精神。
　　天已经没有数伏天那么热了，但街市依然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不得不佩服秦始皇，人家统一了六国，律政虽然有点严苛，但是经济发展还是很重视的。尤其是统一了度量衡之后，商人之间的贸易流通加速，原六国商旅齐聚咸阳，把个咸阳发展成一个繁华的贸易都市。
　　一走进上次来过的“红灯区”，茶楼酒肆，娼寮暗室全部门户大开，门口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和柔弱无骨的小公子，在门口招揽客人。
　　幽兰坊其实是酒肆，从大门进入，里面豪华的装饰到没看到什么，两旁排着两列大酒缸颇引人注意。李焕笑笑，这种装饰倒很别具一格，一看就知道是卖酒的。
　　酒缸前是一个个小矮几，上面已准备好酒菜，只等客人落座。
　　蒙恬握了握他的手，低声说：“今天会有很多人来，别害怕。”
　　李焕一愣，怕我怯场？淡淡一笑，说：“没事。”
　　这时，一个儒雅的男人走过来，看眼李焕，对蒙恬笑着说：“大哥，这就是你的宝贝吗？”
　　嗯，他管蒙恬叫大哥，难道这就是秦朝有名的敢于直谏的贤臣、上卿蒙毅，蒙恬的亲兄弟？
　　蒙恬给李焕介绍说：“来，这是我兄弟蒙毅。”
　　李焕上前行了一个秦朝的礼节，蒙毅也礼貌地还礼。大概是蒙恬和他经常提李焕的缘故，所以蒙毅总是有意无意地打量着他。
　　今晚来的大臣很多，魏燎做东，包下整个幽兰坊，所以主位非他莫属。其他宾客位列两旁，通过蒙恬介绍，李焕得知今天要来的人，除了蒙氏兄弟，有右丞相冯去疾，将军冯劫、中车令赵高，丞相李斯、王绾等。一个幽兰坊，可谓秦国高层云集。
　　客人挨个落座，魏燎见人来的也差不多了，就大声说：“诸位，今晚莫议朝堂事，大家只管喝酒玩乐就是，来，燎先自饮一杯为敬。”
　　正要饮酒，赵高在一旁，开口拦住他，“魏大人且慢，李斯未到，咱们先饮酒，怕是不大好。”
　　魏燎哈哈大笑，爽朗地说：“中车令莫提他，那人鬼精此刻不知哪胡混呢，我们不必理他。”
　　“你个死鬼，背着我就说坏话不是，呵呵！”李斯声到人到，满面春风，给在座的告个迟到的罪，既坐到留给他的位置。
　　魏燎笑得更是夸张，身子都不住发颤，“不这么说你肯露面，行啦，快快自己罚酒，别让我们动手！”
　　李斯倒也爽快，端起酒碗就喝，众人大声叫好。
　　伶人奏乐，歌声飘来，李焕仔细听听，歌词无非就是诗经里的句子。甚感无趣，古代的酒也喝不习惯，于是低下头，在案几下拿筷子敲酒碗。
　　蒙恬皱下眉，问：“你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觉得没意思。”
　　主位上的魏燎把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问道：“蒙将军，你的佳人似乎不大开心。”
　　蒙恬不知如何回答，李焕倒大声说：“这本是酒会，要听这样软绵绵的调子，当然没意思。”
　　魏燎微笑，问：“那依你，该如何？'
　　李焕说：“当然吟诵点大气的诗句，也正好合了各位大人的身份。”
　　此话出口，四下一片寂静，所有目光都看向李焕。只是李斯看到李焕的容貌后，身形明显一震。
　　蒙恬小声说：“别胡闹。”
　　魏燎大笑出声：“即使如此，你可有合适的诗句，吟出来给各位大人听听。如果是好诗，有赏，如果不应景，可要罚酒，你可记好了。”
　　切，吓唬我，你等着瞧好吧。不顾蒙恬阻拦，李焕站起身，心想这保证是你们没听过的。缓步走到大厅中央，朗朗开口吟诵：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与尔同销万古愁。
　　一首李白的《将进酒》，四座皆惊，从没有听过这样的诗句，有气魄！
　　“好！好诗！”李斯第一个拍掌，然后第二个，第三个……

作者有话说

　　【诗文解释】
你难道没有看见，汹涌奔腾的黄河之水，有如从天上倾泻而来？它滚滚东去，奔向东海，永远不会回还。你难道没有看见，父母在明镜前感慨时间的流逝，深沉悲叹那一头白发？早晨还是满头青丝，傍晚却变得如雪一般。因此，人生在世每逢得意之时，理应尽情欢乐，切莫让金杯空对皎洁的明月。既然老天造就了我这栋梁之材，就一定会有用武之地，即使散尽了千两黄金，也会重新得到。烹羊宰牛姑且尽情享乐，今日相逢，我们真要干杯三百。岑夫子，丹丘生，请快喝不要停，我为你唱一首歌，请你们侧耳为我细细听。在钟鼓齐鸣中享受丰美食物的豪华生活并不值得珍贵，但愿永远沉醉不愿清醒。自古以来那些圣贤无不感到孤独寂寞，唯有寄情美酒的人才能留下美名。陈王曹植过去曾在平乐观大摆酒宴，即使一斗酒价值十千也在所不惜，恣意畅饮。主人啊，你为什么说钱已经不多，快快去买酒来让我们一起喝个够。牵来名贵的五花马，取出价钱昂贵的千金裘，统统用来换美酒，让我们共同来消融这无穷无尽的万古长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