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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夫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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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月寒潭》05
·凌不疑X靳杞
·短篇
——
05
“将军可还喜欢?”
靳杞半撑下巴,瞳孔里是点点亮光,那上扬的眼尾带笑,唇瓣柔软,长睫毛拉下几行阴影。
如此言语,尽是戏谑之意。
寝居之内,不过几个时辰就变了模样,穿过隔断后,猜发现这榻座一旁还放着两个梨花木柜子。
柜子上用笔墨画下青竹,一旁还有题诗两行。
最里侧的卧榻上,悬挂的私帐也换了样式,轻薄的、浅淡的月白色,榻边还有烛台,往前一点还放置着两盆青绿的南天竹。
原本只做短暂休憩的地方,变成了一个真正宜居的寝居,到处都充满了人烟气,不似以往冰冷无趣。
“甚好。”
凌不疑敛目,走向靳杞,在她对面坐下,将食盒放在桌子上。
“冰糖葫芦,馄饨。”
“真买了?”
靳杞惊诧的挑眉,早晨的那些话不过是赌气,倒也不是真让凌不疑买来。
震惊之余,靳杞倒也没耽误,伸手揭开了食盒。
蒸腾的热气和香味飘渺,清汤之上点点油荤,皮薄馅大的馄饨浸在汤里,那面皮都随着汤底晃动,青葱点缀,精致好看。
馄饨旁是穿好的糖葫芦,晶莹剔透的糖壳裹住里边红彤彤的山楂,糖壳上还洒了些许晒干的芝麻,一个个又大又圆,光看着就刺激味蕾。
“这馄饨,像刚煮出来的。”
靳杞抬眸,指着碗里的馄饨,连面皮都清晰可见,完全不似做好端回来的。
“确实,我把厨子带回来了。”凌不疑递过勺子,将碗放到靳杞面前,“试试。”
馄饨在路上会烫坏,那就把厨子带回来,直接在府上做好就吃。
难为厨子了。
“不愧是你凌不疑。”
靳杞朝凌不疑竖起大拇指,用勺子舀了一个送到嘴边,轻轻吹凉后,咬下半颗入嘴。
馄饨皮薄,入口即化,软嫩的肉馅鲜香,里头还伴着香菇,味道极鲜,让她食指大开。
“好吃。”
靳杞埋首进行宵夜加餐,凌不疑就坐在对面看着她,目光只能看见她的头顶,连丝毫眼神都没给他。
这幅场景,似曾相识。
凌不疑唇瓣无声勾起,短暂积郁起来的烦闷在点点消散,忽而想起婚前的事情。
——
崇德殿殿内的书案上,一字排开的竹简上,以笔墨书写着小段文字,上至朝廷官员,下至世家商贾。
每一个竹简都是精挑细选出来,这才呈在案前,供皇帝入目。
“臣,见过陛下。”
“子晟,快来。”
皇帝略微皱着眉转身,见到凌不疑时,忧虑才少了些许,挥挥手示意他上前。
宫内宵禁后被秘密召入,凌不疑心底疑虑,莫不是又有战事发生。
等入了宫,发现宫内一如既往,除了殿门关闭,也无其他变化,倒不像是商量朝堂政务。
那么,多半是私事。
书案上的竹简惹人注目,凌不疑粗略扫过,皆是些还看得过去的世家公子和官员子孙,其中被摆在正中的,也有些眼熟。
“陛下这是,预备提携才俊?”
“是,”皇帝侧头看了一眼凌不疑,略微有些笑意,但摇了摇头,“也不是。”
模棱两可的答案和皇帝透露丁点的笑意,让凌不疑有些不好的预感,只见皇帝指了指眼前这几分竹简,中侍常便挑出来,放到别处。
“你年纪和这些公子相仿,尚且更加了解他们些。”
“这些都是家世、才情、样貌个顶个的公子,朕想给清安啊,寻个好夫君。”
寻个好夫君?
凌不疑短暂愣怔,原以为的私事比他想的更私,难怪殿门大关,原是背着当事人先行挑选。
他敛眉望去,每看一个眉头就皱紧一分,直至眉头全然皱起,身上的冷冽之意翻涌。
入宫之前,凌不疑便收到黑甲卫消息:靳杞趁着黑夜,只身前往了亲王府。
她果然,如他所猜。
“你看,这司空长史之子,为人孝敬,性情温润,不矜不伐,前些日子尚且还替长史分忧。”皇帝点了点竹简,一顿,“如何?”
“臣听闻,长史之妻乃世家千金,说一不二,长史尚且俱之,又何论其子,皆是指东不敢往西。”
“那这陈家次子,刚正不阿,谦虚谨慎……”
“这次子早年有一婚约,陈家发达后,便嫌亲家穷酸,没过几日便与之退亲。”
“这宗正幼子……”
“忍气吞声,委曲求全……”
几番寻求的优质郎婿被凌不疑贬得一文不值,丝毫不给脸面给皇帝,气得皇帝双手一丢书简。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谁能配得上清安?”
“郡主乃文硕亲王的嫡长女,宛转蛾眉,温婉贤淑,见经识经,玲珑剔透,又自幼在陛下和娘娘教导下长大,说句天下男子高攀一句也不为过。”
凌不疑手指点在那些竹简上,一一扫过,在光烛下投射出来的阴影把竹简覆盖了大半,指尖也未曾真的触碰到哪个。
嫁为人妇,这些男子对寻常人家来说,是绝佳的择婿选择,可真要对比起来,朝中无人能比得过临安宠爱靳杞。
如若嫁过去是为了受委屈,便也终身不嫁又何妨。
“可是陛下,清安郡主自幼丧父,孝期丧母,守孝期间还为陛下自请入观祈福,如此至纯至孝之人,您可舍得她成为新妇受委屈?”
因王妃于文硕亲王丧后第二年郁郁寡终,清安郡主和世子便时常圣上接到宫中居住,世子因边关战乱,自请为圣上分忧,领命前往边关平乱。
守孝期间,清安郡主甚少出现,唯一一次出现是浩浩荡荡入了道观,为圣上祈福。
“我看谁敢给她委屈!”
皇帝扬声呵斥,自是为清安撑腰,没过几秒又叹起气来。
“女子迟早是要嫁人的,如今清安已至婚假时期,敬源早逝,生前便说要看到女儿出嫁……”
文硕亲王,字敬源,还未战乱时分,兄弟二人经常在私下畅所欲言,最后那一场共同饮酒,都兜兜转转说到了子女身上。
那日醉意醺醺,皇帝也仍旧记得,胞弟那想象女儿出嫁时的神情。
只可惜,他看不到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文硕亲王不在,皇帝便想替弟弟了了这番心愿。
凌不疑得知皇帝将记忆中的旧事重提,掀开那已回不去的过去,心中了然清安嫁人之事必行。
凌不疑后退半步,单膝跪地,拱手作揖,语气冷淡毫无起伏。
“若是这般,便也要郡主真心欢喜,臣无法替郡主决定此等人生大事。”
“罢了罢了,你下去吧。”
皇帝忧愁叹气,回想清安当年接到宫中时,失去父母何其可怜,瘦弱得只剩皮包骨,躲在皇后身边局促不安、满眼警惕,哪儿还有半点幼时天真烂漫的模样。
原本,她也应该是个被宠在心尖尖上的孩子。
正是如此,皇帝才如此认真来参谋谁最合适作为清安的夫君。
未曾想这小子偏生半点不配合。
“朕改日让皇后去探探清安的真心想法吧。”
·
凌不疑垂头,前行大步转入宫内存留给他的寝殿,眼底尽是些嘲讽讥笑之意。
嫁人?
皇帝怕是给自己亲生女儿选郎婿都未这般认真过,不了解靳杞的真心实意,便召来只见过两次面的自己做参谋。
病急乱投医?
有意为之罢了。
皇帝早几日就在他耳边念叨世家女子,期间以清安郡主名讳出现最多,那时便已经存了撮合二人的心思,只是凌不疑成天练兵,又何来机会。
后来又试探过凌不疑,见他如此冷淡,看似早就放弃了撮合他们俩之意。
但今日召他入宫,不就是等着他自己跳进来吗?
皇帝这招险、明显,放着钩子等凌不疑去咬。
他若今日所言皆客套疏离,提醒皇帝去找皇后商量更为合适,靳杞的婚事不过两日就得定下来。
可那一刹那,凌不疑回想的却是上元节灯会,在都城之中,收敛羽毛,连自救都需谨慎的靳杞。
埋首在他怀里,清瘦柔软的,无意识依附他的模样。
凌不疑站在寝殿外,抬头看向漆黑夜空里的月亮,银色光芒遮不住,边缘却模糊,云层飘动似是让月亮周围萦绕着一层雾。
月光洒下来,轻薄、虚无缥缈,似存在,却又抓不住。
这样的月光,他看过许多次,上次看到,还是在军营外的山上。
凌不疑挥手屏退殿内侍者后,就地而坐。
“呵。”
半晌,凌不疑低笑一声,抬起手揉了揉眉心。
“真是……”
——
噶哒一声,茶盏放到了桌面上,靳杞喝着清茶化下嘴里的馄饨味道,还剩下半碗没吃完。
她垂首,啜饮了一口茶,伸出手指把碗推向凌不疑,见凌不疑没什么反应,又将那只吃了两个的糖葫芦也推了过去。
抬眼瞥过凌不疑,靳杞小声道。
“吃不完了。”
“口气不小,胃口不大。”
凌不疑望了望瓷碗,丁点要动的意思也没有。
“凌将军,不可浪费粮食。”靳杞放下茶盏,舀起一个馄饨递到凌不疑嘴边,“这馄饨多好吃啊,想你也没有进暮食吧。”
边说,还边将馄饨放到凌不疑鼻下晃了晃,企图让这香味勾起凌不疑的馋虫。
只是晃了许久,也未曾见凌不疑半分动摇。
哼,愣木头。
腹诽一声,靳杞顿觉无趣,手臂刚要落下,木勺便被凌不疑含住,整个馄饨被他吃了下去。
就着靳杞的手。
“继续。”
还在愣怔间,靳杞未曾反应过来,愣愣的又舀了一颗放到凌不疑嘴边,同样被他吃下。
她还从未见过如此不能自理的凌不疑。
虽然震惊,但到底是自己想吃的,吃不完才求着凌不疑,这人时常以军中规矩约束自己,夜间从不吃食,是以今日破例。
可不能再矫情了。
靳杞只得老老实实的喂食。
一顿馄饨很快喂完,靳杞还拿出手帕递过去,在凌不疑半垂的眼神里,又帮他擦过了唇瓣。
夜宵时间结束,靳杞又换来白昭,伺候两个人净口后,一时间无甚交谈。
这是两人再见后,再一次独自相处,除了马车内的短暂交流,如今倒是没什么可谈。
寝居内安静下来,靳杞的思绪飘远逐渐放空,吃饱以后,进入了大脑空空的贤者时间。
很久以后,靳杞忽而眨眨眼回过神来,眼前撒下的阴影还未散,凌不疑仍旧挺直脊背的坐在对面。
“你还在啊?”
下意识的开口,说完以后才察觉不对,没等靳杞补充,凌不疑就已俯身而来,墨瞳将她锁定,似是戏弄和无奈。
“你我结为夫妻,夫妻之间还分房睡?”
靳杞:……
虽然但是,她无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