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途》孟珃

7、-007-

　　谷溪整理到一点多，才弄完时间线上“公元前”的部分。
　　两杯速溶咖啡都没抵得住来势汹汹的困意，欲速则不达，谷溪停笔，决定明天继续。

　　钟梅女士还没回来，难道真被自己气得夜不归宿了？
　　谷溪去过她们医院的休息室，床板硬得她都受不了，更何况奔五的钟梅女士？
　　叹口气，谷溪还是发了条消息过去：[妈，您回了吗？]

　　钟梅女士回得倒快：[我今天大夜，不用等我，你怎么还没睡？]
　　谷溪：[我刚看完书。]

　　对面又没消息了。
　　夜班闲得时候也挺闲，摸个鱼也没人管你，但就怕来个什么急诊病人，各个科室人都不多，要是病情严重些的，忙一整夜都有可能。
　　估计钟梅女士这会忙去了，谷溪也没太在意，先去洗漱。

　　洗漱完才收到钟梅女士回的消息：[别搞太累，早点休息，明早我回不去，你自己买点早饭吃，不要空腹。]

　　夏夜燥热，即使开着空调也抵不过心中热浪翻腾。
　　谷溪咬了咬下唇，回：[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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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点五十的闹铃准时响起，谷溪做了个长梦，听到声响整个身体都抽了一下然后惊醒。
　　其实已经不记得梦具体是什么了，但谷溪只觉得热，满身是汗，后背的衣服都潮透了。

　　在床上呆坐了几分钟，谷溪这才发现，可能昨晚睡觉的时候自己按到了遥控器，空调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
　　三十六七度的夜里没空调，不热才怪呢。

　　谷溪赶紧又将空调打开，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在空调下吹会，然后便换衣服。
　　因为这些小意外，起床步骤完毕的时候已经六点零五了。

　　迟了五分钟，还要去外面吃早餐，今天必迟，谷溪有些焦虑，早读任务怕是要完不成了。

　　好在六点不是什么早高峰，三元小区门口的早餐铺人不多，谷溪点了碗豆腐脑、要了一份锅贴饺，没等一会，老板就端上来了。
　　早餐铺空调大都没什么用，还不如坐在外面的座位吹吹早晨的风，谷溪从筷笼中抽出一双一次性筷子，在桌子上猛戳一下，包装袋便开了。

　　和包装袋泄气的声音一起传来的，是山林里穿行的风一般的声音，“早啊！”
　　谷溪抬头，是晨跑完的瞿知询，似乎也在买早餐，大红色的头戴式耳机挂在脖子上，黑色的速干衣紧绷着，额间沁着汗，少年人独有的清新感扑面而来。

　　“老板，来三笼小笼包和三碗豆浆，打包带走，谢谢！”瞿知询朝里喊了声，得到老板高声回应后，干脆坐到了谷溪对面，一只手搭在桌檐，另一只手划着手机，然后对准微信二维码扫了下，两腿大剌剌敞着。

　　一笼八个，那他家三个人平均每人吃八个。
　　但他妈妈应该会小于平均数，所以瞿知询一顿早饭能吃大于等于八个小笼包。
　　帅哥食量惊人啊。

　　瞿知询还不知道自己的胃已经遭到了歧视，手上刷手机的动作不停，却一个字都没往心里去。
　　不是说不要刻意保持距离吗？就让我一个人搁这尴尬是吧？

　　“早啊。”谷溪觉得自己说这话有些违心，已经不早了。
　　昨天都吃完早饭出发了才遇到瞿知询晨跑完，今天早饭才刚开始吃就遇到了，自己是不是懈怠了？

　　打招呼像是个什么任务，打完卡便结束了，一个漫无目的刷着手机，一个专心致志吃着早饭，空气中只剩下谷溪喝豆腐脑的声音。
　　好在瞿知询的早点也很快就好了，老板提着几个装着一次性饭盒的塑料袋走过来，殷勤叮嘱他路上小心，千万别洒了。

　　“走了。”瞿知询收起手机，将那些塑料袋先放桌上，一个个整理下，方便拿。
　　“嗯，拜拜。”谷溪答得有些心不在焉，因为她正在思考早自习耽误的时间该怎么补回来，话也是下意识得往外蹦。

　　瞿知询也没什么情绪，听完她作答便重又带上了耳机，拎起那些一次性饭盒大步流星拐进小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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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的效率还是挺高的，谷溪直接先是背完了政治文化生活的第二、三单元，又把二三单元的综合题刷了遍，正确率不错，她心情也好；历史的时间线也进展到秦朝了，秦朝是个转折点，知识点也多，但谷溪觉得自己的确比之前理解得深了些。

　　林希悦是在下课铃响之前溜进来的，蹑手蹑脚，像只小猫似的突然就趴在了谷溪课桌旁，谷溪只感觉一侧突然暗下来，往旁边一瞟，多了个脑袋，吓个半死。
　　林希悦眼疾手快，赶紧捂住谷溪的嘴，小声道，“别发出声音！我可不敢打扰你们班这群大佬。”

　　林希悦边说边慢慢松开手，谷溪的嘴重获自由，“那就能打扰我？”
　　林希悦赶紧挂上一个讨好的笑，“不敢不敢，这不是来提前预约咱谷姐的午餐吗？怎么样？赏个脸？”

　　下课铃适时响起，理箭班的人争分夺秒，鱼贯而出，方子清倒是比以往动作慢了些，有些磨蹭。
　　谷溪有意帮林希悦，便多问了句，“方神，一起呗？”
　　方子清看了眼谷溪，又看了眼趴在书桌旁难得安静得像只小猫咪的女生，垂眸，摇了摇头，“我约了人。”

　　虽然今天的确不是为了找方子清而来，但林希悦还是止不住失落蔓延，故意放大声音，阴阳怪气，“方神事多，咱可别打扰人家。”
　　方子清往外走的脚步顿了顿，随后加快速度，很快便看不见身影。

　　林希悦将头靠进谷溪怀里，“咕咕，活着太难了。”
　　“...”谷溪努力回想一下林希悦之前每次这么说的原因，试探着问道，“这个月零花钱花完了？你的cpBE了？你弟又要抢你电视看？”
　　在每一个问题都精准踩雷后，林希悦用手比了个剑刺向胸口的动作，“咕咕，你好狠，你太扎心了。”

　　“现实往往比你所认知的还要无情，”夏朝宁的声音突然从脑袋上传来，两个人都抬头看看这货能憋出什么屁来。
　　“比如，距离月考只有一个月，但你和你妈要求的名次距离还有一辈子。”

　　林希悦“腾”一下站起来，速度堪比火箭发射，从桌上随便抓起一本书就冲夏朝宁扔过去，“夏朝宁你找死啊！”
　　谷溪心疼了飞出去的那本书两秒，随即很快反应过来一个事实，“林希悦，我要告诉你一个更无情的事实。”
　　“你扔的那本书是方子清的。”

　　“...”

　　去食堂的路上林希悦一直在为自己的冲动懊恼，走一步踹一下夏朝宁。
　　夏朝宁却一副死不悔改的嘴脸，“我说方子清有哪里好了？除了学习，他还会什么？有小爷我帅吗？有小爷我招人喜欢吗？”
　　说完赶紧往谷溪身后躲，双手撑着她的肩，拿她当人形盾牌用，林希悦一记飞腿踢空。

　　谷溪一巴掌拍在夏朝宁扶着自己肩的手上，“有病治病去，离我远点！”
　　夏朝宁委屈巴巴，“咕咕，你怎么下手比林希悦还狠？这一片都红了！”
　　林希悦恶狠狠瞪他一眼，“活该！”

　　谷溪完全不知道他们两到底在吵什么，反正夏朝宁犯的贱也不是十双手能数得清的。
　　但是，那句“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是哪个哲学家说的、哪个流派的观点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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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中午的食堂就像热腾腾的锅，人就是刚开锅的饺子，饺子连着饺子，热气弥漫，中央空调在此刻都显得毫无用武之地。
　　林希悦一边埋怨着都是因为夏朝宁才来迟的，一边张望着哪有空座位。
　　夏朝宁的嘴也不甘下风，林希悦说一句他就要回一句，手里倒也没忘了给三人拿碗筷。

　　谷溪还是没想起来那句话到底谁说的，但她不认同。
　　但她不认同没用啊，还是得看说这话的人的脸色，唉，这课不熟，得赶紧吃完，回去再背一遍。

　　瞿知询有点假性近视，今年暑假刚配的眼镜，但他觉得自己视力还行，除了上课基本用不上眼镜。
　　谷溪一进门他就看见了，饺子馆这么多饺子，但他还是一眼看到她了，那么瘦却让人感受到一种疾风知劲草的力量，鹤立鸡群。
　　身旁还跟着一男一女，女生他认识，一个班的，上次还“隔山打牛”的那位，男生倒是面生，长得白白净净，有斯文败类那味。
　　主要是他那手总是不放对地方，时不时就往谷溪肩上搭。

　　方子清见他眼神定定的，也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林希悦的脸就猝不及防进了视野，三个人愈来愈近，方子清又默默转过来，一言不发，继续吃饭。
　　瞿知询明察秋毫，扬了扬眉，伸出手里的筷子敲了敲方子清的碗，“你认识？”

　　方子清其应若响，“不是和你一个班的吗？”
　　瞿知询有些不耐烦，“我说那男的。”
　　“我们班的，夏朝宁。”

　　两个人各怀心思，谁也没想起来去揭谁的底。
　　只是瞿知询突然加快了吃饭速度，三两口扒完餐盘里的饭菜，食指叩了叩桌面，“吃完没？”
　　方子清一脸茫然抬头，“啊？”
　　不是才刚吃吗？

　　瞿知询也没管他的反应，直接从他手里抽走餐盘，叠放在自己的上面，“行了，别吃了，刚看到好几个你们班的人没吃完直接回班里复习了，下回考试得超过你了。”
　　方子清坐在瞿知询对面，得绕一下才能出来，小跑了几步才追上瞿知询的步子，“谁？”

　　这一问没得到回应。
　　方子清确实是小紧张了一下，理箭班卷得厉害，大家都人如班名，吃饭速度如火箭，恨不得省出所有时间来卷。
　　但仔细想想不对啊，瞿知询连夏朝宁都不认识，怎么会认识自己班里的人？

　　方子清回头看了眼，座位很抢手，林希悦和谷溪坐了过去，夏朝宁端着餐盘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这逼！
　　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