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巢》八千光年后

15、第 15 章

　　内娱一向热闹，你方唱罢我登场，好像每天都挺有看头。
　　不过今晚格外热闹，简直要比前不久的慈善盛典还要热闹。

　　先是下午四点，有人放了一张经过后期加工后的虚影照片。
　　配文也挺有意思，言简意赅道：“你们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回不来啦。”

　　这话如果是放在任何人的微博主页都不会引起那么大的关注，但偏偏这个博主是一个百万粉丝量级营销号。
　　关注度高，影响力自然就不一样。
　　又或者换一个说法，这张照片以超出所有人的意料方式引起巨大的关注度。

　　其实一开始这类营销号放出的瓜都真真假假的，更何况只是一个剪影，没多少人注意。但这条博文在短短十分钟后就被屏蔽，还算好经过博主申诉，那条微博得以重见天日。

　　但这次更快，也更狠。
　　还没三分钟，这条微博连同这个博主账号里所有的内容都被清空，连微博昵称都变成了一串数字。

　　连同一起消失的，还有二次转发过这张照片的的其他微博账号。

　　国内就一点好，人多力量大。这句话在网络上也同样适用，特别是吃瓜的时候。越不想让人知道，就越多人想知道。
　　当然，那个博主也不是吃素的，一个小时后他带着小号卷土重来。这次他没上传任何照片，只在微博上更新了一条指向性已经非常明显的文字。

　　——某港商开的娱乐公司在心虚什么？藏了他那么多年，对得起他粉丝吗？

　　这句话指向太过明显，别说混粉圈的，就算是爱上网的路人都知道指的是哪家娱乐公司，再顺着往下一猜，答案几乎就放在眼面前。

　　纪梧声这四年里基本上算消失，隔几个月发的那条微博还没旅行青蛙勤快。
　　早前没人往这边想还好，此时此刻有人提到了“藏”这个字，就像在原本就破烂不堪的纸窗上抠了个洞再投掷了一个火把，瞬间把所有粉丝的理智燃烧殆尽。

　　这一行新旧更替太快，但总有一批人是长情的，很不巧纪梧声的粉丝就是长情的那一拨。
　　这群已经不算是小姑娘的小姑娘分成两路，一路涌进那个博主的小号，一路则集结在了星曜传媒的官博底下。

　　【再造谣nmsl!】
　　【谢谢关注纪梧声，但造谣一个正在异国他乡进修的向上青年是否多有不妥？有这时间不如听听歌，指路xx音乐，纪梧声本人作词作曲，请多多支持】
　　【再cue我们小声的，你户口本只有一页那么孤独是吧？】
　　【方魄你是死了吗？赚那么多钱请不起一个法务出来告黑是吧？这样，爷学法的，你拿着你身份证过来，爷免费帮你出个律师函。】
　　【@星曜传媒亲亲，不会告黑和澄清的话建议倒闭哦~】

　　骂的太多，讨论的也太多，到了后面那张照片根本封不过来，连其他社交媒体都全是这张照片。

　　可要不怎么说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放映厅？
　　到了快六点，程航一同另一男星共进晚餐的照片和视频就被放了出来。

　　他俩去年因为一部剧结识，原本剧情没什么，同人二创倒挺火。纪梧声粉丝的维权在这片欢天喜地的“嗑到了”里慢慢没了声音。

　　纪梧声粉丝找不着正主，程航一粉丝倒是找得到她们的逆子，都不用她们自己维权，程航一自己就跳了出来在微博大骂。
　　【走路好好看路，别老磕到了，真磕到了就去买云南白药，别在我微博底下叫唤。老子和朋友吃顿饭也不行？那么多人坐一块儿就拍到我俩，你说你不是故意的我把头拿给你当球踢。】

　　自然而然，热搜位上这位口无遮拦的主儿也站一席，路人吃瓜看戏又多了一份谈资，连同港界方家四太独子的重大车祸一起，没完没了地掰扯到了深夜。

　　但除了程航一那张比中世纪壁画还碎的嘴出来澄清过外，剩下的几条至今都没有任何结论。
　　就连始作俑者那个——那个百万粉丝的营销号都没了声音，只剩热搜还高高挂在界面上。

　　别墅灯火通明，连阁楼的灯都开着，方魄下车时微微怔了下。不由想到别墅刚装修好的时候，他第一次带纪梧声来这里的时候也是一个深夜。

　　他故意让人提前把所有的灯都开了，轿车停在不引人注意的远处，方魄牵着纪梧声慢慢朝着别墅的方向走。
　　那会别墅才落成没多久，入住率不高，四周只有他们那栋房子的灯亮着。纪梧声的手很细，能整个握进掌心里。

　　很莫名其妙，就算是和母亲在一起，方魄都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他竟然在那几分钟里觉得自己在回家。

　　有人朝里打开别墅门，动静将方魄的思绪强硬地拉扯回来。他无声一哂，嘴角勾起一个旁人没察觉到的弧度。
　　一边往里走，方魄一边问道：“小声呢？”
　　下人没来得及回答，纪梧声的轮椅便从旁边的房间里驶出。

　　傍晚上海又下了一场雨，雨虽然不大，但纪梧声还是被看护帮着套上了一件厚一点的衣服。
　　衣服带一点领子，纪梧声腰背无法挺直，略微弓着一点儿，下巴刚刚好被领口遮了一半儿，显得他的脸就巴掌大一点儿，精致得无可挑剔。

　　大概是坐太久了，他的身体有略微下滑的倾向，两只浮肿的脚掌垂吊在外面一大半，搭在脚踏上的也就那个已经萎缩的后跟。
　　轮椅往前，他的脚也跟着继续往下掉，要不是距离不算远，他保准要被摔下来。

　　“先生，我哪儿都没去，也听您的把手机关机了，什么都没看，一直在等您回来。”
　　方魄习惯性揉了下纪梧声的头发，带一点凉意的指尖触碰到纪梧声头颅上的疤，纪梧声下意识瑟缩了下。

　　有什么堵在胸口，方魄没收回手，也没说话，只是用指尖静静地摩挲着那条长长的疤痕。
　　过了很久，纪梧声忍不住开口：“所以今夜，您需要我做什么呢？”

　　问题问出口的时候纪梧声不敢抬头，甚至不敢睁开眼睛。
　　当话音落地，他好像又准备好接受一切，到这会他才敢把头抬起来，睁开眼睛去看他这辈子最喜欢的那个人。

　　冥冥中有声音告诉他，不要眨眼睛，也不要逃避，多看一秒就能多记住一秒。

　　命运馈赠给他的礼物一向具有时效性，例如健康的身体、光芒万丈的舞台，当然也包括面前站着的心上人。
　　它有将其他东西收回的权利，那在方魄这里当然也将如此。

　　纪梧声缓缓抬高手臂，下过雨后神经痛会明显一些，他的动作会比平时看起来要僵硬很多。胳膊才举到方魄腰间，纪梧声的手臂就开始颤抖，再不能往上一寸。
　　他戴着助力手套，这东西撑开他蜷曲的五指的同时也剥夺了手部的柔软，纪梧声只能用暴露在外的掌根蹭一蹭方魄。

　　“先生，”他轻声唤道：“做您认为对的事情就好了，不用……不用太过纠结的。”

　　咔嗒一声响，系在身上的安全带被解开，随之而来的是猝不及防的体位变换。
　　无法抵挡的眩晕中，纪梧声被抱了起来。

　　纪梧声头晕得难受，但他没闻到方魄身上有一丁点烟味。
　　这很好，起码说明方魄没有为一些事情太过烦心。
　　纪梧声稍稍安心地闭上眼，得寸进尺地往方魄的胸膛贴近一点。

　　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个，纪梧声被放回单人沙发里。再睁开眼时，竟然看到方魄在帮他摆放腿脚。
　　他有些不好意思，可身体陷在柔软里又确实不好动弹，兴奋和难以言说的情绪交织，纪梧声手脚轻微地抖了起来，被分趾袜包裹的脚趾圆滚滚的抖着，如同散在盘子里的珍珠。它们被方魄拎了起来握在手里捏了捏，然后好好地放到了地毯上。

　　原来命运之书翻到最后一页，还有这样的情节。
　　还不赖，纪梧声餍足地笑了笑。

　　“声声，”方魄抬手看了眼腕间的手表。他低着头，那双极具吸引力的眼睛不曾抬起和纪梧声对视，而是一直盯着纪梧声外翻的双脚，“十分钟后将会有媒体宣布我的婚讯。”

　　他刻意停顿了几秒，似是在等待纪梧声的诘问。
　　可纪梧声只是轻声回答道：“我知道。”

　　方魄愕然抬头，和纪梧声温柔的视线撞了个满怀。
　　“戴在唐小姐发间的那顶冠冕很漂亮，冠冕很衬唐小姐，唐小姐站在您面前也最为相配。”

　　沙发实在太软，纪梧声没哪里可以借力，短短几分钟他的坐姿就歪朝了一边。但他还是在笑着，笑得十分温柔，一点没有失望或是别的情绪。
　　“先生，您真的不用为难，我其实一直都不是您选择题里的一项，我明白的。”

　　纪梧声想抬手摸一摸方魄的脸，但如果此时松手，他就绝无可能再能以坐的姿势面对方魄。

　　所以他只能和方魄对视，然后轻声开口：“这件事不值得您抽那么多烟，身体真的很重要，不要因为我……或者说因为这种小事伤害自己。”

　　方魄兀地感到鼻酸，逃避似地站了起来，一点没体面地背过身去抹了一把脸。
　　但很快他转了过来，情绪的控制就在几秒间，再看向纪梧声时，他眼底已经只剩从容的理智。

　　“不，”方魄摇摇头，“今晚所有的热搜都只为了一件事，但这件事不是我的婚讯。”
　　他俯下身，双手穿过纪梧声的腋下，将他抱起来重新坐正。

　　两个人在这一刻凑得极其近，近到方魄高挺的鼻梁蹭了蹭纪梧声的腮颊。
　　他哑声贴在纪梧声的耳边，“小声，我们瞒不住了。”

　　他忘了那只耳朵是纪梧声听觉减弱的那只，说的话在纪梧声耳朵里朦胧模糊。
　　模糊不代表没听见，当沙哑低沉的声音传到另一只耳朵里，纪梧声浑身僵硬，连转过头都缓慢到像是老旧的机械在运转。

　　几寸的距离，纪梧声能看得见方魄冰蓝色的瞳仁周围每一根细小血丝。
　　他下意识地吞咽自己喉间不断涌出来的口水，抿着唇听方魄落下铡刀。

　　方魄轻轻抱着纪梧声，用呢喃的语气说：“小声，去承认吧。”
　　“以我下属的身份，把我和你亲眼看着一步步好起来的星曜都摘出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