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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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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主人你回来啦!”醉盐笑眯眯地看着风尘仆仆的飞禄,炭火烧的正旺,映的两人脸色都有些微微泛红。飞禄看着醉盐也一个劲笑,醉盐眨巴着大眼睛:“主人每年都上山来看我,其实盐儿心里已经很开心了呢!快给盐儿说说人间的事吧,你的那个笨蛋徒弟学成没有呀?”清脆的声音里充满了好奇。
飞禄眨着琥珀色的眼瞳,眼里溢满了宠溺,多年来戏谑俏皮的模样还是未变分毫:“人间呐,这两年也是够乱的了。正赶上皇帝李旦驾崩,年成也不是很好,刚即位的皇帝也是年轻了些。黎民现在陷在水深火热之中,是够疾苦的。前阵子还爆发了一场大瘟疫,死了好几千口人呢,若不是上次来你这里带下去几朵玖云雪莲,这病的势头恐怕是镇不住了……”醉盐听着飞禄的叙述,有些担心人间,但想到飞禄化装成老头子的样子为病人诊脉,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飞禄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没管她。
“至于我那个笨蛋徒弟么……”飞禄咂了咂嘴,“元慎他倒是很适合当医者啊,俗话说医者父母心,他心地倒是纯良和善,只是外表……有些凶恶了,面色每天都跟青石板砖一样,病人都吓跑了……”无奈的叹气,感叹自己总收些难伺候的主。醉眼又笑起来,声音银铃般地脆。
“对了醉盐,我给你带了千桃果子,你收着。”飞禄说着从白布包袱里掏出了三个桃子,“我跟那个千桃老人不是很熟,去取个桃子他都把我认成贼了。”随手刮了刮醉盐的鼻子,也跟着醉眼笑了起来。醉盐抓着飞禄的雪白广袖,道:“对了主人,我前两天捡到一只小狗,给它取了个名儿,叫豆丁。好听吧!~~~”飞禄笑了笑,没搭话。
醉盐唤了声豆丁,那只黄色的小狗就屁颠颠地跑到他们跟前,醉盐一把抱起豆丁,一边自顾自地喋喋不休道:“在山里的石缝里发现的,觉得它挺可怜就收养乐它。反正主人不在的时候,它可以陪盐儿解解闷。”醉眼眼睛里有一些失落的星芒,豆丁伸出舌头舔舔她,把她逗得咯咯直笑。
飞禄心痛的望着醉盐,他知道她寂寞。自从三十五年前与曳华一战之后,一切都变了。阿邪不在了,而自己也只能为了自己的信念继续济世人间……醉盐不再有人伴着,肯定是会寂寞。原本三人幸福的生活,生生被毁了。
甩甩头,飞禄极力想摆脱不良情绪:“醉盐,我一路奔波劳累,想睡一会~”醉盐忙点头,把豆丁放在地上,就引着飞禄去了一直为飞禄准备着的房间。“我每天都打扫,应该很干净吧。过去姐姐住的时候也弄得很干净的~主人这次也是住两天就走吗?”帮飞禄燃上炭火,再熏了安神的檀香,醉盐才开口问他。
飞禄点点头,把包袱往桌子上一搁,望着醉盐:“人间百姓疾病甚多,我现在还不能全身而退,如果我徒弟能承继我的医术,我想我就能回天山陪你了~”醉盐笑了笑,道:“知道了……主人也是不得已嘛~”说完便退了出去,随手带上了房门。飞禄望着醉盐的背影叹了口气,说是教会了元慎就能全身而退,可惜何时才是个头?自己行医的执念牵绊了太多太多……
脱掉雪白的靴子,飞禄钻上了床。这床上的褥子是上好的雪狐皮毛、异常温暖,听醉盐说是几只雪狐送给她姐姐的礼物。飞禄闭上眼睛沉沉睡去,陷入了黑甜的梦境。
曳光温柔的眼睛看着飞禄,眼角含着决然的笑意,甜美而破碎。像极了一架优雅地千年古琴,眼波深沉而悠远,似乎能让人无法自拔地陷进去。
飞禄揉了揉眼睛,有些分不清眼前这是真实还是幻象。
“曳光……你不是在三十五年前……”飞禄颤抖着开口,头低得不能再低了,生怕又眼睁睁看着恋人消失在自己眼前。
曳光伸手轻轻点住了飞禄的唇:“邈儿,不出你所料,这只是个梦境而已。”眼光中的决然又增加了几分,音色竟然有些哽咽,“我只是想跟你说几句话……再几个时辰,我就要投胎了。怕以后见了你也认不出你……”
飞禄点点头,眼神黯淡了几分,三十五年前曳光的突然消失,他已经料得是这样的结局。而今过了这么多年曳光才托梦给他,的确是好狠的心……眼泪有些控制不住,即使是在虚幻的梦境里,飞禄还是泪流满面。盈盈眼波刺得人心疼。
曳华决然的眼光消减了几分,叹息不住:“邈儿,不要哭……当日我狠心弃你而去……只是想让你继续活下去。我也看开了,我带给你的幸福远远没有灾难来得多,我只能……放手。”
飞禄咬着牙,有些出离愤怒了:“什么叫你只能放手?我没了你才是至痛!否则你昏迷那些时日我为何锲而不舍想让你醒来?!如果我跟你一样想,早就把你丢弃在一边让你自生自灭了……你好狠的心,这么多年才托一个梦给我,托了梦又打碎了我所有的希望!”眼泪生生的落,止也止不住。
曳光慌乱了手脚:“邈儿……不要再说了……是我狠心是我不好,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可是我也看不得你就这样去阴曹地府啊!如果我们再投胎,就真的对面不相识了……不要哭、不要哭……”
“你好狠的心……留我……一个人……”飞禄颤声嚎啕。
曳光望着飞禄的眼光里决然全退,满溢出心疼:“是我对不起你……时辰到了,我要去……投胎了,邈儿,你自己要保重啊。不要伤心、不要受凉、不要再想起我了……”擦干恋人的眼泪,一把搂住心疼的人儿,紧得令人心碎,“要好好的……不要再想起我了……”
话音落下,曳光便放开了飞禄,越飞越远。飞禄狠命想抓住曳光的手。徒劳的挥舞着双手,挣扎着从梦境里醒过来,枕头已经被飞禄的眼泪浸得透湿。
“曳光……”喃喃的出声,飞禄连眼泪都无暇擦去。曳光要去投胎了,要去投胎了。
“我怕以后见了你也认不出你……”曳华的声音还萦绕在耳际。
对面不相识,对面不相识。
苦笑出声,复又喃喃道:“你是想让我还记得你,是不是?我一定要在人海中找到你……我一定要等到你、一定等到你弹琴给我听……”屋子里炭火温暖的燃烧着,声音安静下来,飞禄心里凉成一片。
起身穿好靴子,抹去满面泪痕,飞禄再无心睡眠:“睡个午觉都不得安生……哎,出去散散心吧……”说着便抬脚走出房间。
走到正厅的时候,发现醉盐在和什么人争执。
“醉盐姑娘,老夫这次来真的是为了医治夫人而来的,请你不要挡着老夫了好不好,让我见见飞禄仙人吧!拙荆顽疾在身,求求醉盐姑娘不要挡着了!!!”一个年逾半百的老年男子对着醉盐作揖,言辞里充满了恳切。衣饰算不上华美,但看袍子的样子,老人应该是书香门第里的人。
醉盐趾高气扬地望着男子,嘴巴噘得老高:“哼,我说过了,我家主人在休息,才不给你的夫人治什么病呢!你快回去!”
男子急切地不知如何是好:“拙荆真的是快要没命了!现在在屋子外面受着风雪的折磨,醉盐姑娘你行行好!!我们家离天山极远,好不容易才来天山找飞禄大仙医治……”醉盐有些有些不耐烦:“豆丁!咬他!!”豆丁应声吠了起来,男子吓得直往后退。
飞禄看不下去了,大喝道:“慢着,醉盐你这样成何体统?!”口气极为严厉,醉眼眨着大眼睛,快要掉下泪来:“主人在睡觉……醉眼不想主人被旁人打搅……”飞禄无奈地看着她,语气缓和了些:“以后不可以这样了知不知道?”醉盐含泪点点头。
飞禄看向老人,俯身一揖:“刚刚醉盐冒犯了老先生请见谅,快快将尊夫人带进来,在下一定尽力诊治。”老人急忙点头,唤了家丁抬了老夫人进来。老夫人眼睛紧闭牙齿紧咬,腹部微微隆起,脸色灰败不堪,躺在那里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飞禄半蹲下身,诊起脉来,皱了皱眉,神色有些凝重。老人见他这般,急忙问:“仙人,你看拙荆……”飞禄摆摆手,道:“没什么大碍,今次尊夫人只是得了伤寒,又害了喜。那些驱寒的药物伤到了胎儿,胎儿有些排斥的反应……只要开副方子边能药到病除。”轻轻抚了抚老夫人的额头,老夫人当即醒转过来。
老人听了飞禄的言语马上又惊又喜起来:“你说我夫人害喜?!可为什么其他大夫一个都没诊治出来?”飞禄平静答道:“夫人的喜脉过于隐蔽,不仔细听是听不出端倪的,只当浮脉诊治。”
“哈哈!”老人马上大笑起来:“这么说来我这是老年得子了!!哈哈哈!!我沈玉终于有儿子了!!!清心琴苑也终于后继有人了!!!!”老夫人坐了起来,也跟着笑。
飞禄开着方子也笑起来:“那恭喜老先生了。”
“那请问飞禄仙人要多少诊金?”老人沉浸在喜悦里无法自拔。
“不收诊金。此次醉盐冒犯了老先生,就当是赔罪吧!”飞禄有些生气地望着醉盐。醉盐缩了缩身子,去端茶给老人喝。
老人喜极:“飞禄仙人真是菩萨心肠!我们沈家全家上下谢谢您的大恩大德!”说着又要跪下来,飞禄赶忙扶住他:“老先生说的哪里的话,我飞禄可承受不起啊!”
“这里有些雪莲,您先拿去吧,可以给夫人补补身子。今夜天山会下大雪,你们如果急的话赶紧下山吧。”飞禄再次笑起来,面容清俊可掬。两个老人谢天谢地地一路拜谢下了山。
醉盐看着笑着的飞禄,没来由的心疼:“主人是不是不开心……”飞禄摇摇头,转身出了门散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