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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三十四 水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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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倾一去一夜,眼看着朝鼓将响,南临便只得更衣准备上朝。
既有木九在旁,他便乐得如此,也不叫内侍进来。他从小木九服侍他吃饭穿衣就都已习惯了,当下便取了朝服给他穿上。南临脸上始终微笑满足,木九却知他并非如看上去一般心无挂碍。
将重罪之臣藏于寝宫,此事大违礼法,南临每日要应付的参奏定然不会少。他想了想便道:“若是今日早朝又有人上奏臣之一案,皇上便顺势将臣重新收监入大理寺罢。”
南临怔了怔,终究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结果那日早朝,并没有人提及木太傅一案。
原因并非众臣忘记了,而是有更大的事情发生,让百官都无暇再顾及此事。春日桃花汛到,潮水上涨,南方便发了水患,河堤年久失修,地方官难辞其咎。
南临震怒,先下旨将几名地方官革职待查,之后便要亲自御驾治水。
百官纷纷上奏劝谏,大体都是皇上应当保重龙体,区区水患交由钦差去办即可,还有朝中不可一日无君云云。
都被南临狠狠骂了一顿,什么叫“区区水患”,那几名地方官连河堤如此大事都办不好,焉知对水患灾情是否欺上瞒下,有所粉饰?不御驾亲临,怎平民心?龙颜震怒,一时骂的满朝文武鸦雀无声,最后终于无人胆敢说话。南临当下下了旨,自己不在朝中之时,由逸王暂理朝中事务。
南临回了寝宫,何倾已在暖殿等候多时。
说是遍寻相府,未见江云起踪影,往好了想自然是相府中还有隐秘之地,坏了想,江云起也许已被毁尸灭迹。
南临沉默了半晌,挥手让他下去,不久便见到木九走了进来。
他累了半日,此刻看到木九也只微微笑了一下,坐在椅上扶着头不想说话。木九走上前去,伸手轻轻按了按他的太阳穴,犹豫了一下道:“怎会忽然想御驾亲治水患?”
这朝中实在处处都是透风之墙,他还未对木九说,木九便已知道了。
南临半闭着眼睛,道:“先生,大理寺刑部御史台,都是赵缨的人。”
木九点了点头。
南临续道:“你这个案子,若要审,逃不脱三堂。但朕若要替你指定审案人选,难免又有包庇之嫌,因此朕在此案上对你,当真爱莫能助。”他睁开眼看他,“但逸皇叔便不同。他即便亲自审理此案,都说得过去。”
木九手指顿了一顿,身形不由自主地一趔趄,手指紧紧握在南临的椅背上,指节凛然发白。
“只有朕不在朝中,这个案子才能名正言顺交与逸皇叔。”南临看着他的手指,那手指肤色白皙干净,修长秀气,指甲整齐而素雅,同先生的人一样。
“逸皇叔也许不是很忠诚,也许有反骨,但他面子上一向做得很好。朕不能保证他可以为你脱罪,但至少他绝不会像三堂一样,压得你或许连一句辩解之词都说不出来。”
他缓缓伸出手去,将木九紧紧握在椅背上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揉了揉他的指节,握在手中,心中几有一种爱惜而心痛的感觉,低低道:“这一去南方,朕也不知何时归来。但为了先生日后的清白安宁,朕只得如此。”
站起身来,看着木九的眼睛,那眼睛清醒明澈,仿佛氤氲了江南一整个雨季的水汽,清晰地映出他的模样来。
南临便上前去,握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仿佛有了这一双手在自己胸前,自己的心跳一声一声,才能跳得如此安定稳健。
过几日南临便要去往南方,便邀了乳母、逸王二人一道用个晚膳。原本还想邀沈溪前来,只是沈溪近来身子当真虚弱不堪,也不易走动,便只能作罢。
趁着快到清明,便备了青团,青绿色的糯米面,放在冰纹玉色盘碟内,用筷子夹开便露出里面红色的豆沙,对比之下很是诱人食欲。
林氏其实已多年不见木九,木九给她的那封私信还未到她手中便已被人劫走,因此她全然不知。只是见到木九时不免想起多年前中秋时的羞耻之事,脸上不由得便红了红,颇有些不自然的忸怩。
南临看在眼里,却也不说什么,见先生夹了一半青团给自己,又从剩下那一半里仔细挖出豆沙馅,裹在薄薄的春饼之中,放在自己的盘里,便知道先生又是生怕自己食多糯米于肠胃不好,便微微一笑,取了那裹着豆沙的春饼一口一口吃下。
逸王一直不发一言,只自顾自地吃着,眼神也平稳无波,只当平常家宴。南临视若无睹,吃到一半,方道:“朕之一去南方,朝中之事,便有劳皇叔了。”
逸王一笑:“臣自当尽力。”尽力什么,他却不再说出来。
晚膳用罢,逸王率先告辞,木九想着林氏尚不知儿子柯云之事,便亲自送她出门,向她说明了沈溪已将柯云托付于己之事。林氏眼中满是感激,欠身盈盈一礼,羞涩道:“往后出宫见云儿,还多多有劳木先生了。”
她妇道人家,确实不知朝中之事。木九便也不提及,只点了点头。林氏赧然一笑,在宫中乳母地位尚可,她这些年来保养尚算的不错,肌肤仍是白皙,只是这么一笑,眼角的纹路终究还是有了。
木九恍然掐指,粗粗一算,原已是十多年过去了。
原来自己同当初那个粉团团一般的太子,到今日的皇上,已相对十年有余。
林氏告了辞,木九转回身来,便见南临站在门口,歪头看着他,嘴角微微翘了翘,也不知是什么语气,走过来贴住他的额头便道:“阿嬷喜欢先生。”
木九怔了怔,道:“皇上倒是爱说笑。”
南临道:“许多年前中秋之夜,阿嬷在书房与先生一起。那时朕还小,并不懂。”叹了口气,“现下懂了。”
他略微发愣地看着木九,月光之下木九显得更为清冷秀气,他忽然想到一件从来没有想过,或者说想到了也刻意忽略的事情。
他不喜欢宫娥接近自己,讨厌她们身上的味道,也许先生不讨厌。
在先生那遥远的江南老家,还有一个师母等着他。
他揽过了木九的腰,随手放下门帘,便将他压在壁上,含住了他的嘴唇。木九并未有所反应,却也并未有所抵抗。南临心中大喜过望,描摹着他的唇形慢慢舔舐,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先生,等朕回来,我们便再也不分开好不好?”
木九怔了一怔,却觉南临已将他慢慢扶抱到桌旁,让他仰躺在桌上,手中动作不停,将他外衣除下。
南临道:“先生,你不再避开朕了是不是?”
“先生,临儿心中很是欢喜。”
“先生,临儿不想离开你。”
他一句一句慢慢说,低头含住了木九胸前的一点,呼出的气息滚热发烫,他年轻,并不想要克制自己的欲|望。
木九呼吸微微急促,伸出手来捧住他的脸,道:“临儿。”
南临看着他那双水汽氤氲的眼,喜悦而哑声应道:“嗯?”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木九轻轻道,“七年之前,臣在家中守孝,臣的母亲便给了臣十年时间,来陪伴皇上。”
南临眼色一僵。
“十年之后,臣是去是死,都仅凭皇上决断了。”他轻轻呼出口气, “皇上,臣尚有三年可陪你。”闭起眼睛,“临儿,三年之后,你自然会懂得儿女之情。”
南临慢慢直起身,帮他着好衣物,搂着他坐着,嘴唇轻轻摩挲着他的鬓发和脸颊,却是再没有一句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