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悬疑）古典侦探学》尉迟香

10、全人女星死亡事件 10

　　周无行从浴室出来时，拢拉的黑色头发还滴着水，让他看起来比平时乖巧斯文许多。他擦干面部，吓了一跳。易渊站在床前。

　　“你怎么进来的？”

　　易渊举着一张光卡，“不是我离开时候，你硬塞给我的吗？”

　　“什么时候的事？”他震惊了。

　　“你喝了那瓶白酒之后的事。”易渊坐在床边缘，手里端着冒气的茶杯，随意啜了一口。

　　周无行想起来从飞机上下来后，他溜回酒店，因为口渴一口气干了整瓶白酒，然后便意识涣散了好一会儿，之后易渊确实回来过，然后就……反正他什么都忘了，再清醒时身上都是汗，他就进浴室洗了个澡。

　　他慢条斯理地穿衣服，问：“哈伦斯的心理检查什么时候出来？”

　　“过多几个小时吧。他出现退缩的想法了。”

　　周无形咧嘴啧啧：“可真难搞。”

　　“但是雷墨德那边来了消息。”

　　“别卖关子。”周无行坐到单人沙发上，也学着易渊啜饮一口茶，然后差点吐出来，“你放了多少茶叶啊？好苦！”

　　易渊好整以暇，继续喝：“俗话说良药苦口。雷墨德那边开出的良药是，川田提供的紫油苏和希露体内检查到的是同一种物质。不过希露平日饮用的浓度是川田那瓶的十倍。”

　　“量不变的情况下，浓缩了十倍？”

　　“是这个意思。雷墨德分析提高浓度会让紫油苏变得十分粘稠，而且会让喉咙短暂失去知觉。这是一种比较极端的放松声带的方式，通常在演唱会前才会有明星这么做。”易渊交叠双腿，格外冷静。

　　但周无行没法太冷静，他跺着脚跟思索着希露要这么做的原因。会不会是莱茵集团压榨她？会不会她是被别人灌下去的？他想象不到，此时此刻他真真切切感受到，希露与自己遥不可及的距离，已经超越了可以感同身受的地步。

　　“我们去找雷墨德问清楚。”周无行站起身。

　　易渊也站起身，“在此之前，我们要去见另外一个医生。”

　　“谁？”

　　“希露的主治医生。你不是让我带你见见他们吗？”

　　周无行想起来了，在图灵大学外面他确实要求易渊带他去见希露生前的医生。他也记得希露在出事之前十天还因为心悸问题就诊过。

　　在去的路上，周无行利用易渊的官方身份进入星际医疗系统，这次提高了权限，他能查阅到近十年的就诊记录。希露从三年前就开始接受主治医生——威廉姆斯团队的治疗，而威廉姆斯团队是莱茵集团高层的雇佣医疗团队。希露这三年前前后后得过十几次小病，开的药物也在医疗体系内，并未发现有什么可疑之处。

　　周无行抱着此行毫无收获的心态而来，在全人护卫队总部见到威廉姆斯。

　　由于是护卫队的地盘，周无行乖乖充当一个跟班，任由易渊和威廉姆斯打官腔。然后二人才进入正式的问询环节。周无行只能在问询室外，通过即时通讯器听到里面的对话。

　　威廉姆斯有三米高，坐下去像一根高瘦的柱子，支着宽大的白袍。他开口问：“如果是和希露有关的事情，我们愿意全力配合。”

　　嗓音听起来很温柔，有种让人平静的力量，易渊松开眉头，感谢他的配合。然后他开始提问：“我调查到你们团队购买了一批新的仪器——MOP治疗仪，能告诉我原因吗？”

　　威廉姆斯显然没想到第一个问题和希露毫无相关，他茫然问：“我们是医疗团队，购买合法仪器有什么问题吗？”

　　“据我所知，MOP治疗仪是用来治疗无意识生物的，比如植物人。但这并不在你们提供的治疗范畴内。”

　　威廉姆斯尴尬笑道：“易先生，我们总要为了进步做点什么吧，既然MOP治疗是一种新型治疗方式，为什么我们不去研究一下呢？这对医疗团队来说太正常了。我认为你还是问回希露的事情吧。”

　　易渊抱臂看他，歉然说：“对于任何疑问，我都会仔细甄别。说回希露，她一直在你们那里接受治疗，你是怎么看待她心悸这个病症的，有一直在做追踪调查吗？”

　　威廉姆斯又尴尬微笑，“心悸在我们那儿真的不算大病，甚至我们都不建议开药，我们也提供了精神鉴定的方案，但是希露一直很抵触，所以对于这个病，我们一直采取保守治疗，持续观望。”

　　“她没有对此发表过什么抱怨，或者寻求其他解决途径吗？”

　　“不，她很善良，是那种绝对纯真和善良，即使别人亏待了她，她也不会多说一句。这样的人怎么会对我们有所抱怨，我们也绝对不会亏待这样美好的人。请相信我们是真的在保证她的身心健康，并为此努力的团队。”

　　易渊沉默地听完威廉姆斯扯官方答案，追问：“解决途径呢？”

　　“我们没有听说过她有到外面去寻医问药，更不建议她那么做。”威廉姆斯一派端正自然。

　　易渊沉默地调开媒脑上的视频，在威廉姆斯面前放大，再放大，威廉姆斯的神情也逐渐崩裂。

　　“演唱会当天你在观众区和篡改组织的人见面了，能解释一下那是怎么回事吗？”易渊目光如炬，逼视着他。

　　威廉姆斯习惯性咧开职业微笑，还没说话，易渊就抢白：“你可以继续使用官方那套作风，但你猜星际医疗局会不会也和你们客套呢？”

　　“别，我们只是私底下交易些小玩意，并没有违反星际医疗法。”威廉姆斯谄媚凑近：“易先生，如果这件事和希露的死无关，能否通融通融，不要往上报了。”

　　“现在你可以说说MOP治疗仪到底有什么用途吗？”易渊爽肘撑着桌面，一副他什么都做得出来的狠劲。

　　威廉姆斯识趣地直点头：“当然。MOP治疗仪是霍德尔先生通过旗下子公司捐赠给我们的。”

　　“旗下公司是家修道院？用途呢？”

　　威廉姆斯佝偻下背，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为难回答：“用来改造无意识生物，让它们转化成可发育的细胞。”

　　“盖密教你听说过吗？”

　　“……”威廉姆斯吓得瞪圆眼睛，“这……我听说过。”他苦恼地抓着自己的衬衫领口，大口喘气：“那是霍德尔建立的教派。融合了盖亚和密特教双重信仰，终极目标是追求完美的人类□□。”

　　易渊厉声问：“盖密教和希露有什么关系？”

　　威廉姆斯吓一跳，小声回答：“我不知道。霍德尔只说过，希露是他的希望。”

　　“为什么霍德尔要购入MOP治疗仪？”

　　“我想是因为他一直在追求恢复青春的原因，他找到了某种让他重塑的办法吧。”威廉姆斯颤颤巍巍回忆：“霍德尔真的是希露的头号迷恋狂。他想和希露永远在一起。”

　　周无行在外面听得直倒牙，霍德尔这个恶心的老男人，说他没罪谁信啊。

　　威廉姆斯带着哭腔：“先生，我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你看能不能别往上报了。”

　　“那得视乎你和篡改组织交易的是什么东西。”易渊铁面无私。

　　“就是一个协同器，用来感应和追踪同伴的位置。”威廉姆斯声声哀求，“就是一个不起眼的东西，黑市随处可见，我也是为了赚点外快……”

　　易渊在威廉姆斯的可怜目光中踏出问询室，他的脸色比以往更冷，看向周无行。周无行心情也很沉重，“霍德尔的嫌疑很大。”

　　易渊：“是吗？可他不在现场，甚至没有插手过现场任何工作。”

　　周无行：“他有的是人帮他干坏事。”

　　易渊摇摇头：“你不要被情绪带偏。霍德尔那边我让同事再去调查。”

　　“可以。哈伦斯的结果差不多出来了吧？”周无行追问。

　　易渊看看时间，将资料转交给其他同事，快步离开，说：“走，一起去看看。”

　　连轴转的结果就是，周无行的早中晚餐都在车上解决。易渊给狼吞虎咽的他塞了一张纸巾，笑道：“如果要干侦探这行，你应该改造你的胃。”

　　“你在诅咒我找不到伴侣。”周无行咕隆着嘴，白他一眼。

　　“怎么就是诅咒了？”

　　周无行吞下汉堡，心满意足地舔着嘴角的番茄酱，回他：“你没听说过一句古老的谚语，要想抓住一个男人，先抓住他的胃。你想我改造胃，不就是希望没人抓住我吗？”

　　“那这算祝福啊。”

　　“怎么就是祝福了？”

　　“你干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难道希望被人抓住？”

　　周无行无奈：“兄弟，你进步得有点过了。玩笑开过头就变冷笑话了。”

　　两人插科打诨间到了刑罚局。给哈伦斯做心理检测的是刑罚局配备的医生，周无行隔着窗户看哈伦斯躺在仪器床上，闭着眼睛，像个死人毫无活力。

　　医生在他身上绑上感应圈，然后开始操作仪器。整个过程中，哈伦斯都表现得很沮丧，仪器跳出的实时观测数据也一直很平稳，最后的结果也平平无奇。医生没有获得意外结论，于是让他从床上回来，带回他自己的牢房。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周无行总觉得哈伦斯走之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里似乎装着一个黑洞，又深又阴冷。

　　二人在接待室见到做测试的医生，他将报告映射到光板上，分析给他们看。“这些数据都显示，他目前心理处于封闭的状态，总体情绪平稳，没有人格障碍。可能他有点焦虑，所以恐惧曲线比较强烈，心理方向感也变差，但思维调控能力依然比较好。总结来说，他是个正常人。”

　　易渊转头看他：“对这个结果满意吗？”

　　周无行皱眉：“结果在预料之内，哈伦斯也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可在这个结果背后一定藏有他的秘密。”

　　医生不满说：“为什么人类对秘密如此执着？数据显示正常就是正常，别轻易怀疑心理测试的专业性。”

　　“抱歉，我不是怀疑你的专业，我只是怀疑事物呈现的方式。”周无行解释。

　　“能有什么呈现方式？在这里的罪犯都有自己的呈现方式，但深挖他们的内心就都一样不堪和脆弱。想到那些被他们害死的无辜人，就替他们感到气愤，就是这些脆弱得像个小孩的人把他们逼到了绝路。”医生充满愤世嫉俗的正义感，他胡乱点着其他罪犯的数据线给他们看。

　　“稍等。你再回放一下。”周无行急切地按住他的手。

　　医生顿了顿，又往前调了一个。“有什么好看的？”

　　周无行仔细盯着上面的曲线，说：“不觉得这条曲线和哈伦斯的完全一样吗？”

　　医生看了看，又调回哈伦斯的曲线，说：“这是自我性别识别曲线。这个罪犯是性别转换障碍者。”

　　周无行愣了一下，“性别转换障碍是指他在传统的两性中切换时，没办法一下子切换回来吗？”

　　“是的，通常这种人有两种性别的人格，来回切换时，因为某种因素导致他们出现切换障碍。这些因素通常是目睹切换性别的亲人去世，或者自己意识里杀死了那个异性，又或者是植入了强性别意识。”

　　易渊推测：“哈伦斯目睹了希露去世，所以无法从意识女性转换为男性？”

　　周无行推测：“想想他为什么花巨额重新整容。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有性别转化障碍了。当格蕾丝给他做心理检测时，他也已经有了巨大变化。但那个时候希露还活着。”

　　易渊：“所以不可能是目睹了希露去世，而是植入了其他女性的强意识。”

　　“他不仅给自己做了脸部整容，他还给自己做了意识整容？”周无行咧嘴，无法理解哈伦斯这么做背后的深意，因为他太爱希露了吗？还是原本他就把希露当做姐妹？

　　此时易渊的通讯器震动，他点开，雷墨德爆炸的声线传来，“该死的，你们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