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风华碎花影》乙女

9、少年长安桂花醇（一）

　　我最讨厌的人，在我十五岁的时候，只有两个。第二名，玄灵宫大护法兼玄灵宫少宫主之师石龙笙。第一名，慕容世家三公子慕容连城。
　　而现在，有三个。花弄影徐莫像一把剪刀，干净利落地咔嚓咔嚓两声，把石龙笙和慕容连城两棵草拦腰砍断，而后毫不客气地成为我心目中最讨厌的第一位。
　　回到玄灵宫，大家都很沉重。
　　石龙笙一言不发，聚集玄灵宫众弟子，说了几句后，就解散了众人。
　　剩下我，慕容和他在正厅。
　　石龙笙先开口：“少宫主，你先把事情经过说一次。”
　　我往日的脾气收敛了。一五一十说出来后，石龙笙沉默。
　　慕容叹气：“确实是花弄影太会伪装了。”
　　石龙笙：“但这事传出去，武林中又有几人会相信。麝仙芝是你亲手给他的，这个是事实。”
　　慕容连城：“总归是要解释的。”
　　石龙笙看向慕容。
　　“看我干甚。”慕容转而把视线投向我。
　　“慕容少侠你是在场的人，还望请你作个公证，为玄灵宫说话。”
　　慕容揉揉太阳穴：“啊，这个嘛……”
　　“报，少宫主，大护法，宫外有人求见。”
　　我和石龙笙对视。
　　“这个时候谁会来？”
　　“慕容家二公子慕容雅意。”
　　慕容连城神色古怪。
　　我狡诈一笑，走到慕容面前，拍拍他肩膀：“慕容兄，又偷家里的钱出去鬼混吧。我就说你怎么千里迢迢跑上玄灵宫，原来是避难。”
　　慕容连城抬头干脆说：“我一定帮你们玄灵宫澄清的！”
　　我对外面的人道：“快请慕容家二公子进来吧。”
　　慕容连城合掌道：“千万别说我在这里。”
　　送走了慕容雅意，然后慕容连城在玄灵宫待了半个多月后也拍拍屁股走人。
　　但之后的事倒是出乎我和石龙笙的意料。
　　外头再也没有花弄影的消息。
　　关于他的消息，只有他受了伤，要上玄灵山找麝仙芝，之后的，就像断线的风筝般，了无踪迹了。
　　而这件事，成了我喉咙的一根刺，拔不出，吞不下。但随着时间推移，倒也习惯了。慢慢慢慢的，就忽略了。

　　我这辈子有三个最讨厌的人。虽然我的这辈子暂时只有十八年。
　　第三名，玄灵宫大护法兼玄灵宫少宫主之师石龙笙。第二名，慕容世家三公子慕容连城。第一名，“阎罗花杀”花弄影徐莫。

　　再道这天，天与云，与山，上下一白。
　　下了一天一夜的雪积满了玄灵山。
　　“无聊无聊无聊，再不出去喘口气我一定死在玄灵宫里头。”
　　我拽了拽后背的包袱，熟练地爬上假山，翻墙，跳下。
　　“少宫主准备到何处？”头顶砸下一把充满磁性但不乏威胁的声音。
　　一切和三年前的某一个春日是如此相似。
　　我嘿嘿一笑，抬头道：“下山去。”
　　“少宫主的‘千灵劫’似乎还没有练到第九重。”说话的人眉头深蹙。
　　我笑笑，慢慢道：“长命功夫长命做，哪里急得一时。”右手摸到腰间，然后以闪电般的速度抽出，展开，手腕用力，劲风就从扇面发出。
　　石龙笙反应很快，的确很快。但他此时正盯着我笑得云淡风轻的眸子，待他注意到时，内力催发的风势已经逼近他鼻尖。与其冲上来拦我，他更应该侧身避过这招。
　　就在他躲避这刹那，我已近展开燕子三抄水的轻功，飘远了。
　　“少宫主！”远远地，只听到石龙笙这咬牙切齿的一声。
　　我笑得几乎内抽筋。三年过去了，我再也不是那个武功在他之下的少年了。
　　三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例如我有时会对着玄灵山下的竹林发呆，看着被风吹过的竹海，朝同一个方向如被无形大手抚过般的倾侧。
　　例如我火爆得过分的脾气有所收敛，石龙笙说过，少宫主忍耐的时候，眼神会有瞬间的空洞。
　　例如我的模样长得越来越像死去的爹爹，一样的瓜子脸，鼻梁高挺，眸子如墨。如果我不开口，气质倒是有几分飘渺。
　　但无论流光如此在我身世留下刻印，我正成为我，全皆因我是独一无二的，由内而外。
　　下了玄灵山，向东首而走。过了澜沧江后北上。
　　我偷跑出来时带的细软虽不多，但银子却是足够的。
　　一路上边吃边玩边看风土人情，行程拖沓，用了将近半个月我才来到了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