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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桂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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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真真低眼瞧着了了,表情冷冷的。
她要给这了了一点震慑,让他明白,身负仙君的嘱咐并不能在自己面前为所欲为。
然而当她看进他眼里时,只看到一湾清透澄澈的眼波。
楚真真觉得有些烦躁,声音也不由得发紧:“要侍奉我,须得时时关注我,事事顺我意,凡是我的吩咐,决不能有二话。”
了了被她揪着领子,修长脖颈微微仰起。
他目光落在楚真真面上,轻轻嗯一声。
楚真真盯着他,心中烦躁之意更甚,脸色变得更冷。
她扬起唇角,继续说:“你答应得这样容易,做的时候,可不要后悔。”
了了轻声道:“做的时候,自然不会后悔。”
少年嗓音清冽,尾音像是绒绒的羽毛,因为距离过近的缘故,与温热气息一同洒在楚真真面上。
楚真真被这气息拂得有些意乱。
但她仍然端住神色,语声略带嘲讽:“那你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吗?”
楚真真说完顿了一顿,开始在脑子里搜寻一些过分的事例,试图恐吓了了。
首先浮现在眼前的,却是天道冗杂繁琐的任务条例细则。
少女的脸霎时变得更黑了一些。她抓着了了的手紧了紧,回想起那些年,自己被天道逼迫着打的工。
“首先,如果我心情不好,你必须绞尽脑汁讨我欢心,并且为我的心理状况做适度的疏导,保证我夜里入睡时能够维持一个比较好的心情。”
楚真真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咬牙切齿。
这种事情,她从前做得太多。
少年时期的阮辽常常遭受凌.辱虐待,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都会不经意触到他的反骨。照顾阮辽的头几年,楚真真常常因为一些小事,反反复复的去安慰疏导阮辽。
了了垂睫:“奴知道了。”
楚真真继续道:“其次,你必须时时刻刻关注我,觉察出我任何的微小变化,由此调节自己的行径,来适应我。”
了了:“是,小姐。”
楚真真又想了想,补充道:“还有,你需要陪我练刀。如果我不慎伤了你,你也不能埋怨我半句。要是我不开心了把你打得半死,你也得捏着鼻子认。”
她说着说着,吸吸鼻子,倒是真情实感地觉得委屈起来。
昔日的小阮辽并不是这样好救赎的。常常在她做了许多事之后,小阮辽的黑化值不降反升。
令楚真真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小阮辽练剑时魔气陡生,一剑刺.穿了她的肩胛骨,眼目猩红。
然而即便如此,楚真真也仍然不能有半句怨言。她只能咬着牙,生生将肩上的剑锋拔.出来,然后忍着痛,抖抖索索地抱住阮辽,叫他醒醒。
楚真真说完,深深呼出一口气。
她胸中闷气滞涩,也明白自己不该拿一个了了出气。
然而了了是阮辽派来监视她的人,她若不磋磨几分,恐怕他只会变本加厉。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楚真真总觉得这了了和阮辽少年时的样子很相像。
那一双眼睛尤为相像。
都是那样,淡泠泠的,能看见自己的影子映在里面。
分明有入魔危机的是阮辽,但在阮辽的眼睛里,狼狈不堪的却是她楚真真。
楚真真松开揪住了了襟领的手,没有看见了了眼中闪烁的光。
了了微退一步,站在她床前,道:“一切谨遵小姐指令。”
楚真真倦怠地敛下眼睫,不看他,只道:“行了,你可以滚了。”
对了了,楚真真不会太客气。
总归她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就是为了折腾了了,给他下马威。
而且楚真真确实不爽极了。
凭什么阮辽说禁足就禁足她,还自作主张地要每日来查问?
明日等阮辽过来,她倒要先问问他想做什么。
楚真真尚在沉思,了了却没有走,甚至上前一步。
察觉到身前阴影的逼近,楚真真蹙了蹙眉,抬头刚想问了了做什么,便见了了伸手覆在她头顶,有微弱的光芒自他指尖流出。
少年声线平和:“奴给小姐施清洁咒。”
楚真真僵直着腰背,身上一点点清爽起来。
她原本打算打发掉了了,然后自己去洗澡的。却不想这了了这样执着,一定要帮她施清洁咒。
少年身上清冽的冰雪气味顺着灵力的流动传来,楚真真嗅着鼻端的味道,微微出神。
他毕竟不是阮辽,自己方才,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神思恍惚一瞬,了了的清洁咒已经施完。
楚真真便转过身子,将被褥扯散开,然后舒舒服服地躺下,还不忘吩咐了了:“我要睡了,帮我落一下帘帐。”
了了落了帐,却又掀开帐子,露出一张清俊秀逸的脸。
这样干净的一张脸容,说的话却不怎么清白:“奴想要入帐侍奉小姐。”
言下之意昭然。
楚真真瞥他一眼,倦倦道:“睡觉了,没兴致。如果我需要你献身,我自然会说,用不着你来毛遂自荐。”
了了垂眸,道了声是,重新将帐帘合拢。
楚真真闭上眼睛。了了走时,自发将房内烛火熄了,房内漆黑一片,寂静无声。
夜里吹风,将窗外的桂树香气吹拂入室。楚真真鼻尖萦绕着桂香,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门外,一道黑影笔直伫立着。桂树迎风婆娑,他立在树影里,脸容没在暗处,仿佛与桂枝木叶融为一体。
了了看着灯火俱灭的寝房,眼目深邃。
他自袖中摸出一面铜镜。在漆黑的树影下,镜子却自发闪出光,映出少年清俊好看的眉眼。
了了端详着镜中的自己,伸手,扯了扯眼尾。
眼尾的弧度立时随着他的动作变得低了一些。这一点微小的变动,使得整张脸莫名更漂亮了几分。
了了笑了笑,收回铜镜。与此同时,他掌间浮现了天演盘。
少年舒展指节,抚上盘身,轻轻拨弄起铜莲花。
阮辽自得到天演盘以来,总会有入夜算上一卦的习惯。
之前的每一夜,他算的都是同样的卦。
算她何时归来。
如今与她重逢,他一腔情意就尽数有了归处。
只是不能够贸然亲近她。做仙君的这许多年,他窥知人心,知道情之一字绝不能突兀,须得细水长流、从长计议。
可是他太想见她了。
他想要日日夜夜都能看到她,靠近她。
哪怕她并不是太喜欢自己。
做出了了这个傀儡,是阮辽近日以来最愉悦的一件事。
天演盘上的莲花颤颤,铜莲瓣再一次毫无章法的散落。
依旧没有算出来。
了了眼眸暗了一暗。
今夜他起卦,算的是天道谕所说的那个天道之人的去向。
天道谕说,真真假死后,会对那个天道之人一见倾心。
如今真真假死的预言应验,剩下的这后半条,他却不愿看见。
禁足真真,原本非他所愿。
但在算出天道之人的踪迹之前,他不会让真真乱走。
他是天演仙君。
仙君若是想要扭转一个天道谕,也并非是什么做不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