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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朝圣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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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行驶在前往松赞林景区的路上。
一路上不少车子与他们是一样的,都是从独克宗古城发车,沿着环城南路往噶丹松赞林方向去。
车子速度不算快,但窗外风景快束晃过,桑祈还没来得及聚焦看清。
“去松赞林寺有什么要注意的吗?我听说藏传佛教的寺庙有一些规矩,不然是被视为不尊重的。”桑祈问。
陆岷眼神轻轻回望:“你今天穿装很得体呀。”
“……”
“不过有一点你要知道,进寺庙不能随便拍照,不能逆时针浏览。”
桑祈默默记下了。
“对了,我们在松赞林景区那边待多久呀。”桑祈又问。
陆岷盘算了一下时间:“松赞林那边全部逛完的话大概两三个小时吧。下午两三点可以回到独克宗,你要是累可以下午回去休息。”
“哦哦。”桑祈点头,“那你今晚几点走?”
陆岷亮了转弯灯,随后加速超越前车:“我呀,吃了晚饭走吧。”
“哦哦。”桑祈应了声。
“我大概离开两天,这两天你自己在古城转悠转悠,有事找扎西,他会帮你的,他人挺好的。”陆岷交代她。
“好的。”
“还有就是,这趟旅程完了后,我退你两天的钱。”
闻言,桑祈诧异:“为什么?”
“原计划我是你的随行领队,但我临时有事离开,没工作,当然得退你钱。”
桑祈不在意说:“我不缺这两天的钱。”
“你很有钱?”陆岷打趣笑道。
“没钱,但不缺钱。”
这话让陆岷噎住。
“没钱,但不缺钱”这话听起来好像没什么不对,但又好像有什么不对。
最后,只听陆岷笑了笑,说:“能去北欧留学的人不是大富之家估计也不会是什么穷人吧。”
桑祈眉毛一挑,惊讶道:“呦,你不是连瑞士在哪儿都不知道吗,怎么就知道北欧留学贵呢?”
“你当我不会上网吗?”
“你查了?”
陆岷轻笑:“我还查了你的苏黎世大学呢。”
“哦。”桑祈冷漠回应。
“你是个学霸呀,爱因斯坦都是你校友呀。”
“……”
…………
车辆进入松赞林景区后停迫的停车场,来得早,车位不少。
下车来,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面苍茫而广阔的湖泊。秋日泛黄的野草在湖边肆意生长,将湖泊渲染得更美丽。
湖边牵着无数条五色经幡,分割着高远而瓦蓝的天空,低垂的幡帜时而随风飘荡发出拂动的声响。
这片湖泊便是拉姆央措湖,正对着高耸的松赞林寺,明镜般的水中倒映着寺庙,美不胜收。
看到水中倒影,桑祈回身一看,眼前是色彩分明的藏式碉楼建筑,远远观影过去,就像是一座神秘而圣洁的古堡。
松赞林寺是云南境内最大的藏传佛教寺庙群落,有着小布达拉宫的称号。
它在宽阔的草原尽头,群山中依山而建。在最高处的屋顶上是覆盖着鎏金铜瓦,寺庙沐浴在高原的阳光下熠熠生辉,闪耀夺目。
陆岷看了看远方矗立的松赞林寺,说:“你想怎么逛,寺庙这边有几个景区,拉姆央措湖这边也有的个,比较分散,想先去哪一个?”
“我们往寺庙去吧,出来时再去湖泊那边。”桑祈面朝藏寺方向。
“好。”
陆岷应声后,一如既往地走在前头领路。
在往松赞林寺去的路上,陆岷给桑祈介绍着这座古老的藏寺。
扎仓大殿和吉康是寺群的两大主寺,位于全寺最高点,居寺庙正中央,巍峨神圣,庄严肃目。
这座大寺座北朝南方向,是典型藏式雕楼建筑,有五层楼高。
行至寺前,桑祈不禁抬头仰望庙顶与天空,振翅的乌鸦时而蓝天底下划翔,时而盘旋于寺尖的鎏金顶之上。
她想起已故的母亲。
犹记母亲在弥留之际抓着自己的手,说当年自己就是在香格里拉的松赞林寺遇到了桑祈父亲。
她母亲还给她描绘那天的情景,说那天的天空有多蓝,阳光多好,说得绘声绘色,桑祈哭着哭着就笑了出来,然后说等母亲好了就陪母亲再去一次。
这也是她母亲生身最后一个愿望。她母亲还想再去松赞林寺看看,可惜却已经没有了这个机会。
而今母亲已经逝世,站在松赞林寺下的桑祈也算是替母亲完成了遗愿吧。
彼时,头顶上的乌鸦声音嘶哑地呀着,自金顶掠过,飞向更深处的寺庙去。
桑祈收回目光,淡淡地往主殿走去。
进入主殿,这上层是镀金铜瓦,殿宇屋角是备类兽吻飞檐,像流传万世的工艺品一般精巧绝伦。
游客观赏着,连声称叹。
陆岷发现,从丽江到香格里拉这段旅程中,也就松赞林寺是桑祈最认真观赏游玩的一个景点,其他的感觉都是打卡式游玩,到过就好。
这不禁让陆岷心生好奇。
游完主殿,陆岷带着桑祈转入正殿去。与他们随行进入正殿的游客是带着一个专业讲解的。
陆岷瞅了眼,笑吟吟地对桑祈说:“要不我讲解一下?”
桑祈侧目看他:“你了解?”
“当领队的,当然得做功课。”
“好。”桑祈点头,“你说,我听。”
陆岷扬了扬脸:“你看,这前座供奉是五?世□□?铜?像,后边则是排列着著名高僧的遗体灵塔……”
桑祈认真地听着陆岷的解说介绍,还说得头头是道,有模有样。
原以为陆岷是个不着调的痞子糙汉,没想到还是有不一样的一面可以让人挖掘的。
从寺庙里出来,冽风袭来,风声鼓荡耳边,悬挂的经幡有风中猎猎作响。
桑祈走到台阶处席地而坐,目光凝着不远处低旋半空的乌鸦。
“累了?”陆岷坐到她旁边。
“没有,就是想坐坐。”桑祈答。
“这里应该和你很重要的人有关系吧。”陆岷忽然说。
桑祈看向陆岷,有些错愕:“你猜对了。”
他只是笑了笑。
果然,陆岷有很多面可以让她挖掘。
“好了,我们去拉姆央措湖吧。”桑祈起身拍了拍屁股的尘土。
从藏寺景区出来,两人绕着神湖拉姆央措走了一圈,算是转湖。
在藏族,信仰与朝圣会让虔诚的信徒或红尘旅人不辞千里转山。
这转山太考验毅力了,桑祈觉得绕着神湖去转湖一圈倒是还行。
拉姆央措湖旁有一座白塔,行至白塔下时,桑祈停了脚步。
其实在藏区,白塔随处可见,塔顶绑着新旧不一的经幡,随风飘荡,发出幡动的沉闷响声。
“怎么了?”陆岷回头看桑祈。
只见桑祈双掌合十面朝白塔,似在祈祷。陆岷停在不远处眯着眼睛看她。
她对着白塔祈祷,告知已逝的母亲自己踏足了这片圣洁的土地,算是彻底了了母亲的遗愿。
半晌,桑祈才祷告完,往陆岷方向小跑而去:“走吧。”
陆岷深深看了桑祈一眼,没说话。他觉得桑祈一个心里藏着故事的女人。
其实那算什么故事,不过是她父母的往事罢了。
离开白塔,继续绕湖而行,很快便走到了天葬台了。
天葬台上空除了有乌鸦飞掠而过,还隐约看到有两只秃鹫盘旋,时不时在天空传来鸣叫。
“你知道天葬吗?”
桑祈顿了顿,说:“听过,但具体不了解。”
陆岷凝着天空盘旋的秃鹫,说:“你看到天上飞的秃鹫了吗?”
桑祈抬头:“看到了。”
“它们是专门在这里吃尸体的。”
桑祈一愣,收回望天空的目光,看向陆岷。
“这天葬是藏族地区人最高的葬礼,不是所有的人死后都能得到天葬,只有那些生前没做过坏事的人才有能天葬。”
陆岷目视天葬台,继续说:“人死后,尸体会被超度,之后用白布包裹着的裸露尸体运上天葬台,然后天葬师会将遗体骨肉剥离,头骨敲碎,分解完毕后遮挡布一揭……”
说到这里,陆岷看向桑祈,微笑道:“这时候呀,漫天盘旋以及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秃鹫就会蜂拥而上去抢食尸肉,很快尸骨就荡然无存。”
闻言,桑祈脸色微变:“既然天葬是最高的葬礼仪式,为什么□□要被秃鹫这种凶狠的大型猛禽撕扯吞食?”
“藏民将秃鹫奉为吉祥鸟和神鸟,他们之所以天葬,是希望通过秃鹫把死者灵魂带到天堂,以这种独特的方式超度往生。”陆岷解释。
听了陆岷的话,桑祈不禁暗暗沉思。
在接受传统知识教育时,大部分人会受儒家文化的熏陶。
所谓“未知生,焉知死”
人活着的时候应该去思考怎样做人处事,哪有时间去研究死亡与否呢。
因此大多是“六合之外存而不论”想法,对死亡颇是避讳,常常避而不谈。
然而在藏传佛教意识中,却是以死亡为出发点,通过死亡来告诉人应该怎么生。
藏传佛教常讲生死,论轮回,所谓生是死的开始,死又是生的开始,将生死看得透且平常,生生死死不过一个轮回。
念及此处,桑祈忽然又想到已故的母亲。
当初母亲撒手而去时,桑祈一度情绪崩溃而陷入抑郁情绪当中,每天靠吃药维持稳定的情绪。
那时她看不透生与死,总觉得母亲的离去带走了她一生的欢愉与希望。
时至今日,在天葬台下,她才悟明白了生死之道。
就如同天葬核心一样,是灵魂不灭和轮回往复,死亡只是不灭的灵魂与陈旧的躯体的分离,是异次空间的不同转化。
或许,她母亲的离开,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全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