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鹿》Yiay

15、第 15 章

　　仇风不是急色的人，可是他必须承认眼前的“姑娘”确实美丽，尤其是现在娇弱的样子。他鬼使神差一般伸出手想要去摸黄长英的脸，黄长英大骇，将脸向旁边偏去，却猛地撞上榻上的桌角，他发出痛苦的“哼”声，鲜血顿时从额角涌出，粘住了散落在额边的发，鲜红的血液从白皙的肌肤上滚落，落在衣领上，蔓延出一片暗红，更显得鲜血淋漓。
　　昏昏沉沉中，黄长英目光涣散，晕倒前一刻他看见仇风惊慌失措的抱起他不知要到哪里去。再睁开眼睛时，他正躺在铺好了锦被的床上，边上是一个中年妇人，手中针线穿梭，正在缝制一件褂子。
　　看见黄长英睁开眼睛，妇人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凑过来关切地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黄长英虽然难受，却十分警惕，他认出这里还是土匪头子的卧房，这妇人不是土匪的帮凶就是土匪的近亲。见他不说话，妇人又道：“你不用害怕，我是这山寨内的医女，我姓仇，你叫我仇大姐就行。”
　　面对黄长英防备的眼神，仇雪和善地笑道：“我知道你心里害怕，你先睡吧，有什么事喊一声就行，我就在外面榻上窝着。”她年纪不是很大，也就三十左右的年纪，脸上已经有了沧桑痕迹，可眼神中充满善意和煦，不像土匪，倒像邻居家爱招呼人吃果子的大姐。说完她坐回榻上，对着昏暗的烛光继续走针穿线，一针一线间，黄长英隐约觉得自己回到了楚城，娘亲和姐姐在旁边做着针线活，他在一旁打瞌睡。
　　迷迷糊糊中，他听见有人走进来，询问妇人情况如何，妇人凶了那人一顿，那人讪讪笑了笑，赔了不是，然后是无尽的黑暗。他好像看见了章初从他家院外走过，捡到了他从树上打下来的黄杏，他又敲下来几个，对章初笑道：“这杏子可甜可甜了，请你吃几个。”章初也当真弯腰捡起，用手帕包起来，面带微笑地对他道了一声谢。
　　仇雪捧着一碗水，喂给黄长英，他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因为惊吓和脑袋受伤，现在又发起了高烧，一张脸烧得通红。旁边的仇风担忧地问道：“他怎么样了？能熬过去吗？”
　　“这我怎么知道，我只会看病又不是会起死回生的神仙，”仇雪没好气地说，“你说说你，带回来个人还把人弄得一身伤，还不如直接给人扔进山里喂狼来得痛快。”
　　“这这这……”仇风挠了挠头，“我怎么知道他性子这么烈。”
　　“嚯，”仇雪瞪了仇风一眼，“合着还怪这小公子是吗？”
　　仇雪戳着仇风的脑门，恨铁不成钢道：“我指望着你能带回来一个姑娘，谁想到你男女都不分，带回来一个这样精致的小公子还打算霸王硬上弓，你说说你是不是缺心眼？”
　　“姐，别说了。”想到当时的场景，仇风只觉得自己是被猪油蒙了心，怎么连男女都不分了，可是又想到黄长英的模样，又嘴硬道，“这也不能怪我啊，哪有男的有耳洞啊，他这长相配上耳洞，又坐的马车，我以为是哪家小姐女扮男装嘛。”
　　仇雪白了仇风一眼，问道：“那车夫怎样了？”
　　“活着呢，我的箭术你放心，我让人活就没有死人的道理。”仇风得意道。
　　“我可告诉你啊，我们只劫财，不杀人，你可别忘了。”仇雪警告仇风道。
　　仇风把在马车上搜到的包袱递给仇雪，注视着眼睛紧闭的长英，仇雪翻看了包袱，只发现了银票和地图，和几本书，还有几件衣物，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东西。
　　“没有了吗？”仇雪问。
　　仇风摇了摇头。
　　仇雪收起包袱，重新拿起针线：“那只能等他醒了自己说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她悠长地叹了一口气。
　　山间苦寒，长英醒来的时候身上还盖着厚棉被，他摸了摸作痛的额头，额头已经被层层纱布包扎着，他知道伤口已经被妥善处理了。他舔了舔起皮的嘴唇，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刚站到地上，他便觉得天旋地转，头重脚轻，赶紧伸手抓住床沿。
　　发现有人进来的时候，长英正在倒茶，见到有人站在门口盯着他，长英手一抖，连人带茶壶一同摔在地上，青瓷茶壶重重地砸在腿上，水渍氤氲打湿了半截裤子，长英倒吸一口凉气，他知道，被砸到的地方一定青了。
　　来人见状，忙过来扶起长英：“你没事吧。”
　　长英看着这个人，他与昨天的土匪很像，却又不像，没有了胡子，脸也白净了许多，抿紧了嘴唇。他亲眼看见这土匪杀人，甚至还想对他用强，谁知道这是不是土匪的把戏。
　　见长英直直地盯着自己，一声不吭，来人小声道：“我姓仇，姐姐叫我阿安。”他的脸泛起红晕，有一种特别的天真。
　　仇安扶着长英回到床上，又贴心地为他盖好被子，捧着下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长英：“我听说这里住了一个很好看的人，就是你对不对？”
　　长英谨慎地看着眼前的仇安，发现他虽然和自己年纪相仿，但是神情中却有点痴傻，仇安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长英的脸，随即“吃吃”地笑起来：“你的脸好软。”
　　仇安嗦住大拇指，想了想说：“像鸡蛋白。”
　　长英静静地看着仇安在自己面前断断续续地说话，他从仇安的话里听出来，今日寨子里没有人，哥哥姐姐都下山去了，长英猜测哥哥应该就是那天野蛮粗暴的土匪头子，只有几个婆婆在寨子里。
　　“你知道怎么下山吗？”长英轻声问道。
　　仇安摇了摇头：“不知道，山下很危险的，姐姐不让我下山。”
　　长英握住仇安的手，仇安的手掌很大，却很粗糙，手心有一道长长的疤痕，长英看着仇安亮晶晶的眼神，小声道：“我有点饿了，你能带我去厨房吗？”
　　仇安重重地点了点头，两人搀扶着走出房门，长英这才发现外面的天气很不好，阴云密布，空气又闷又重，压得他呼吸困难，寨子里很安静，几个婆婆在厨房里淘米洗菜，仇安指着长英乖乖地喊婆婆，那几个婆婆慈眉善目，看到仇安，也都很开心地递给仇安瓜果做零嘴吃，仇安连忙摆手不要：“婆婆，他饿了。”他指着长英说，长英朝婆婆们露出虚弱的微笑，婆婆们顿时怜爱起来，端出炖好的鸡汤，又拿了两个馒头和一个鸡蛋塞进长英手中。
　　填饱了肚子，长英决定趁这个时候逃出去，看着一脸天真的仇安，长英知道，他只能利用仇安。
　　他笑着问仇安：“我想在寨子里走一走，可以吗？”
　　仇安点点头，拉起长英的手，慢慢向寨子的院墙边走去。
　　长英顺从地跟着他，触及仇安手心的疤痕，长英问他：“这道伤疤是怎么来的？”
　　“不记得了。”仇安嗦着大拇指，眼中流露出茫然。
　　长英抚摸着仇安的伤疤，看着单纯如稚子一般的仇安，温柔地摸了摸仇安的头，仇安比长英还高出半个头，他还得踮着脚才行。
　　仇安发出开心的笑声，直到看到寨子的大门，长英笑着问道：“是不是从那里就能出去了？”
　　顺着长英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仇安不再笑，而是惊恐地拦在长英面前，连连摇头：“不可以，姐姐说寨子外面有狼，出去的话会被狼吃掉的。”
　　长英忙拉住仇安，安慰道：“好的好的，我不出去。”他顺势坐在一旁的台阶上，对仇安道：“刚才好像没有吃饱，你能再去厨房帮我拿一个馒头来吗？”
　　仇安点点头，转身向厨房跑去，直到看不见仇安的身影，长英不顾腿上的疼痛朝大门跑去，这寨子很简陋，木制的高门只用了简单的木门栓卡着，长英使劲挤开一条能容纳一人通过的空间，钻了出去。
　　额头上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钻出来之前，他好像听见仇安嚎啕的哭声。山上草木旺盛，山寨被丛丛高树包围着，只有一条被整理出来的泥巴路，为了避开可能上山的土匪，长英从山侧面冲了下去，那里长满了茅草和荆棘，长英已经顾不得许多，逃出去是他唯一的想法。
　　陈武带着伤赶到悦来客栈的时候已是次日，客栈里的人告诉他章初去了府衙，如果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可以在这里等他。章初下午的时候会派人来，陈武全身乏力，打斗和赶路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只能托掌柜的派人去通知章初。
　　“就说人被土匪掳走了是吗？”掌柜再三询问。
　　陈武肯定地点头。
　　掌柜拍拍陈武的肩膀，示意他不用担心，又叫来小伙计，吩咐他前往州府衙门，通知章大人。
　　眼看着掌柜做完这一切，陈武安心地闭上了眼睛，身子一歪倒在了柜台前。
　　“知道怎么做吗？”掌柜斜睨了一眼小伙计。
　　小伙计立刻明白掌柜的意思，拉着陈武的两只胳膊向后院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