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菩萨之许一人偏爱》东君雪姬

52、第十三章 迷茫

　　两厢叙旧告一段落，幽谷中已是炊烟四起。
　　阿姥将一行人安顿在一幢精致的竹屋内，言道此处本就是特意给阿舍留的，并吩咐茜罗好生照料，自己则安排人准备晚膳。
　　饭毕，众人闲聊一阵后各自安歇。
　　阿舍毫无睡意，穿过碎石小巷，绕过竹林假山，前往半山腰的供奉庙宇处。
　　庙内烛火点点，梵香阵阵，熟悉的感觉和气味令阿舍瞬间心安了许多。
　　“阿姥。”她一眼看到正在给长明灯添油的白发妇人，也不多言径直上前帮忙。
　　阿姥抬眸见是她，微微一笑，直等到两人一起盘坐在团蒲上才温声开口。
　　“当年任性随心的阿雪，如今也有心事了，往日你可从不会在夜间来此。”
　　阿舍抬头凝视着那一排排灵位，仿佛想要透过那方小小的木牌寻到什么答案。
　　“当日任性随心，因为我只是我，如今有所顾忌，是因我不再只为自己而活。”
　　阿姥眼中带着了然，“有了在意的人，自然有所牵挂，也是人之常情。”
　　“···阿姥，今日我们抵达幽谷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从幽谷骑马离开的少年。您知道，他是谁吗？”阿舍的神色中带着些许忐忑与迟疑。
　　白发妇人留意到她异样的神情，目光温和怜爱：“具体的身份我不知道，不过他应该是认识你的人。”
　　见阿舍飞快转过头来，阿姥指了指旁侧小隔间，“这些年，他可不是第一个来打探你消息的人。那些酒都是特意给你留着的，看来我们阿雪名气不小，仰慕者也不少，送各种名酒过来的大部分都是些英俊少年郎。”
　　她说到后面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笑意。
　　阿舍看着那些齐整摆放的酒坛，白日里本就受影响的情绪明显又低落了些。
　　“怎么？这其中可有阿雪不喜欢的人？若有也不必担心，幽谷中的人并没有将与你相关的重要之事告知他们。”
　　“那倒没有，这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我护送大家到幽谷本就未刻意隐瞒行踪。我只是···只是看到这些酒，忽然间便想起了一个人。”
　　“能让你如此受影响，应该是个极为重要的人。”
　　阿舍一愣，点头道：“不错，他是我一位非常重要的朋友，同样爱喝酒，也与我性情极为相投。可惜我却救不了他，还连累了他为救我而丧命。”
　　她顿了顿，似乎又想到了谁，眸光黯然，“或许因为顾及我而丧命的人也并不止是他。于师傅也···我似乎总是留不住身边的人。”
　　阿姥听她如此说，视线落在少女素白的发带，轻声叹息：“你于师傅···”
　　仰头将眸中的水雾逼退，阿舍默不作声地点头。
　　有些想法曾经在她心中盘旋过一段时日，但一直被隐藏得很好，她也以为会从此深埋在记忆中，怎料今日又尽数涌上心头。
　　白发妇人任阿舍沉浸在情绪当中，并没有贸然出声打扰，直到她落在门外的视线仿佛发现了什么，才微微眯起眼。
　　庙宇位于半山腰，大门敞开之时只要有人上山，便能一眼瞧见。
　　“生老病死，自有命数。该来的，躲不掉；要走的，留不住。我们阿雪这么好，关心你的人并不少，比如你的阿得妹妹，再比如，你那位师兄。”
　　阿姥对上少女诧异看她的目光，有些好笑道：“今日小姜与你师兄谈及婚事之时，他的眼睛可从来没离开过你。小姜是男人一时察觉不到，阿姥又没瞎，他们说的那个姑娘就是你吧。”
　　阿舍倾诉过后心中松快了些，闻言也不否认，“曾经算是吧，将来犹未可知。”
　　“为何？我见你对他并非毫无情义，那位石公子瞧着心志坚定，也不像是三心二意之人。”
　　阿舍环抱自己曲起的双膝，下颌轻点星眸微垂，语声清淡，“我从未怀疑否认过我们之间的感情。曾经我也以为，彼此两情相悦，便没什么可以阻挡我们在一起。可是后来我却明白了：相爱并不代表就能厮守终生；两个人之间的姻缘，也非只要相恋便可顺利结合。”
　　“有些爱，适合收藏。唯有存于记忆，方可弥久常新。”
　　她的眸子澄澈干净，话语却带着历经世事的沧桑。
　　有些话，她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口，而有些事，她不会告知除彼此以外的任何人。
　　阿姥正想说什么，却看到了少女纤细脖颈处垂挂着的墨玉，“这是？”
　　阿舍顺着她的视线看到衣衫领口处滑出的药灵玉，温暖一笑：“阿姥应该也听说过灵玉吧，这是药玉，我妹妹送给我疗伤用的。”
　　阿姥越看越觉得那玉眼熟，像极了多年前小姜拿到她面前炫宝的那块墨玉髓。
　　“阿雪，你说这就是传闻中的药玉？”
　　阿舍纤细指尖摩挲着那墨玉，点头道：“是啊，这玉对疗伤有奇效，而且通体散发着药香，除了药灵玉也没有其他了。不过···”
　　她秀气鼻尖轻嗅，“这药香似乎有些淡了，许是因为我有伤在身吸收了药效。”
　　阿姥听了她的话，想起姜若离曾经在她面前又是后悔又是感叹地描述过与一少年的阵法对赌，以及日间那白衣青年急急接口打断了姜若离的未尽之言，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白发妇人感叹一声，笑而不语地看着阿舍小心翼翼将墨玉收回衣内。
　　墨玉晃动间流淌出暗色莹润的光泽，仿佛蕴含着绵长温软的情意，无声地守护着佩戴之人。
　　“阿雪，”阿姥长着厚茧的手轻抚少女秀发，“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才如此害怕失去。但我们一生中会遇到许多人，有些人注定只能成为过客；而有些人，你只要回头就会发现，他一直守在你身后。”
　　阿姥意有所指，说这些话的时候始终含笑看着门外，阿舍有些奇怪地回头望去，立时愣住。
　　一道颀长的人影出现在她视线当中。
　　那个身影周身萦绕着一层隐隐的光芒，如同镶嵌在晦暗天幕里仅存的一颗寒星般夺目耀眼。
　　白衣如雪的石惊天迎着皎洁月色，一步步朝她走过来，清冷如谪凡仙人，飘然若高空流云。
　　那双狭长的凤眸漆黑似无月子夜，深邃如万顷碧海，目光专注而又悠远。
　　他的脚步声仿似暮鼓晨钟，一下一下地踏入阿舍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