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对我情根深种》七境

8、善恶台

　　几名师兄打开食盒，里面摆着鲜亮的小油菜，烧得油亮的茄子，还有一盘盘精致的点心。

　　虽然最下层的排骨汤汤汁已经溢了出来，但这丝毫不妨碍这一盘盘菜肴做工精致、色香味俱全。

　　“风护法，这些都是山下的云极镇买的吧？”一人道。

　　虽然五观堂的饭菜口味也不错，但是一年到头总归都是那么几样，吃多便也有些乏味了，哪像山下的云极镇地处凡间，总有数也数不清的新鲜玩意儿。

　　风林哼道：“是啊，阁主不嫌麻烦，特意命我去买的。”

　　他就像捏着鼻子说话，语气中尽是不满的意味，他大小算个护法，居然为了这种小事特意下山一趟，也难怪不满。

　　不过，席砚眼里看见的却截然不同。

　　席砚心道：支唤你的是你主子，又不是我，凭什么把气洒在本尊身上？

　　“拿回去，不要。”不等师兄将那盘诱人的溜肉段端出来，席砚就将食盒推向风林，原本洒了一小半的排骨汤，此时洒出了一大半，更是直接溅在风林身上。

　　风林直接怒了：“你以为本护法是好惹的？我告诉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似席砚身姿修长，风林还是少年模样，他身量不高，此时叉着腰，活像一个骂街的泼妇，索然态度极其嚣张，语气却像是受了委屈一般。

　　席砚不怒反笑，最初找茬的就是风林，现在他又来倒打一耙。

　　“要打就打，何必找那么理由。”席砚活动关节，一脚踹在风林身边的凳子上。

　　对他有一点点不敬的，他必定加倍奉还！至于惩罚，那是后话了。

　　周围渐渐围起了一圈人，看热闹的，吹口哨的，围得水泄不通，还有人自觉地将桌椅搬开，防止打起来后误伤。

　　“风护法加油！”不知是谁最先喊出了声，接着相似的声音此起彼伏。

　　能成为阙千山贴身护法，此人的实力应当不小，但却很少看见风林出手，众人不免翘首以待，期待万分。再看对面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外门弟子，虽然生得一副好样貌，但却不知是否空有其表，里子与相貌难以相配。

　　“打就打，本护法成全你！”风林也不是好惹的，他立刻作出攻击之势，只见五颜六色的阵法从他手中接连丢出。

　　——哐哐哐！五观堂的墙壁登时被炸出了几个大坑，幸亏这殿足够结实，不然这几下足够碎成一片废墟。

　　风林的灵力果真强势，人群中不禁有人为他大声喝彩。席砚却心道：这算什么，比他主子可差远了。

　　席砚利落地侧身闪躲，白衣翻飞，留下优美的线条，明明是不慎就会受伤的场合，他却给人一种闲庭信步，游园赏月的闲适之感，虽然风林的功力了得，但众人却被席砚勾住了眼，不忍错开。

　　“你有种不要躲！”风林怒喝，他个子不高，步伐也小，只要席砚有心闪躲，他根本追赶不上。

　　“成全你。”席砚道。

　　只见他双手撑在桌上，一个利落的翻身，白衣划出个完美的半圆，他轻巧地跃至风林身后，风林慌忙转身，鼻尖却被迎面而来的膝盖撞飞，流下一道殷红的血，席砚再次跃下，如同展翅的白鹤，哐哐哐！接连几击直冲风林而去，招招命中。

　　风林难以招架，连连后退，然而脚下不稳，他仰面倾倒，摔得四脚朝天，格外狼狈。

　　“自取其辱。”席砚轻哼一身，没有继续追击，他优雅地整理衣服，仿佛方才只是一场游戏。

　　周围的人彻底惊住了。

　　——阙雍阁好歹是个修仙门派，但眼前这个外门弟子，居然直接肉搏，还把他们的护法打得毫无招架之力，明明是个一顶一的美人，哪能想到如此暴力？

　　席砚的理由则是：对付区区一个小喽喽还用的着阵法？

　　众人怔住惊呼，满堂鼓掌喝彩。

　　风林爬起身，还想继续出手，这时一人划开人群，走到中间的空场。

　　刹那间，满堂皆静。

　　“明……明修长老。”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朝来人作揖，接着整个五观堂的人，包括后厨的小厮也相继行礼，场面一度壮观。

　　众人躬身俯首，——除了席砚。

　　“师弟，快给明修长老行礼。”何师兄俯首走来，拽了拽席砚的衣角。

　　席砚却道：“——他谁啊？”席砚连阙千山都不怕，眼前区区是宿敌门下的一个长老，又能算个什么？

　　他的音量丝毫没有因为现下的安静而收敛，一字不拉地落到明修长老的耳朵里。

　　“明修长老可是阁中的第一长老，负责善……”何师兄连忙解释，然而说了半句，便堪堪停了下来，他朝前面看去。

　　不知何时明修长老已经走到了二人面前。

　　他一张枯瘦的脸摆在两人面前，每一个皱纹，一个斑点都被无限放大，甚是吓人，他长得极其瘦，仿佛一层皮包着骷髅，他的眼窝深陷，简单地说，就是一脸苦相。

　　不像是修仙之人，倒像是为尘世所累。

　　席砚并不认识这位长老，然而下一秒他就知道了此人身份。

　　一人直指席砚，朝长老报告道：“明修长老，打伤江瑛师兄的就是他！”

　　这明修长老便是前日席砚打伤那名弟子的师尊。

　　明修长老厉声呵道：“戕害同门，挑衅护法，扰乱五观堂，此人罪大恶极，立刻送去善恶台领罚！”

　　众人脸色骤变。

　　-

　　善恶台是一座独立的高台，周围是深不见底的峡谷深渊，对面则是可以登临的观刑台。这里用于审判犯了重罪的弟子，且不提罪罚的严重，光是受刑的屈辱就令人难以承受。

　　善恶台空空如也，观看刑台却水泄不通，里里外外围了三层人，有的人是方才从五观堂旁观了事情经过的，更多的却是从阁中各处闻讯而来的。

　　咚——

　　一声悠远绵长的钟声响起，席砚被一条绿莹莹的长鞭捆住，押上善恶台。

　　长鞭的另一边紧紧握在明修长老手中，他持续注入灵力，长鞭越箍越紧，勒得席砚喘不过气来。

　　此人修为估计已至大乘巅峰，仅在阙千山之下，以席砚现在的修为根本无力挣脱。

　　席砚正琢磨着破解之法，这时一人走到来，正是他前几日打伤的弟子江瑛。

　　席砚冷哼一声，心说，哪怕你不开口，本尊也能猜到你要说什么，无非是请明修长老狠狠处罚他云云。

　　明修长老是江瑛的师尊，席砚也早已猜到，定是他见自己伤了他的爱徒，所以特意前来报复，不巧又撞上他和风林大作一团，更有了处罚的理由。

　　然而下一秒，却听江瑛道——

　　“师尊，这……责罚是否太重了？”江瑛看了看席砚，视线中还有犹豫，内心也十分挣扎。

　　他确实不喜欢席砚，但是送上善恶台的弟子，都会被扒掉一层皮，这样的惩罚委实严重。

　　席砚怔然，片刻才反应过来，江瑛居然是替他求情的。

　　此言一出，观刑台上，原本安静的众人也议论纷纷。

　　“往日里只有犯了大错的弟子才会被送去善恶台，五观堂这不是还好好的吗，明修长老确实没必要用如此重的责罚吧？”

　　“善恶台已经百年没有开启了，阁主也早就下令要废除善恶台，长老现在执意要惩罚这名弟子，怕是……不好吧？”

　　方才和席砚大打出手的风林从观刑台上探头，他扯着嗓子劝阻道：“明修长老，开启善恶台一事，依我之间还是应该先知会一声阁主。”

　　风林虽然讨厌席砚，但这惩罚闹不好是会出人命的，席砚若是真的出事，他必定难逃干系。

　　明修长老冷哼一声道：“风护法，阁主处事一向‘宽厚’。”

　　他将宽厚两字读得格外重，明显是有弦外之音。

　　他话锋一转，厉声道：“不过，依我之见，正是阁主处事太过‘宽厚’，才有不知天高地厚者在阁中作乱！”

　　虽然言语中并无对阁主的不敬，但字里行间，却无一不在指责阙千山对各种阁中事务处理不妥。

　　一个长老居然如此狂妄，席砚勾起唇角，生了一副看戏的心态。

　　若不是这明修长老已与他结仇，不然他真的有心思和这人联手，这人一看就是反阙千山的，敌人的敌人自然就是朋友。

　　席砚正如此想，却听明修长老轻哼一声，反问道：“开启善恶台很严重吗？”他声音如同蛇皮摩擦般沙哑，语气却是阴阳怪气，让人听了浑身不舒服。

　　明修长老嘴角扬起一丝阴损的微笑，继续道：“我若是说，还要断其经脉，将其逐出阁中，永世不得修仙呢？”

　　众人大惊，面面相觑。

　　如果“逐出阁中”已经十分严重，“断其经脉”则是彻底不给人留一条活路，割骨断脉之痛哪是常人能承受的？这分明是想要席砚的命！

　　偌大的空间一片安静，只见明修长老凭空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朝席砚走去。

　　他边走边说道：“黄毛小儿，看你日后还有没有力气在阁中狺狺狂吠！”

　　刀尖高高举起，尖锐的刀锋迸射出耀眼的高光，它似乎叫嚣着需要鲜血的浸润。

　　众人不禁捂紧了眼睛，似乎一眨眼的功夫，眼前便是一地鲜血。

　　何师兄连忙推了推身边的弟子，厉声道：“还不赶紧快去通知阁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