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有只象》十三春夏

5、第5章

　　向来镇定自若的姜也，忽然失去了表情管理。

　　她脸色有些怔愣。

　　陈宥仪对于她的反应，早就见怪不怪，谁叫这位老师那么瞩目呢。

　　反正这么多年以来，只要第一次见李老师的女人，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的。

　　她笑着拉住姜也的手，靠近了李聿一些。

　　“李老师，这位姐姐很厉害的，摄影师耶！！咱们不是刚好要招一位摄影师么！我看现在就可以面试。”

　　说完便看向姜也，鼓励道：“南枝姐，尽管拿出你的那些看家本领，在我们老板……亲自指派的老师面前，一切都看实力说话。”

　　此时的姜也，明显感觉到男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极为淡泊。

　　她不想表现失礼，片刻的怔愣后，落落大方地伸出手。

　　“李老师你好，昨天不知道你的身份，差点冒犯，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正如陈小姐所说，我是一名职业的摄影师，也是《野生》杂志合作的……”

　　“姜小姐并不符合我用人标准，不麻烦你多言。”

　　未等姜也说完，他便一口打断，眼神漠然地提醒陈宥仪。

　　“对讲机带了吗？”

　　陈宥仪一时愣住，后知后觉地反应，赶紧从包里掏出一个对讲机递上去。

　　末了还不忘提醒道：“那个……李老师，咱们用人迫切，你都没听南枝姐介绍完自己，你怎么就知道她不符合你用人的标准呢？”

　　李聿只给了她一个眼神，陈宥仪便乖乖闭了嘴。

　　她只好一脸尴尬地冲姜也笑了笑。

　　这个结果姜也并不意外。

　　只是这个工作岗位，的确很让人心动，她就想再争取一下。

　　可她正准备开口，李聿的手机铃声忽然打断了她。

　　只见他眉头紧锁，薄唇紧抿成一条线，对方像是说了什么紧急事情，挂了电话后他朝楼上喊了一声。

　　“子维。”

　　很快，楼上急急忙忙地冲出一个人影，他嘴里叼着一半饼干，花衬衣敞开扣子歪七扭八地罩在身后，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一头卷毛像个乱糟糟的鸟窝。

　　他行动迅速地跑到李聿面前，接下李聿扔出的车钥匙。

　　“往保护区东边的围栏开去。”

　　“啊？李老师，去那边做……”

　　话还没说完，不远处的密林中，忽然传来一声枪响！

　　“砰”的一下，瞬间敲醒在场的人。

　　叫贺子维的男人脸色骤变，斥骂一声：“握草！偷猎的？王八蛋！”

　　说完冲到前坪那辆老式的路虎车上启动了车子。

　　陈宥仪下意识跟在李聿身后，却被李聿一手拦住：“在这等着。”

　　陈宥仪知道他不让自己去的原因，可她很担心：“李老师，贺子维也才过来没多久，他对于东边的地形都不熟悉，万一你们迷路了怎么办？我看还是找个人带带你们吧？”

　　姜也眉眼微动，自告奋勇。

　　“这事我熟，李老师，没问题吧？”

　　她在这里足足呆了个把月，附近的山都走遍了，更何况姜也是个资深户外人，就那么一点引路的小事，不在话下。

　　目前情况紧急，李聿没有拒绝，示意姜也上车。

　　有这尊冷面大佛坐在身边，姜也觉得车厢异常狭小，好像连呼吸都是压迫的。

　　她长这么大，唯一能给她这种压迫感觉的，还是当初那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夫。

　　可赵聿庭是赵家的掌舵人，身居高位，无数人供着捧着，压迫感天然而生也是理所当然。

　　眼前的李老师有这份压迫感，还真是罕见。

　　此刻，贺子维一脚油门踩到底。

　　在颠簸的山路上还开那么快，姜也觉得自己屁股都要裂开似的。

　　尽管如此，姜也不忘时刻注意着旁边的分岔路口，指引他们往保护区的东边开去，然而半路上，又是一阵炸响传来！

　　就像柴火堆里一根巨大的木棍突然爆裂。

　　整个孟坎拉保护区非常大，但这边是保护区的边缘地带，它的南部甚至已经和邻国接壤。

　　此刻姜也发现车上的两人脸色异常紧绷。

　　当他们来到枪响的所在围栏时，贺子维放慢车速，将车停在一个小山丘后面。

　　车子刚停稳，李聿转身从车后拿上一把长刀。

　　利刃闪着寒光，让姜也心中一紧。

　　她要跟着下车，却被李聿一把抓住手腕，制止下来：“就在车里。”

　　姜也感受到他手部暴起的青筋，也意识到这并不是开玩笑。

　　丛林里，危险的东西近在咫尺，尤其是本就知道对方是一群带着目的而来的偷猎者。

　　于是姜也贴在车玻璃上，看着李聿和贺子维两人小心翼翼地往围栏边匍匐前进。

　　刚刚的枪响，就是从这个方向发出的。

　　但现在周围一片死寂，就连傍晚的知了声都没有。

　　姜也曾经跟着香姨一群人和偷猎者打过交道，香姨提起过这边的一个偷猎者逃跑通道。

　　想到这，她忽然下车，快步来到围栏前，打开手机的手电筒！

　　昏暗的傍晚光线下，围栏完好无缺，没有半点损坏的痕迹。

　　不仅仅是这里，旁边的围栏都没有任何问题。

　　沉默片刻后，保护区的另外一边又忽然响起密密麻麻的枪声。

　　声音很小，距离足够远，但在这寂静的丛林显得格外扎眼！

　　“王八蛋！他们竟然声东击西！”

　　贺子维抓了一把头发，一刀挥过去，泄愤似的砍掉了半截灌木丛的草。

　　他们用最快的速度上车，贺子维喋喋不休地怒骂：“一群狗东西！”

　　刚刚引导他们过来的枪声，不过是在围栏外的烟雾弹。

　　姜也的心也跟着气氛紧张起来。

　　可偏偏屋漏连夜偏逢雨，车子行到半路，轮胎给罢工了。

　　贺子维气得一拳头砸在引擎盖上，满脸失落：“李老师，咱们怕是赶不及了。我看看能不能换胎，可对于换胎这事，我并没经验，如果临时找人过来的话，可能……”

　　他话还没说完，姜也已经打开后备箱，找到了备用工具。

　　她脱下衬衣外套，只穿了一件贴身的小吊带。

　　带着脏兮兮的手套，蹲下身子一言不发地开始给他们换胎。

　　贺子维一愣，诧异道：“姜小姐？你还会换胎？”

　　姜也拿着扳手，咬牙使劲：“如你所见。”

　　她没有时间和他聊天，只能加快速度，也管不着热到大汗淋漓，就跟洗了澡一样。

　　李聿站在她的身后，仔细盯着她的手法，的确是个老手。

　　当目光移到她凹凸有致的身体时，喉中一紧，目光沉下便招呼贺子维和自己去一旁。

　　两人谈话间，姜也已经换好了轮胎，她双手叉腰，喘着粗气示意他们上车：“行了，赶紧的吧。”

　　贺子维掐灭快抽完的烟头，一边跑一边不忘夸赞姜也：“姜小姐也太厉害了，说来惭愧，我和李老师两大老爷们连你都不如。”

　　姜也随手在修长的脖颈上抹了一把汗，笑道：“术业有专攻，我除了是个摄影师，还是个维修工，专业修水管，只是有些人并不这样认为。”

　　当然，这话是打趣。

　　贺子维不知道这话里还有另一层意思，只是惊叹：“那你也太厉害了！！长得漂亮还一身技能，谁要是娶了你真是修大半辈子的福了。”

　　“加速。”

　　李聿靠在后座不动声色地催促。

　　姜也瞥向他，无意对上他恰好转过来的目光，干脆露出一个甜美又温柔的笑容。

　　李聿转身拎起车上的小毯子，毫不留情地扔到姜也身上，挡住她胸前一大片的春光。

　　这下姜也才意识到自己穿着有些不妥，刚刚只顾着去弄好轮胎，那件衬衣外套又热又限制活动，她也没想那么多。

　　当然她平时也没那么保守，怎么舒服怎么来就行。

　　因为对方是李聿，她索性将毯子扔到一边，只披上自己的衬衣外套。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李聿轻轻蹙起眉头。

　　等车子到达枪响的东北区围栏处后，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

　　丛林一片漆黑。

　　姜也跟在他们后面，顺手给了他们每人一块小毯子，示意他们罩在头顶。

　　这里灌木丛生，裸露的皮肤很有可能会受伤。

　　李聿轻声道谢后，打开手电筒，一起沿着围栏巡视现场。

　　他们都知道自己来晚了。

　　这里明显有人活动过的痕迹，现场竟然还能看到红色的鲜血。还有各种各样的动物毛发。

　　当他们来到一个围栏的缺口后，发现缺口旁的草丛已经被压平，上面血迹斑斑，像是拖行了什么重物从这个缺口逃离。

　　被割断的围栏铁丝上，还挂着一张残缺的皮毛，像是不小心扯断而挂在上面的。

　　贺子维拿近仔细观察了下，表情逐渐扭曲：“一级保护动物，蜂猴啊！真刑啊他们，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拖行的地上，还有野猪的痕迹。

　　“李老师，明天我就去公安那边汇报下情况吧。”

　　黑暗中，看不清李聿的表情。

　　可现在的姜也，却感觉到自己的心有些颤抖。

　　她不禁想，如果他们能快一点赶到，那是不是能阻挡一场的杀戮发生呢？

　　但她也不确定。

　　三人心里都五味陈杂，开回去的路上连气压都是低的。

　　等车子停在香芳宾馆的前坪时，姜也打开车门。

　　但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先一步握住车把手，阻止她开门。

　　姜也不解地转身，冷不丁地撞到李聿的胸膛上。

　　她下意识往后拉开距离，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一本正经地看着她，突然问道：“你真想应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