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的朱砂痣竟是我自己[重生]》落安染

2、差距

　　接过竹牌，宋漾之还是没忍住多看了那孩子几眼。

　　骨龄已有十五了，看着却像是十一二岁。
　　蓬头垢面的，脸上的赃污比手上还多。忽略那双黑白分明格外沉静的眸子，怎么看都是个小乞丐。
　　来宗门的路上怕是遭了不少罪。
　　和他记忆中衣着考究、不染尘埃的少年大相径庭。

　　与之对视半晌，宋漾之急躁的情绪才缓缓平息下来，剩余的那点戾气也随之消了。
　　调转步子来到自己的临时岗位，将黎鸢的名字登记在册。
　　不用他开口，那孩子便伸手递到自己面前。
　　宋漾之将红绳放入他掌中，见人自觉带上便让出了身后的路。

　　他却没有直接离开。注视了自己好一会儿，像是在等待什么。
　　已经习惯了黎鸢的这种态度，也没多放心上，只是耐着性子打量了番，这才注意到对方好似承受着极大的痛苦，面色苍白虚汗不止。
　　要不仔细看，就真被那些赃污掩去了。

　　想无视的，但脑海里闪过那个冰凉的怀抱，还是装出不耐烦的样子，直接将人推了进去。掌中灵力输出，暗暗为其减轻点痛苦。
　　尽量不去在意身后人，若无其事的开始登记下一位。

　　等登记完所有，宋漾之才有空闲重新回想那些死前的景象。那个奇怪的人，那帮助自己挣脱荆棘的冰凌，那冰凉的怀抱。
　　鬼使神差的将册子翻回到第一页。看着万般熟悉的两字不禁出了神。

　　“会是你吗……”
　　黎鸢。

　　指腹轻点在上，像是抹开了他尘封的记忆。

　　修真岁月漫漫，宋漾之对这位同宗不同峰的师弟，已经自以为记不清了。但在他听到名字的一瞬间，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人一直被自己藏在心底。

　　返回大殿，将册子递给大殿门口的弟子，便被传送到了师尊身边。

　　看向金澜镜，里面大部分人还在迷雾岭中，艰难的完成着猎杀两头低级妖兽的任务。
　　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弃权，向管事弟子求救。

　　宋漾之目光上移，那边映照出的，是通往大殿的罡风阶。
　　已经有几个出了迷雾岭的人，在此登记。

　　不过那些天之骄子和他们曲星峰没关系，都是掌门和其他三位峰主的囊中之物。
　　说难听点，他们曲星峰就是来走个过场顺便捡个漏的。

　　岚隐真人，也就是他的师尊虽有合体期初期，却是五灵根修士。
　　修为在五灵根修士里已经是奇迹了，但真要比还是不如灵根少的修士。

　　所以那些真正优秀的弟子根本不会拜入岚隐真人门下。
　　简而言之，曲星峰的一众弟子，相比其他峰弟子，真的就是最差的存在。

　　明明也是通过考验到达顶峰的优秀弟子，努力程度不比天资优异的人少。本也是能被崇拜、敬仰、称赞的，却被如此轻贱。
　　说的人多了，不仅内门外门弟子，就连他们自己都认为他们是宗门内养的废物。

　　“心情不好？发生什么了。”
　　耳边传来了师尊的小声询问，侧头便见师尊懒懒的瞥着镜中景象。
　　刚刚那些关心似是随口一问。

　　宋漾之倒不至于因为这种小事而生气，只是此时的他与从前大有不同，被误认为心情不好也是有迹可循。
　　牵起嘴角，恢复该有的温和模样，小声回复师尊，自己只是被参加大典的人带动了。不自觉的严肃起来，跟着一起紧张，所以表情看着严肃了些。

　　抬头便见倒映着罡风阶的金澜镜中，一张熟悉的面孔一瞬即逝，已经超越了不少人。

　　宋漾之有些惊讶，知道对方很有天赋，却没想到那么厉害。
　　距离刚刚碰面，也才过去不到一盏茶时间，怎么就已经登上罡风阶了。

　　这么一对比，当初自己来天钥宗的情形，简直就像个笑话。

　　他是在八岁参加的收徒大典。
　　当时相依为命的祖父病死了，处处又盛行修真。为了找个庇护之所，便打听了有没有宗门收人，想去碰碰运气。

　　他那时什么都不懂就跟着其他人一起来了。虽测出只有五灵根，但资质极佳悟性极佳，也够格参与之后的测试了。

　　当时没有什么生死的概念，看别人拼命，他也跟着一起拼命。
　　根本就不知道大部分能走到这的，都是已经打过基础的练气修士，底子可不是他一个凡人能比的。

　　好几次因为差点死亡，让不耐烦的管事弟子，不顾他的意愿就要判定他弃权，都被他哀求着阻止了。

　　以凡人身躯，赶在两个时辰内杀死两只低级妖兽硬闯出了迷雾岭。

　　到达罡风阶时，早已遍体鳞伤、体力透支。被罡风打下阶梯数次，都没敢晕过去。

　　起初几次，是觉得都到这儿了，上不去多少会有不甘心。之后那些便都是自己和自己较劲，钻了牛角尖。

　　咬牙到达顶峰，血人似的爬进殿内，看到的却是其他弟子不耐烦的神情。

　　自己滚下多次才好不容易爬到的顶峰，黎鸢就那么轻松走上来了。

　　看向那些摇摇晃晃，需要拉着牵引绳固定自己的人们。和那些还在迷雾岭猎杀妖兽的，或是已经弃权的人们。
　　宋漾之暗暗叹气，果然普通人才是占大多数的。黎鸢那种天之骄子，金字塔顶端的，才是少数。

　　思绪刚落，黎鸢也迈上了最后一阶。

　　见人微微一晃，像是有些站不稳般。
　　宋漾之下意识狐疑的眯眼观察起来，有些不敢相信。
　　这家伙，先前那么淡定的样子，不会只是因为死要面子硬撑的吧。

　　看他茫然抬头四顾，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登顶。
　　就……
　　蛮新奇的。

　　看到那么小只的黎鸢表现出孩子气的一面，宋漾之新奇之余又觉得别扭。
　　上辈子认识黎鸢的时候，那人都已经同他一般高了。
　　此时的黎鸢是他回溯前想见也见不到的模样。

　　等有其他人陆陆续续登上顶峰，黎鸢才终是恢复状态，蹙着眉同那些人一起进入大殿。

　　刚步入大殿，黎鸢便对上了他的视线。
　　宋漾之猝不及防之下，不着痕迹的错开目光，一一扫过走进大殿的其他人们。

　　脑子里不着边际的想着，是不是自己的眼神有哪里不对？被对方注意到了。
　　想着便又将目光落了回去，黎鸢此时却已经没有再注意这边了。

　　大殿关闭，收徒大典到了尾声，该是最终的师徒互选环节。
　　还没入宗门就已有练气六层的黎鸢，同上辈子一样，依旧被掌门和零阳真人争抢。

　　而他那时，除了师尊没表态，其他峰主没有一个看得上他。
　　正当他觉得一路以来的罪都白受了，却不想师尊见他没人要。退去慵懒的模样，笑眯眯的收了他。

　　后来他才知道，自己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能够登上大殿，却被选剩的弟子。
　　也是师尊接管曲星峰后收的第一位弟子。

　　师尊并没有嫌弃他，一直以来都有耐心教导。
　　却在发现他丹田时常闭塞，连运行一个周天都极其困难后沉默了。

　　宋漾之幼时还会天真的认为自己那么特殊，将来会不会厚积薄发，成为像师尊那样的奇迹。

　　然而是他想多了。

　　直到他的特殊体质暴露，去了魔域才逐渐了解，他祖祖辈辈出了不少天选修魔体，为了隐藏体质宋家代代都不修真，还会用秘法封闭丹田。
　　但谁又会想到，宋漾之出生不久，宋家便家道中落。之后就连和自己相依为命的祖父都离开了他。
　　为了寻求庇护，命运般的踏入了修真界。

　　祖父不是什么修真人士，使用的秘法没能完全封闭住他的丹田。日子越长，宋漾之丹田运行得也愈加通畅。
　　正当他以为一切都要好起来的时候，无意间冲破了最后一点桎梏。
　　丹田运行四十九周天，魔气四散……

　　吝啬地给了点希望又全数打散，真是不好的回忆。

　　“你看中的小子被选走了。”
　　师尊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宋漾之不由的站得更直了些。

　　仗着有隔音结界，岚隐真人没有放低一点音量，慵懒而戏谑的看着场上众人的表现。
　　“居然放弃了掌门，选择那个老狐狸。还说一直敬仰他，请掌门成全……真是笑死人了。胆子蛮大的，这样掌门不想让也得让了。”

　　知道师尊说这话，还掺杂了提醒他的意思——他们是没可能拐那么好的苗子，入曲星峰的。
　　宋漾之淡淡应声，没有反驳自己看中了黎鸢。

　　原本他也没想过要把人拉到曲星峰来。他是知道的，零阳真人是最适合他的师傅，两人同属变异冰灵根。单凭这点，就连掌门都略显逊色。
　　自己还没那么不知分寸，平白毁人前程。

　　峰主们选徒结束，被选剩下的谢星苒、谢星回姐弟照例归到了曲星峰。
　　两姐弟资质平平，练气二层。
　　要不是一路上有彼此激励拉扯，恐是到不了大殿的。

　　掌门按照惯例说了几句客套话：“这么拼命有韧劲的弟子，果然还是得交给岚隐真人带才行呢。”
　　众人知道掌门话里都是好意，却还是出现了憋笑失败的嗤笑声。

　　师尊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嘴上还是客套的回应了。

　　宋漾之走到他们面前，拿出自己储物戒里最好的疗伤丹药，喂两人服下。
　　看着面对恶意还不明白状况，满脸茫然的小家伙们。
　　宋漾之嘴边的话转了一圈，最终也只是不着痕迹的将两人护在身后。

　　他们确实比其他峰的弟子差，这是事实。
　　如果想打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的脸，就只能让两个小家伙自己努力，好好修炼。不然无论背后有谁，都护不住他们。
　　做好了日后帮助两人逆袭的准备，便只静静的将他们领到师尊身边。
　　大出风头或歇斯底里的事，太掉价，他此时还真干不出来。

　　宋漾之亲手为师弟师妹佩戴好弟子玉牌，看着两个小家伙欣喜的摸着玉牌互相比较，保持了许久的微笑终是真实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