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寻墓（十一） ...
-
“你确定，真要跟他们走？”
席梦怀犹豫地看了一眼面色如常的男人，心有疑虑，夹杂着紧张、担忧，但这些都比不上当事人的淡然处之，仿佛他才是那个真正的局外人，不懂其中严峻。
“不然呢？”
席秋实敛神，目光冷肃的看着席梦怀，对方一脸忧心忡忡，恨不能替他顶上去的样子。
他这个弟弟，还是和记忆里一样，忠心耿耿，没什么变化，从小开始粘着他，到长大了更变本加厉，不但开始絮絮叨叨，更像老妈子一样时时粘着。
他淡淡挪开视线，神情冷漠至极，仿佛对方就是陌生人一般。席梦怀见状，彻底了然，随即往后退了一步，没敢再多说什么。
他心里知道，这个男人决定的事情，几乎没有放弃一说，他既然做好了准备，自己再怎么阻拦也是徒劳，任何人都无法反驳。
只是，只是他免不得担心着，一趟下墓，下面无法先知，等于生死难料。这可是关乎席氏的命运，更关乎二哥自己的未来，关乎着每一环相扣的利益与共，他不允许有闪失。
“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联系我，我会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席梦怀下意识叹了口气，顺势瞥了一眼闫老七，对方眯了眯眼睛，似有一种怀疑，他当即打了个响指，眼神示意着到一旁过来的人身上。
“小席总，怎么回事啊，这位周小哥也是走后门进来的？”
闫老七摸了摸鼻子，有几分怀疑的看了看席秋实，男人站在那里，背着手，表情未明，丝毫看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
“哦，是我朋友而已，我肯定要叮嘱几句。”
席梦怀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面容里说不出的感慨：“七哥，这一趟辛苦你了，无论结果如何，能不能得手，都得保证大家一起回来。”
闫老七斜了他几眼，浓密的眉紧拧在一块，品不出话里的失落，好似压力极大。
“不是，我又不是第一次下墓，再说了，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该找到的终究会找到，行了，我们出发了。”
他回身拍了拍对方，以示安慰，随即朝车队打了手势。
看着渐行渐远的车队，席梦怀眼里只余一片空白，他明白二哥的立场，自然也懂得他心中那份不甘、怨恨。
然而，他不阻拦，只能支持，就像当初，一直支持着……
扬灰三千，不语相逢，一行人正式踏上征程。
车内，一同在感慨的还有半程，这一逢跋涉千山万水的征途，在深渊中摸黑走了很久，她同样明白什么是遥遥无期。
心不甘，才有怨恨至极……
“你，平时都在哪里潇洒，居住何地？”
后座上，一直假寐的闫老七打破了车内的安静，他闭着眼睛开口，不看两人，不知是向身旁的半程发问，亦或是向副驾驶位上的席秋实发问。
顿时，车内陷入一阵沉默，无声胜有声般的压抑感流淌着。
这时候，前座的席秋实懒洋洋地睁开了眼，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室内镜，看着全程充耳不闻，似置身事外的女人，看了一会儿，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继而，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吴江待的多一些。”
“哟，那里我知道，有座很有名的佛寺。”
闫老七愉快接茬，似乎只是闲聊，随即睁开眼，一抹笑意从眼尾溜走，闪着算计。
“那你呢，半程？”
转了一眼，他再度将话题引到了半程身上，她始终垂眸，没有开口的意思。
“七哥呢，这些年走南闯北，怕是经历很多事情吧，何不如给我等传授一下经验？”
席秋实划了一下手机屏幕，微信上面多条信息未读，他懒得去看，将手机揣回兜里，自然接话道。
“哎呀，这个事情便是说来话长了，反倒不需提起，伤心事何必多扰。”
“哦，是关于雇主的过往么？”他淡淡扯了下嘴角，声音里夹杂着好奇。
闫老七瞅了眼旁边纹丝不动的女人，顿觉得有些泄气，又思量着席秋实到底是什么身份，依旧不得其解，下意识叹了口气：“我们这位雇主的事情，劝你还是少打听，至于我之前的经历嘛，那真是太多了。”
“我们这些把脑袋拴裤腰上的人，说的好听是拿钱办事，说的不好听，那就是亡命之徒，跟亡命之徒有关的事情，必然都是性命攸关，遇到的奇人怪事可太多了。”
沉吟了一下，席秋实笑了笑道：“那可有遇到记得前世记忆的奇人？”
话音刚落，半程心中警铃大作，目光直指前座的椅背，似有冷刃卷冽。
“嘿哟，还有这么奇的？”闫老七一听，顿时支楞了起来，十分惊讶道。
“我们顶多见了些鬼媒人，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别人坟头干丧尽天良，折损德行的事情。哪像你说得这个，如此之奇啊！”
趁着对方感慨的间隙，席秋实翘了翘唇角，目光看向室内镜与一道锋芒相撞在一起。镜子里半程面无表情，但眼神却含着杀气，似有吃了他的架势。
昨夜事情未了，今日好不容易两相无事，他却偏偏贱兮兮的挑起事端，简直是在她的暴躁底线上来回横跳。
“啧，你这人说话怎么还藏着半截，后来呢，你遇到的奇人如何了？”闫老七等的有些不耐烦，赶紧追问着。
“没什么，她不过比别人多活了一世的记忆，看不出什么特别来，反倒这些事情成为了一种桎梏，囚着她，让她无法真正活出自己。”
男人淡淡开口，声音里漾着一丝深意，平静的字腔深处在狂风怒号。然而闫老七听不懂的，半程都能听的明白，他这话，分明就是说给自己听得。
“无法活出自己……”半程下意识在心底重复道，一字一句间，他窥见了全部，而她依旧被蒙蔽其中，看不到面前的路，也看不到所谓的未来。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他以为他之于她必定是旁观者，局外人，然而真正意义上的答案，全都是自以为是，自欺欺人。
她默默抬起头，目光黯淡了些许，眼前他不懂，身似局外却在局中，她不必去怪。
“唉，要按你这么说，那这奇人也是可怜了。”
闫老七想了想，愈发感慨万千，算来算去，这世上可怜何其多，仅仅凭他认识的人中，就有各种各样原因的可怜，且不说别人，给他知遇之恩的席氏继承人。
那个传闻中乃直系子弟里最优秀出色的男人，一出生就能拥有旁人触手不及的一切，高高在上，不染尘埃，却偏偏时运不济，命途多舛，身患绝症，无力自救。
“所以说，拥有一世记忆又如何，拥有一切荣华富贵，拥有什么都等于空空如也，得不到，实现不了，带不走，才是真正的痛苦……”
几句话寥寥落幕，一时间谁也没有再开口，车内又重新恢复了安静，车内的人却都各怀心事，久久难以平静下来。
夕阳西下，暮色渐沉，他们一行人走了一下午的路程，待到大雾弥漫，才算落脚在一家民宿。
外面的风刮的很大，浓雾遮掩，看不清方向，半程一下车迎风从头顶灌到脚底，冷到让她牙齿打颤，手中攥紧自己的背包，还没等挪步，侧面一道高大的身影正好挡住了风袭的方向。
她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借着微黄的车灯，罩全了男人精致的侧脸，对方神色平淡，微微侧头瞥了一眼，又转了过去，半分没有多言语一句，接着，长腿一迈，超过她走远了。
隔了一会儿，众人在饭厅聚齐，热气腾腾的一桌丰富菜肴，没人自打招呼，讲什么开场，纷纷闷头干饭。
“欸，小北，你不好好吃饭，老看什么呢，你快把鱼戳碎了！”
对面嘴巴塞着饭的瘦高黄毛，一脸嫌弃的看着小北道，那表情里写着你缺啊。
“没，没什么，来哥你吃你吃。”小北说着话，特意把鱼盘向对方推了推。
王来瞟了眼他一直盯着的方向，扒拉了口饭，夹了一块红烧肉塞进嘴巴，边嚼边说：“那小娘们是挺漂亮，可漂亮归漂亮也不能当饭吃啊！”
“咱们这是什么营生，她又是什么营生，你应该能想得到，你们压根就不是一路人，我劝你啊，趁着现在没到深山老林，人迹罕见之地，没啃压缩饼干的时候，赶紧多吃几口香喷喷的饭菜，何必愁那不可能的事情！”
他是看着小北一路成长起来的，多次险些搭上了小命，攒下娶媳妇的钱，那一笔一笔都是拿命换的，兜兜转转混到现在才有些本事营生，可不是为了遇见这么个女人折在半路。
“我，我只是看半程小姐不怎么动筷，我没想做啥。”
小北有些不自然的低下头，筷子夹了夹菜，却愣是心不在焉，一副游魂在外的样子。
“哼……”
另一头，席秋实斜睨了一眼侧对面的位置，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听起来极为不屑。
明明声音极小，但还是让身旁的半程听到了，她不明所以，撂下筷子，继而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心思转了转，看着这么一圈狼吞虎咽的男人们，心中了然，却有些犹豫。
挣扎了一会后，她才缓缓开口：“我也不愿意坐你旁边，我也不喜欢这么多人吃大桌饭，但你还是忍忍吧。”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从齿缝中溢出来的话，若不离得近，仔细的听，根本不知道她在说话。
闻言，席秋实转过头，目光一瞬笼住了她，没有开口，亦让人捉摸不透。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寻墓（十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