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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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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那是很多年前的一个秋天,须弥衫的叶子还是深绿色的。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离开雍京,我的家人也依然居住在那个宽敞豪华的府邸,而永嘉,也就是我的丈夫,他还是大郑王朝最有权势的亲王。不过这些都已经成为了我们共同的回忆,因为我们和那样华美危险的生活距离越来越遥远。
护国寺在斯琅山顶,建立的时间无人知道,即使是寺中最老的和尚也只能说出大概,那个时候,郑王还没有一统天下,那个时候的郑国不过是帝国属下的一个诸侯国,贫瘠而软弱,这些,都是三百多年前的事了。护国寺中的游人也不多,大概因为这里的和尚不解姻缘签,不为人们向神佛为功名利禄祈祷的缘故。这里的和尚只做两件事情,为亡魂超度,还有就是念经。
大雄宝殿中,我把手中用朱红色丝线编织的结放在大殿中央供奉的金盘上,侧身行了礼,然后对这里的主持大和尚说,“大师,请您为一个女人超度。”
主持大和尚还没有说话,这个时候从大殿外走进一个人,伸出枯瘦的手指拈起三柱香,在旁边的香烛上点燃了,径自端在前胸,闭上眼睛,静待一刻便插在面前的香炉中。白衣和尚双手合十,恭敬的在他面前退后两步。这个人清俊的相貌让人印象深刻,可是他却十分虚弱,似乎受过很重的伤。他对我说,“姑娘,这里的和尚并没有额外灵巧一些,你这个结子是加了桐油然后用剪子砸过的,解不开。”
“先生,这个结是我庶出妹妹的母亲生前结下的,十年来无人能解。明日是我妹妹大喜的日子,我不想她带着这样的心结嫁人。”我对他说。
“心结,……”他听着一笑,“死去的人已经化为了尘土,心结只有活人才有。”他说着,从金盘中拿起了那个丝结,苍白的手指摩挲着,然后对那位大和尚说,“和尚,念经吧。”
伴随着大和尚的往生咒,他把丝结卦在大殿的烛火上,嗤啦一声,点燃了。原本红色的丝线迅速扭曲,变成了焦黑色,然后灯花一爆,什么都没有了。然后他从自己的怀中又拿出了一个白色的丝结,那个只是用两根丝线随便打了一个结子,很松。他把这个递给那个大和尚说,“这个是我妻子的,今天是她的头七。”
“先生,您还是,……”我想说你还是没有看透,可是看见他面容憔悴实在不便说完这句话,不过聪明如他,既然明白。
“我依然活于世间,所以有很多东西方不下,也看不透。”
那人说着,看着大和尚轻易拆开了他的结子,这才说,“和尚,释孑重伤在身,不便久留,这就告辞了。”他说完拱手致礼,然后也向我拱了拱手,我福了福算是还礼,他这才走出殿门。
后来,和主持大和尚说起来的时候,他告诉了我,这个人就是权倾一时的当朝大司马沈释孑,沈太后的亲弟弟,当朝琉璃王后的父亲,也是我未来丈夫祈亲王永嘉的亲舅舅。
当我一只脚踏出山门的时候,我曾经抬起过头,看着一行凌翅鸟飞了过去,留下几声并不清脆的鸣叫。很多年后,我会偶尔在不经意的时候想起这天,在我看来,这天也许是很多事情的开始,不过那个时候我只是注意了山上清冷的绿色还有树枝头凝结的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