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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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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亦芃醒来时,天还未全亮。
药效已过,热也退了,但还是感到浑身无力,不想动弹。
窗外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屋内充斥着潮湿的味道,寒风打着圈从窗户缝中钻了进来,让陈亦芃鼻尖发痒。
陈思远在炕那头睡的香甜,被子裹得严严实实,不时还传来轻微的鼾声。
陈亦芃半倚靠在墙上,摩挲着手中的药盒子,陷入沉思。
昨日所见并非幻觉,脑海中出现的神奇医院和琳琅满目的药品引得她心动不已,如果那些药品都可以取用,甚至很多医疗设备都可以给人使用的话,那么之后生活定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正当她沉下心,准备再次进入医院时,被一声呵斥打断。
“快起来!你阿姊病着,你也犯了懒么?!”
天刚亮,陈王氏,也就是陈亦芃的婶婶,就进来叫姐弟俩起床,说话非常不客气。
昨日陈亦芃生病,家里的活全让她做了,现在心里怨气大着呢。
这俩姐弟在平安城又没别的亲戚,自己的亲叔叔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己愿意养着这两张嘴,该是他们感恩戴德,干点活又怎么了,年纪小又怎么了,这是姐弟欠她们家的。
但这女人从没想过,他们如今以城里人自居,还拥有一件独立小院,都是谁的功劳。
陈亦芃本来不想和这女人多吵,但是看到从被窝爬出来,冷到瑟瑟发抖的陈思远的瘦小身板,独自走路都有些困难,还要被赶去做活,怒火顿生。
“还是让思远歇着罢,本就行动不便,昨晚照顾我,更是累的不行。那么小的孩子,早起还要干活,婶婶不觉有些过分了么?”
陈思远刚穿好衣服,听到姐姐的话,瞪大了眼睛。
要知道,以前姐弟二人被欺负到不行时陈亦芃也只是在旁默默流泪,同时宽慰弟弟,为叔婶一家找借口,从来都是逆来顺受,半句怨言也不敢有。
连陈父生前也总是感叹原身性格,“亦芃亦芃,不该给你起这个名字,像草一般柔软,随风摇摆,轻易被弯折。”
同样的,陈王氏也吃了一惊。
昨天就觉得这小妮子胆子大了不少,敢拒绝她。今日倒好,直接顶嘴了!
她狠狠皱眉,表情凌厉,“昨日还好好的,今日怎就累到不能干活了?你这死丫头,胡言乱语,让你休息看来是给脸了。摸不清自己几斤几两,敢这么跟我说话!今日也别吃饭了!”
陈思远一听这,哪还敢耽搁,生怕害姐姐今日也不能吃饭,本就身子骨弱,连着两天被饿,是个人都撑不住啊!
他起身就要去拿小拐杖,准备乖乖干活。
陈亦芃拦下了他,神色淡然,但说出的话却毫不客气:“婶婶莫要生气,我胆子不大,本也不想与您争论。但昨夜高热不退,一睁眼到了鬼门关,碰见了爹爹,他惊讶的问我为何在此。亦芃自然不敢撒谎,便如实告知。”
陈王氏的脸色逐渐变的难看起来,她想打断接下来的话语,却被陈亦芃提高的音量压了下去。
“自我二人被爹爹托付给叔父以来,他们一家带我极好。每日米糠咸菜,穿的是堂妹不要的破旧衣裳,住的是漏风漏雨的小屋子。平日里婶婶还会让我干重活来强身健体,只是我不争气,在外浆洗一日衣物,晚上便突发高热,一睁眼就见到了爹爹。女儿实在愧疚,辜负了叔婶一片好意。”
“不知为何,父亲闻言大怒,说要找叔父算账,还一巴掌将我拍了回来。于是今早我就反思,是不是婶婶不应该如此揠苗助长,强身健体也要给个休息时间不是?”
陈王氏脸色铁青,之后又变得煞白,她抬手指着陈亦芃,嘴唇不断颤抖,“你,你......”
陈亦芃神色认真,“父亲临走还警告亦芃不许对婶婶不敬,他打算当面对您表示感谢。哦,对了,想来父亲的医术近来精进了不少,一早起来,亦芃高热便退了。”
陈王氏看到突然变得牙尖嘴利的陈亦芃,神色与生病之前判若两人,又听到这种话,心里发毛——这还是她那个怯懦沉默的侄女吗?还是说哪里来的游魂野鬼占了具躯壳呢?
又听到陈父要来找夫妇俩算账,她冷汗浸透了后背的里衣,冷风吹过,微微发凉。心虚顿时涌现,伴随着的还有淡淡的后悔之情,不过这缕情意实在太过细微,很快就被压在心里。
她浑身僵硬,四肢似乎都不能动弹。明明是大白天,却比晚上还要可怕。房间里光线昏暗,阴影里似乎要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陈父似乎也在背后等她转身,质问她为何要将自己的一对儿女逼到如此地步。
“婶婶神色不佳,似是病了,还是请郎中来看看罢。亦芃和思远身子都不爽利,先不送婶婶了。”
听到这话,陈王氏就像是得到了赦免,四肢回温,又可以动弹了。一扭头,哪里有什么陈父的鬼魂,不过是自己一番臆想。
她匆忙转身出门,被门槛绊了一跤也不觉疼痛,迅速又爬起来离开。
等回到自己房间时,缓了许久。
回想起刚才自己狼狈的样子,她的神色逐渐变得阴沉狠戾。
陈王氏走后,陈亦芃收回了眼神,一扭头就看见陈思远晶亮的眼神,“阿姊刚才好威风!”
这话逗笑了她,摸了摸陈思远的脑袋,陈亦芃开口:“思远腿伤了有几日?”
小豆丁坐在姐姐旁边,掰着指头数了一会,这才说道:“已七日有余。”
“让阿姊看看。”
陈思远乖乖把腿凑过去,陈亦芃解开他腿上绑的薄木片,撸起裤管,露出了略红肿的小腿。
她轻轻摸了摸陈思远的伤处,果不其然听到了他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陈亦芃并没有心软,反而更加仔细的摸查了他小腿情况。骨头没有移位,但腿部红肿还在,痛感明显。应该是骨裂,不过好在不是很严重。
放下裤管,她也松了口气,还好,药房里应该有合适的夹板,只需要包扎固定好,再服用消炎活血化瘀的药物,以小孩子的生长速度,应该很快就能下地走路。
思忖片刻,她开口道:“思远困么?今早被吵醒,昨晚又没睡好,休息会吧。醒来阿姊给你变个戏法。”
陈思远眼神晶亮,拍手道,“思远要看变戏法!”
陈亦芃按住了小豆丁的肩膀,“睡起来才能看。”
小孩撅起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不过被按进被窝后,很快就睡熟了。
陈亦芃则集中了注意力,意识沉浸下去,来到了熟悉的医院。
*
陈思远一觉醒来已经到了下午,雨已经停了,外头传来交谈的声音,不过并没有听出来是谁。
他下意识的去看姐姐的位置,却只看到了叠的整齐的被褥。人却不知去了哪里。
一阵心慌蔓延上来,陈思远一边大声呼唤,一边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阿姊!阿姊!”
外头的谈话声消失了,没等陈思远下床,就见到姐姐推门而入,手里还端着碗。
小豆丁一见到人,眼里立刻蓄满了泪花,红彤彤的,像只小兔子,“阿姊去哪里了?”
陈亦芃放下手中的碗和馒头,将门后挂着的毛巾递了过去,“去拿了点吃食,饿了吧,快擦擦手吃饭。”
饿极了的陈思远没一会就解决的干干净净,还小小的打了声饱嗝。
陈亦芃收拾完后,准备重新给小豆丁上药。
揭开布条,将之前的树枝丢到一边,小腿用酒精消毒,给他上了活血化淤的药,然后不顾小豆丁疼到哭喊的声音,手法娴熟且迅速的用夹板进行了固定,绷带包扎,还打了个漂亮的结。
“莫哭,这不是很快好了么。”
陈亦芃本想摸摸陈思远的小脑袋,安慰一下,却在半路收了回来。
她的手上沾着药。
陈思远一边打着哭嗝,一边埋怨,却没有刚刚那般撕心裂肺,“嗝~阿姊说要变戏法,却弄疼思远了!”
陈亦芃哭笑不得,“阿姊自然记着,你看这是什么?”
小豆丁泪眼朦胧,看着陈亦芃手心里躺着的两粒白色小丸,“这是何物?”
陈亦芃拿起一颗,“张嘴。”
陈思远乖乖张大嘴巴,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嘴里化开。他瞪大了眼睛,“这是糖吗?真好吃!”
现代的钙片口味多样,味道自然不差,小豆丁吃的津津有味,嘴巴一动一动,像只小仓鼠。嚼完甚至还回味了好一会,这才眼巴巴看着她手里的另一颗。
“这颗下午吃,小孩子糖吃多了会被虫子咬的。”陈亦芃把钙片用纸包起来,放在桌子角落。
转身叮嘱陈思远,“晚些我出门找些活干,你好好在家里,要是谁让你干活,不要听他的,等我回来。”
陈思远正盯着那颗糖,闻言顿时紧张起来,“阿姊一定要出门吗?叔叔家也给我们东西吃呀,不出去了好不好?”
陈亦芃语气柔和:“阿姊赚了钱就能给思远买很多好吃的了,有很多糖呢。”
陈思远仍然表情纠结,但还是缓慢的点头:“阿姊早点回来,思远等着你。”
*
陈家在平安城东城,这边人员复杂,多是一些没什么社会地位的人,大多数百姓并不很富裕。不过只要肯下苦工,活还是很好找的。
如果有熟人介绍,可以在工头那边领取一些零散的活计,比方绣活或是誊抄书之类,也有搬货等体力劳动。但内城这种体力活总是少些,城外的劳动力会更加廉价,工头们更喜欢城外招人。
而向陈亦芃这种没什么门路,也不太了解市场的新人,就只能自己找活干。
循着记忆,她来到菜市场前的告示墙旁。
这种墙会有各种信息发布,招工信息自然包含在内。
只见上面纸张一层糊着一层,下面的早就风化破烂,上面的依旧如新,也不知压了多少层,整面墙充满年代感。
陈亦芃从左到右,仔细辨认那些告示上的字迹,昨晚那场雨下来,有的早就糊的看不清了。
招绣娘,绣品一尺半见方,要求:绣龄不小于5年,会苏绣,时间需半月内,报酬面议。有意请至白一巷李家大院,联系白管事......
招代笔,要求熟读四书五经......
招酒楼跑堂,年纪15以上......
......
陈亦芃看的眼花缭乱,有的纸张很薄,能透出下面的文字,因此辨认起来十分费眼。
筛选到大概中间时,她被一堆围观的人挡住去路。
这是怎么了?
陈亦芃踮起脚尖望了望,这文告不似其他潦草凌乱,反而字迹工整,纸张崭新。
再看那标题及印章,竟是一张招募榜,细细看来,竟是瑞王府张贴的!
陈亦芃来了兴致,却因为身板小,挤不到跟前,只得问起了前面围观的一位看起来颇有学识的老大爷。
原来这榜是老王妃下令张贴的,就是为了救自己的儿子瑞王。
陈亦芃所在的国家名叫大褚,如今坐拥天下的正是宣文帝。
瑞王父亲,正是宣文帝胞弟。瑞王则是当今圣上亲侄子,才貌双全,更有文韬武略,惊才绝艳。
瑞王父亲战死边关后,亲王之位由年仅十岁的世子继承。
宣文帝对世子甚为怜惜,更是信任有加。
五年前,匈奴扰边,烧杀劫掠。瑞王那时不过也才十七岁,却被委以重任,带领十万大军,迎战匈奴,首战告捷,将敌军击退十余里。
消息传回大褚,举国欢庆。
班师回朝时,百姓夹道相迎,圣上更是将一座城池划为其封地,正是平安城。
之后几年,瑞王多驻扎边关,因其赫赫战功以及冷酷的行事风格,被匈奴称为“冷血阎王”。
这几年甚为忌惮,轻易不敢犯大褚边境。
只是不知何时,瑞王竟回了平安城,要不是这张榜,众人竟不知他已性命垂危。
“咱们平安城的大夫竟没有一个治好王爷么?”有人好奇道。
旁边人搭话:“已经去了好几个,都束手无策,这榜都换新了。”
“这榜已经贴了月余,王爷也昏迷许久。”山羊胡大爷摇头叹气,“只怕消息传到边关,我大褚便不再安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