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晨曦》乔雪凝

5、Five 错乱

　　课间，教室里像炸了锅的蚂蚁似的热闹。同学们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起闲聊各界的八卦喜事。唯有一个束着两条橘红色辫子的女生独自坐在窗边，托腮无神的看着窗外的景象。

　　这样的寂寞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一点儿也不可怕。

　　几个男生一堆的围着。其中一个带着眼镜的男生附和着周围的话语温柔的笑着，目光却穿过面前两个人身体间的间隙，落在靠窗角落的位置，那个孤零零坐着看窗外的女生。

　　他抱起一摞厚厚的资料，走到她面前。

　　“老师叫把这些资料现在送过去。”

　　颜雪回头一看，是身兼同职的班长，崔耀辰。

　　“知道了。”颜雪试着抱起高高的一摞印有密密麻麻篆体的纸。

　　太重了，她无法一次全部拿起来。

　　“我帮你吧。”

　　“谢谢。”

　　说是老师让她把资料送过去，其实也就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老师只让这周内送过去，并不急着要。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打破颜雪孤独一人的寂寥。

　　颜雪是这个班的副班长，高一进来时因为成绩优秀自荐来的职务。也幸得有了这个职务，才使她不必太闲得突示出自己的孤单。

　　女生不理她是因为受到了镇压，而男生呢？

　　景崎的亲卫队到处散播她的谣言。即使她算是个难得一见的美女，可红颜祸水嘛，他们也不想沾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美女也并非只有她一个，所以，他们亦疏远她。而崔耀辰似乎对谣言不置一顾，也不担心祸害的降临，待她友好，视她为朋友。

　　崔耀辰是个长相英俊学习优秀的学生，在学校里颇受欢迎，简单点儿来说算是温柔王子的类型吧。他面目俊秀，一头利落柔软的短发倾心亮眼，眼睛如月色般蟾亮，至于那副可有可无的眼镜，纯粹是戴着好玩儿才戴的，并不时刻架在鼻梁上。

　　从高一开始两人一起担当班长的职务，颜雪因技不如人而落得个副的。干部任务相当繁重，要是没有崔耀辰的老练娴熟，估计颜雪早瘫了。

　　一路上两人说说笑笑，挺轻松愉快的。

　　不知道是谁弄了个玻璃珠在地上，害得颜雪脚下一个踉跄，手上的资料被自己理所当然的抛了出去，身子不听使唤的跌出去。

　　崔耀辰弃下手中的资料，一个健步闪到颜雪身前，将颜雪挡了下来。幸得崔耀辰舍己献身，颜雪才没落得个狗吃便便。

　　白色的纸张飞满了整个走廊，缓缓降落在地面上。

　　颜雪望望一地的纸张，脸上歉意连连。崔耀辰见她这副“请将我治罪”的表情，捡起地上一张纸，按到她脑门上。

　　她扯下遮挡住脸的纸，印入眼帘的是他带着玩笑的“不必太歉疚”的表情，心里得到了安慰。

　　两人环视了一下身边散落一地的纸张，相互望望狼狈在地的对方，既而哈哈大笑起来。

　　楼梯口。

　　一双褐色的眼眸充斥着暴怒，栗色的短发孤寂的随风飘动，背脊冰冷僵直，面色怫然。

　　景崎一拳重锤在身侧的墙壁上，转身折入图书室。

　　不远处，一个身着运动服的女生刚从更衣室出来，目睹了眼前的一切。手中换下的衣服随手往柜子里一塞，加紧步伐追了上去。

　　颜雪和崔耀辰顺利将资料送到老师手中，老师冲他们微笑，表示感谢。

　　“哦，对了，可以摆脱你去图书室把《地理要闻》拿来吗？待会儿课上老师用得到。”

　　颜雪微笑：“好的，我现在去取。”

　　“我和你一起去吧？”崔耀辰提议。

　　“不用了，”颜雪含笑，“又没有多重，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图书室里，窗下横躺着一个俊朗洒脱的少年。柔暖的阳光在他身上镀了一层轻薄的金衣，一阵清风吹来，掀起了白色的纱幔，柔情的拂过他的身姿。栗色的短发如涟漪般轻柔飘荡，柔美的仿若童话里熟睡的王子。

　　少女一拉开滑门，就被面前不远出这个横躺在窗下的少年深深地吸引住了。脚下仿若有魔力在驱动她，一步步逼近那个少年。

　　少女在他跟前蹲下，仔细地凝视他脸上每一处轻微的细节，心里有一阵倾慕已久的悸动。

　　她撩起额边的长发，箍在耳后，缓缓地俯身吻了下去。

　　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景崎微微张开眼，橘红色的长发披散着印入眼帘。

　　他不假思索的轻呼出声：“颜雪……”

　　等意识过来，他迅猛的推开眼前的女孩。虽然有着和颜雪一头一模一样的橘红色头发，可是这绝对不是她。

　　是同班的——刘玲。

　　刘玲一直很喜欢景崎，这是全班皆知的。她喜欢上景崎的理由，也让人感到卑微的可笑。

　　她是娇柔型的女生，而这一类人反而容易遭人欺负。

　　一次，班里轮到她值日。其他一起值日的同学一见是她和他们一起劳动，顿时欣喜狂悦。知道再怎样折磨她，她都不会告状，班里又没有那种爱多管闲事的出头鸟，自然将全部劳动扔给了老实吧唧的她来做。

　　她想要回绝，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看着应该和她一起值日的同学背上书包陆续离开，最后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教室和一个孤零零的她。

　　教室总得有人打扫的吧！

　　担心如果自己不打扫干净教室，明天自己被骂不说还会连累到其他同学，刘玲心一横，拎起扫把抓紧时间扫地。

　　平时四十多个人挤在一起的教室，觉得没有多大，可一个人打扫起这个“没有多大”的教室却极度繁重起来。

　　扫地、拖地、擦黑板……

　　干了一样又一样，时间渐晚，天色渐黑，剩下的任务终于为数不多了。

　　刘玲抬起手背擦擦头上的汗珠，开始打包垃圾。

　　好不容易将垃圾打包成袋，扔垃圾反倒成了目前最严重的问题。

　　黑色的塑料袋里满满的一大包都是垃圾，重量不乏。柔弱纤细的刘玲根本拎不起来。

　　看看窗外，操场上已经没有人了，找不到别人可以帮忙。想了又想，刘玲决定多套上几个袋子，拖着到楼下扔掉。

　　里里外外，刘玲套了五个黑色的塑料袋。

　　她认为这样比较保险，只希望下楼的时候不要因为太颠簸而划破袋子，弄得到处都是垃圾。那样打扫起来的话最起码都八九点了吧！

　　她费力的拖着塑料袋往楼梯口走去，每走几步，就累得要停下歇会儿。

　　歇够了，刘玲抓起袋子的结口处，继续向前艰难的迈进。

　　突兀地，头顶上响起清朗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刘玲抬头。

　　栗色的短发有被汗水轻微濡湿的迹象，褐色的双眸里是些许的疲劳。一身篮球服也湿湿的，贴在身上。左手抬着一个带着水珠的篮球，腕上还带有一只白色的护腕。水珠和汗珠夹杂不清，顺着他的面颊、脖颈、手臂，顺势滑下。

　　是一副刚打完篮球的样子。

　　刘玲惊愕的轻呼出声：“景崎！”

　　记得刚才看操场的时候没有人的啊！而且现在这么晚了。

　　景崎目光落在她身后的黑色塑料袋上，立即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那些家伙，又把劳动留给别人了。

　　刘玲不太敢和别人说话，特别是和像景崎这样倍受“吹捧”的人，更让她羞涩的不知如何是好。

　　想了想，她给了景崎一个微笑，继而又拖起袋子奋力向前走。

　　刚跨出几步，手中一轻，袋子被人夺走了。

　　刘玲回头，焦急地看着景崎手中的黑色塑料袋。

　　景崎像是在玩弄她，眉梢一挑，道：“刘大委员，”他瞥眼看看手中的袋子，“你这一袋垃圾就套了5个袋子，你不知道这些袋子也是用班费买来的吗？一个……至少也要好几角钱的吧！”

　　刘玲顿时心里一紧，连忙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袋子的钱……我会赔的。”

　　“不用啦！”景崎退却刚才玩弄的面容，笑容如阳光般灿烂。他揉了揉她的头发，把多余的四个袋子和手中的篮球塞到她怀里，冲她道：“你把这些拿回去放好，我去扔就可以了。”

　　刘玲愣怔。

　　回过神，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样做不合适，毕竟是她值日。想要拒绝，景崎却不容分说的硬是帮她扔了那袋垃圾。

　　之后，景崎又帮她把剩下的活儿一起做完，和她一起离开学校。天已经黑了，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景崎又把她送回了家。

　　那天，她觉得自己就像是遇见了——天使。

　　自那之后，刘玲努力地开始表现自我。绝大多数时间，是在学习如何和别人正常的，没有拘束的沟通。

　　慢慢地，她便也稍微开放了一些。

　　其实景崎帮她，完全是出于对同学的关心。非要说是有私心的话，那就是，她的头发。

　　景崎对她并不反感。

　　尽管被景崎拒绝了几十次，她也仍然不愿放弃，是个十足的再接再厉人士。

　　“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应该去上体育课吗？”景崎决然不提刚才发生的事。

　　“你不也在这里吗？”刘玲在景崎身上从头到尾地扫了一眼，说，“看，连衣服都没有换。”

　　确实刚才是要去换衣服上体育课的，可是走廊上那一幕痛入心扉，他哪儿还有心思上课啊！直接跑到图书室静心。

　　“我已经帮你请过假了。”

　　“是吗？谢了。”景崎侧过脸，“你赶快走吧，我需要一个人在这待一待。”

　　“如果可以，即使把我当作那个女孩也没有关系。”刘玲的声线有些激荡，又有些突兀。

　　她指的就是颜雪。她知道，景崎一直牵挂着的，就是这个女孩。

　　当第一眼见到那个女孩的时候，她亦微微一愣。

　　发色，真的很像，几乎一摸一样。

　　她也曾想过，也许，他即是因为这一点儿，才帮助她的。

　　可是……她并不在意。

　　景崎深知刘玲所指的‘那个女孩’，即是他千思万念的颜雪。

　　刘玲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倾心倾力的注视着景崎。

　　景崎一怔，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

　　……

　　“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

　　“别，”少女头也不回，立马打断了他的话，“你要是喜欢我，我宁愿去死。我啊，即使上刀山下火海进油锅，也绝不以那种关系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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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雪粲然一笑的面庞虚幻的和眼前这个女孩相结合，就像是——披着头发的颜雪。

　　好想就这样……吻上去。

　　心在不断的动摇，终于，支撑不住。

　　景崎勾起刘玲的下颚，缓慢地，缓慢地接近……

　　“哗——”滑门被拉开了。

　　一个女孩孤立的站在门口，两条橘红色的辫子醒目而耀眼。她的呼吸好像停止了，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对异常亲密的男女。

　　景崎靠墙坐着，衬衣的扣子敞开了几颗，露出白皙倜傥的胸膛。身前的女孩离他近在咫尺，就像坐在他怀里一样。她身材丰满匀称，被裁剪合身的运动服衬贴得艳丽多姿，极短的运动短裤丝毫没有遮住她那纤细的长腿。手勾着的下颚，那是——正准备接吻的前兆。

　　是正准备接吻？！还是要再次接吻？！

　　颜雪心里翻江倒海的胡想。

　　她毫无疑问的选择了后者。

　　那么——

　　再次接吻=接完了又接=已经接过吻了=吻了又吻……

　　狂乱的思维跳跃不断的翻腾。

　　良久，颜雪才在自己的极力遏制下回过神。

　　她强颜欢笑地以自认为最自然的方式走到书架前，嘴里杂乱地吱唔着：“我……我是来拿书的，拿完马上就走。不……不用在意我。”

　　颜雪尽量保持语气的平静，可微颤的双唇还是不自觉地发出几个颤音。

　　手好像真的在书架上找书似的游移，课眼前的书名却越来越模糊。眼眶被咸涩的泪水占据着，上齿深深陷入下唇，口腔里有猩红血液的味道。

　　希望疼痛……可以不让酸涩的泪水滑下。

　　眼泪就是不争气，拼命想要夺眶而出。

　　快要……溢出来了。

　　颜雪慌乱地从书架上随便抽出一本书，跑着冲出图书室。

　　她想要离开，想要尽快地离开。

　　跑到门口，颜雪背对着两人抬手晃了晃手中的书，压抑着沙哑的嗓音：“书已经找到了，那我就先走一步咯！不打搅两位了，要好好相处哦～”

　　临走时，她还不忘假装发出两声朗笑。

　　景崎目送颜雪离去的背影，眼神复杂难辨。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似乎看到有晶莹的泪珠从她的面颊淌出。

　　在看到颜雪故意示出的书本，他更加确信她的慌乱。

　　《格林童话全集》——

　　那绝对不是她要来找的书。

　　有谁会跑来这里特意找这本封存已久，伤痕累累的童话书呢？！

　　她，是仓皇的逃跑了吗？

　　只是……那是因为他吗？！

　　他不敢确信。

　　心情意乱非常。

　　景崎起身朝外走。

　　“景崎……”刘玲胆怯的叫住他。不知为什么，露出刚才那抹哀伤神色的景崎是刘玲不曾见过的。

　　景崎淡然回首，神色恝然中却透露着勃然不悦。

　　他的样子吓得刘玲一个激灵，不敢再说话，眼睁睁看着景崎离去。

　　景崎没有去追颜雪，而是，径直回到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