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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霜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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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徵的目光带了些审视。
左行怀戴了发冠,露出俊美而深刻的五官。
他脸偏窄,眼睛很深邃,嘴唇偏薄,比一般人略宽,显得他长相有种男性的俊美。
已经入秋,郁徵这边已经穿上了夹衣,男人铠甲下面穿的仍是夏衫。
透过他薄薄的长袖,郁徵能看见他结实有力的长臂。
双方再次对上目光,郁徵朝左行怀点了点头。
男人与郁徵对视片刻,眼睛里也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兴味,如同突然看到了猎物一般。
郁徵心头一突,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
这人的眼睛太厉害,如同藏了薄刀,人在他面前,被刮得赤裸裸。
这种感觉实在糟糕。
郁徵心里不太舒服,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反而直视回去,淡淡地看那男人一眼。
对于这样猛兽一样的人物,气势弱了,反而会面临危险。
男人朝郁徵抱拳:“末将左行怀,见过殿下。”
郁徵点头,朝左行怀说道:“左将军。久仰。”
左行怀微微一笑,洁白整齐的牙齿之中,两边微长的犬齿给他带来了一点邪气:“末将一直在外,未能拜见殿下,殿下见谅。”
郁徵抬头看着他:“左将军客气,军务要紧,理解。”
左行怀:“多谢殿□□恤。”
郁徵微微颔首,并没有再客气的意思,只是看了下天色,说道:“天色已晚,有空再叙。将军也早些回营。”
“殿下且慢。”左行怀叫住郁徵,“末将上山,特为拜访殿下而来。殿下既然要回去,不若让末将的人为殿下开道?”
左行怀话并没有征求郁徵意见的意思,朝手底下人做了个手势。
他手下人训练有素地在前面引路,有一部分人则走在后面为他们断后。
左行怀做了个手势:“殿下请。”
郁徵拧过身,侧着看了他一眼。
左行怀再笑,俊朗的外表下,那两枚犬齿给他添了几分邪气。
他的手下围上来,完全没有让郁徵等人离去的意思。
夏南军兵强马壮,朝廷尚且拿左行怀没有办法,郁徵一个小小的郡王,还没架空了,估计若是反抗,也会被军士“护送”回去。
郁徵深深看了他一眼,抬腿往前走。
下了石阶,郡王府的马车等在路边。
左行怀另置了兵马在此处。
两方人下来,左行怀的人很快跑到前面牵马驾车,与郡王府的人汇成一路。
郡王府的人看向郁徵。
郁徵道:“走吧。”
郁徵要上马车。
左行怀站在马车前,亲手要扶他上马车。
郁徵侧身微微避开,自己上了马车,左行怀的目光在他玉白纤长的脖颈上顿了一下。
左行怀骑了高头大马,伴驾在侧。
到达郡王府时,左行怀要扶郁徵下马车,看过郡王府的景象。
左行怀俯视下面的院子,目光又落到郁徵身上。
郁徵邀请左行怀进去喝茶:“不知将军找我何事?”
左行怀道:“叫官称太生疏,殿下若不嫌弃,直呼我名字便成。”
“这也太失礼了。”郁徵略过这个话题,问,“将军有事尽管说便是?”
左行怀没在称呼上纠结,开门见山:“实不相瞒,末将此次找殿下,是为粮草的事。”
“粮草?”说到这个,郁徵似笑非笑得看了左行怀一眼,“将军先前不是特地令手下将粮草送还郡王府么?还说夏南军用不着这么好的粮草。”
左行怀手底下的人送回粮草时,还说说银子不必退。郁徵只认无功不受禄,还是足额将银子退了回去。
总而言之,粮草运上运下折腾了一通,郡王府反而损失了一部分银子。
左行怀看着郁徵,面色不变,眼中的笑意还更明显了些,站起来行了个礼:“先前多有冒犯,还望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
他道歉如此干脆,郁徵剩下的话扔不出去了,顿了顿,只好道:“将军言重。天色已晚,将军此番为何而来,不妨开门见山罢。”
左行怀眼中又冒出了几分笑意:“那末将便直说了。末将在军中十数年,还未见过哪家的粮草比郡王府产出的粮草更好,故更末将想向殿下再订一批,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原来是这个。郁徵道:“我也想与将军做生意,可惜郡王府的粮草已经全卖出去了。”
左行怀看着郁徵:“殿下可是对之前的事还有芥蒂?”
郁徵看回去:“真没有。纵使真有,难不成小小一个郡王府,还能凑够十万大军要的粮草?将军也太高看我了。”
两人的目光再次对上。
郁徵以为左行怀会生气,不想左行怀的面容很平静,眼里甚至有淡淡的兴味,看他看得很专注。
郁徵莫名打了个激灵,率先转开目光:“我们已经给来买粮草的百姓发了种子,明年应当会有不少百姓种青粮粮草,将军若是感兴趣,不妨明年再向百姓买。”
左行怀:“郡王府散了种子给百姓种么?”
郁徵:“不完全是散,也卖一部分。若是百姓能种成,将军下半年便能用上这种粮草了。”
整个邑涞郡,与郁徵不对付的唯有郡守。
若是百姓种不成,也是郡守叫他们种不成。
左行怀:“有殿下在,百姓自然能种成。”
郁徵挑了下眉:“那可未必,明年就知道了。天色已晚,怕霜浓马滑,就不留将军用饭了,将军还是早些回去罢。”
左行怀站起来:“末将下回再来拜访殿下。”
郁徵点了点头,站起来送他,又示意伯楹上来。
伯楹托着一个木匣子上前来。
郁徵接过木匣子,往左行怀胸前一递:“粮草没有了,这是府中特产青粮米,将军若不嫌弃,带回去尝尝。”
左行怀有些意外,笑了一下,双手接过:“末将谢过殿下。”
郁徵送左行怀出去。
左行怀骑在马上,目光扫过郡王府那些还未修缮过的院子,催动马儿,马蹄哒哒,带着手下快速离开郡王府。
郁徵送完他,回来坐在正堂中,蹙眉思量。
伯楹给郁徵换上养神的青粮茶:“殿下,左将军此次过来,算是求和?这算是偏向我们?”
郁徵:“只是初步打交道罢了。年纪轻轻能坐到这个位置上的人,哪个不是八百个心眼子?他也就是来试探试探,暂时不必管,日后深交了再说。”
伯楹道:“若是左将军站我们这头就好了。”
“不必指望别人,总有一日,我们自己会站起来。”郁徵随口说了一句,又问,“小马驹如何了?”
伯楹的注意力也跟着转移:“还是站不起来,我刚去看了一下,它精神头不怎么好,怕还是得慢慢养。”
郁徵站起来:“我看看去。”
小马长得可爱,郁徵颇有点养宠物的心态,闲了挺乐意跟小马玩一玩。
郁徵拆了那捆熊奶草,掺着青粮粮草,一起拿去喂小马。
小马看到郁徵,眼睛湿漉漉,吃粮草前,先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郁徵的手,神态很是亲昵,似乎能认出郁徵才是它的主人。
可见这小家伙也是位聪明伶俐的主儿。
郁徵伸手摸摸它柔顺温暖的皮毛,轻声道:“吃罢。”
小马又蹭蹭郁徵。低着头,专注吃起粮草来。
它吃完粮草,郁徵又让人拿青粮米粥来给它喂了些。
小马吃饱喝足,精神明显好了些,还颤颤巍巍地撑着四条瘦骨伶仃的腿,试图站起来。
郁徵看了一会,并不打断它,拿着熊奶草去院子里种去了。
正好之前的青粮砍了下来,院子里有空着的地,现在用来种熊奶草正好。
春天之前应当能长出一批。
熊猫给的熊奶草十分有用,第二日,小马驹站了起来。
尽管站一会就累,又重新趴下了,可看得出,小马驹精神头非常不错。
郁徵又给它喂了顿熊奶草,让人连小马带熊奶草一道送去阿苞院子里。
小孩没什么玩具,郡王府也什么玩伴,郁徵期望他能亲近一下小动物,也算是培养一下爱心和责任感。
不料,上午才送过去的小马,下午又被送了回来。
底下人说小马认主,被送到小世子院子里后,一直哀哀叫,嗓子都叫哑了,小世子不便夺父亲所好,才叫人送了回来。
郁徵疑心这小孩话里有话,亲自去看了小马。
不料小马真的扯着嗓子细细弱弱地在叫,看到郁徵后,四条腿用力,艰难站起来,朝郁徵身边走,还用它与躯体相比显得格外大的脑袋蹭郁徵,双眼湿漉漉地看他。
看得出来,小马真的很不愿意离开郁徵。
郁徵被看得没脾气,伸手摸着马脑袋:“你小家伙,怎么那么灵性?”
伯楹在旁边说道:“灵性的马能护主。殿下与这小马有缘分。”
“是挺有缘分。”郁徵摸摸小马的脊背,“行吧,以后你就是我的小马了,你是青粮草与熊奶草喂活的小马,就叫你霜青吧。”
青是青粮草,霜指白色,既是小马身体的颜色,也是熊奶草的颜色。
郁徵转头对伯楹说道:“青粮草种送出去也有段时日了,明日我们出去瞧瞧,看百姓种得如何。”
伯楹马上道:“殿下是要微服出访么?”
郁徵摇头:“也不必刻意隐瞒身份,低调一些,出去转转。就藩后,我们还从未在领地内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