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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哄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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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铮捏着她的手腕,力度大到清鉴觉得她可怜的小手腕快要被折断了。
“你竟当我做什么?你以为我带你上山来,你便可以为所欲为?我这‘鬼见愁’大当家的名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明着将你的未婚夫带到我眼前,今日我便收拾了你,看你还敢胡作非为!”
清鉴从未见过他这般样子,只觉握着她的掌心滚烫滚烫,她用力挣扎,手腕却被捏得更疼。
她忍不住,轻哼了一声,低下头去,不敢看狄铮的眼睛。
手腕上的力道似乎放轻了些,狄铮用力一甩,松开她,闷声走到了一边。
清鉴差点被他甩到床柱上,好在及时一撑,这才站稳。她轻轻揉了揉可怜的手腕,委屈地看了看狄铮,狄铮却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屋中突然寂静,只有院中枯树枝掉落的声音打破这尴尬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清鉴没皮没脸地“嘻嘻”笑了两声,凑到狄铮身边,道:“哎呀,大当家的,你何必跟我这小小女子生这么大气呀。刚才是被我撞疼了吧?你要是伤口疼你就说一声呀,来来来我看看。”
狄铮别过脸去不理她,清鉴就伸手解开他的衣衫,露出了那被血染红的纱布。
清鉴人都傻了:“这……果真是伤口裂开了?怎会这样?”
她将绷带一圈圈解下,狄铮不配合,她只能一次次抬起他的胳膊。伤口皮开肉绽,如同新伤一般。
清鉴瞧他神色,不像方才那般铁青着脸,便多说了几句:“你方才席间还喝了那么多酒,还想不想好了?而且怎的也没换药,真是让人操心!”
清鉴边说边去拿药,这才想起来,昨日,是她给他换药的,今日下得山去,就错过了。本以为英姿也会督促他,谁知他倒真的就不换了。
可不管怎么说,都是她理亏,她将狄铮按坐在椅子上,半蹲在他身前,放柔了动作仔细上药。
将衣襟拉好后,清鉴双手搭在他双臂之上,半环住他,哄道:“过一会儿就不疼了哈,您老人家别气了啊。”
狄铮对于她这般避重就轻,胡搅蛮缠,死皮赖脸,重重“哼”了一声。
清鉴又嘻嘻笑道:“别生气了嘛,好不好?”边轻轻摇晃他的胳膊。
狄铮捂着胸口伤处,她下山之时也是对那人如此百般体贴?柔嫩指尖无意划过男人胸膛?
他突然掐住清鉴的下巴,迅雷般吻上了她扬起的嘴角。
唇边的弧度仿佛凝固在那里。
一触即消,清鉴反应过来的时候,狄铮已经重新站直了身子。
自清鉴与他认识以来,还从未见过他这般认真严肃的样子,仿佛有什么非常重要却不会轻易说出的话要告诉她。
清鉴轻而缓地眨了下眼睫,莫名其妙道:“这算什么意思……”
狄铮几个急促的呼吸后,突然泄了气,脸上重又现出吊儿郎当的神情,道:“既然你的未婚夫靠不住了,看来你之前许诺的重金赏赐我也拿不到了。既如此,便先从你这里讨点利息吧。”
他一直观察着清鉴的神情变化,又补上一句:“你之前不是说过,跟花阁里的小倌们比,老子也还算有几分姿色,你也不算吃亏吧……”
房中还是一片静默,狄铮难得现出一丝慌乱:“你、你这是什么表情?”
清鉴嫌弃地擦了一把被他捏得发红的下颌,道:“我是在想,那您老人家可绝对不要失身于我,不然我倾家荡产,也还不上这债!”
狄铮:“……”
第二日,狄铮携着少俊一同入得正厅来,这几日气温骤降,大家都穿上了厚棉衣。
少俊许是穿得多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臃肿,又因几日潦倒,下颌有些泛青。对比起来,一旁的狄铮更显长身玉立,惊才绝艳。
二人明明是一样身量,狄铮穿了厚底黑靴,堪堪比少俊高了二寸。
经过清鉴身边时,狄铮将披风一抖,利落搭在了椅背上,惹得清鉴都忍不住多欣赏他几眼。
清鉴头皮发麻地听狄铮竭尽所能地虚伪地将少俊浑身上下夸了个遍,实在是忍不住了。她正准备说点别的什么,少俊先说话了:“大当家的,我敬你是条好汉,所以有句话我不得不说。朝廷早就盯上你们了,终有一日,你们会有一场与朝廷的恶战,为什么不趁着朝廷用兵北厥的时候,立下些战功,往后也好说话。”
“战功?”狄铮看了一眼清鉴,“立战功的人是什么样的下场,你还不清楚吗?如今奸佞当道,我才不去凑热闹。”
少俊没明说的是,他是朝廷命官,也许有一日,他们两个也会刀兵相向。他以为被掳上山来,必有一死,大当家的却如此厚待他,便是因着清鉴的缘故,他也不愿完全走向狄铮的对立面。
狄铮似乎是有意要让少俊参与议事,就连有人来报老四得胜而归,狄铮也没让少俊回避。
呼喝声越来越近,狄铮直起身子问道:“如何?”
有人应道:“大当家的放心,咱们全给他截了,够弟兄们吃个一两年没问题!”
可是狄铮看着跟在后面跟着气喘吁吁的老三,却是脸色铁青,心中顿时有股不好的预感。
老三进到正厅,将手中的马刀一扔,道:“大当家的,咱们是把吴县丞家给劫了,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说啊!”
“可是老四忒混了,他、他把吴县丞的几个姨娘给……给那啥……”他瞅了一眼旁边的清鉴和英姿,没好意思说下去。
狄铮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毕竟少俊还在呢,这不是在他们这种正人君子面前坐实了他们是伙强盗,那清鉴会怎么想?
狄铮右手紧握成拳,目光狠厉地扫视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在老三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吩咐道:“去把老四给我绑上来!”
老四被扭送上来的时候,仍旧不服地兀自挣扎。
英姿迎出瞻鹰台,到他身边劝道:“四哥,你就别顶着了,大当家的这次气大了,进去先好好认错,知道吗?”
“呸!”老四在厅前停下,“我有什么错?我兜了吴县丞的家,还伤了几个弟兄,大当家的不好好犒劳我,就是这么礼遇我的?”
“那你□□那几个姨娘也不是错?”
“这算事?我义父在的时候,就这么干过,你敢说他也错?”
背后的老三推他道:“快走。”
他更加不服气地将腰杆挺得笔直,大步迈进了大厅,对身后的老三等人道:“你们少在这狐假虎威,敢到你四爷爷头上耍威风。爷爷我在‘鬼见愁’点兵的时候,你们还在尿裤子呢。”
英姿跟着进了厅,见狄铮正坐在宽椅上,一拳顶在膝头,她默默站到一侧,不再出声。
狄铮站起来,一脚踹上了老四胸口:“老四,你已经不是第一次犯了。你坏了条规,我怎能轻绕你?”
老三呸道:“上次去打青龙寨,他们寨中人本已投降,你为何将他们全部坑埋?”
老四直视着狄铮道:“老子就是让他们怕!以后提起你这‘鬼见愁’的‘海东青’,何处不闻风丧胆?而且,那么多俘虏,又多是老幼病残,山上多么多张嘴吃饭,你养得起吗?”
狄铮咬牙道:“怕?被逼上山的人,哪个还知道怕?我只知道,以后,我们再也不能轻易招降,他们宁死不降。”
老三道:“大当家的,不能再纵容他了,寨里有这样的毒瘤,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说我们?山下的老百姓又会怎么看?以后下山谁还会盼着我们,其他山头又怎会服气?”
老四反而仰天大笑,道:“你们算计好了,跟我翻旧账,就这点本事?大当家的,你早就看我不顺眼了,前几日射了你一箭,你更是怀恨在心,要我死。”
英姿再次站出来道:“四哥!大哥从来没这样想过,你误伤大哥,大哥也没怪罪你。倒是这次,你到底知不知错?”
“损失了几个弟兄,是我的错,但、这就是我唯一的错,其他的,哼,别想往老子头上泼脏水!”
狄铮终于说话了:“好,不提旧账,就说这次,杀人放火抢女人,完事之后让小的们跪拜,还要山呼万岁,俨然自己才是皇帝,老四,你想做什么?”
老四终于慌了:“你、你胡说八道。我没干过这事。”
狄铮一一指过厅中众人:“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你敢说没有?”
老四嘴唇无声地动了好一会儿,才道:“那、我也罪不至死!”
说罢,他竟是自己挣扎了起来,他们本就是刀尖上滚过的人,这点绳结还不至于解不开,加上手下毕竟顾忌他是四当家的,也没狠绑,挣了几下,倒是让他挣脱。
然后,他掣出腰中马刀,指着狄铮道:“我看,谁敢定我的罪!”
狄铮一咧嘴,露出森森白牙,左手也已经摸到背后的腰刀。
老四狠了心,往前跨了几步。
可还不等他有别的动作,腹部已经传来一阵剧痛。他低头一看,一把短刃腰刀,已经插进他的腹中。
鲜血泂泂流出,他看向握着刀柄的那只手,白皙修长,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儿的手,再往上,却是一张与大当家的同样狠厉的面庞——竟然是少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