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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心思莫测太会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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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人是不可能做人的。
祯祥殿。
冀安澜执笔给“无脸”仕女图画眉眼,点朱唇。
一点朱砂落在眼尾。
便给清丽无双的仕女添了一抹似有若无的诱人风韵。
“啪!”
冀安澜随手将素日里颇为喜爱的紫毫笔掷进笔洗里,指节不疾不徐、有节奏地敲着桌面,端量了仕女图好一会儿,总算开了尊口:“柳玄光。”
柳玄光打了一个激灵,暗戳戳地把重心从发麻的左脚换到右脚,便仿佛历经了一场酷刑,苍白的脸色几乎成了惨白。
但,声音是稳的:“奴婢在。”
冀安澜拿起仕女图,又看了好一会子。
确认自己已经对秦夭夭的画像免疫,对着秦夭夭卸妆之后的画像没有半分恶心了,冀安澜随手把画像递给陈玄光:“查她……”
冀安澜略一沉吟,曼声道:“从出生开始,事无巨细的查。”
柳玄光双手接过画,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仕女图的脸,瞬间一呆。
这幅仕女图他可太熟悉了!
这可不就是害他忍不住揣摩主子心意,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马屁没拍成反叫他挨了一顿藤条的那副“没脸仕女图”吗?
如今只不过是在有人侍寝之后,“没脸仕女图”长出脸来了罢了,呵呵哒!
既然画的不是秦奉仪,做什么给仕女图穿秦奉仪的衣裳呢,呵呵哒!
柳玄光心底的“呵呵哒”沸反盈天,面上没敢显露半分,甚至装出一脸严肃,小心翼翼地问:“主子,这位是……”
冀安澜哂笑。
他身边儿爱演戏的人可真不少。
从他留在京都做质子,到在老师的暗中协助下逃回利州随父亲起兵征战,再到如今天下初定,冀氏与虞氏隔江而治,他成为江北冀国的储君……
身边儿从来没缺过会演戏的人。
柳玄光这火候,还真就排不上号。
冀安澜不咸不淡地扫了柳玄光一眼,慢条斯理地道:“秦夭夭。”
秦、夭、夭?
这是秦、奉、仪!
秦奉仪这、这是被他家主子大变活人了?
柳玄光麻了。
面无表情地收拾着心底的震惊,柳玄光麻木地应:“诺。”
冀安澜并不关心他忠心耿耿的小内侍是否已经一脚踏进生无可恋的边缘,噙着笑继续吩咐:“从银钩卫里挑两个懂穿搭和化妆的,给秦奉仪送过去。”
一个化妆扮丑,一个送“梳妆能人”。
主子们心思莫测太会玩,他一个小小的奴婢只配做一个莫得感情的执行任务工具人。
柳玄光低眉顺眼,木然应:“诺。”
冀安澜轻哂。
总算念及柳玄光的忠心,多提点了一句:“挑一个内侍一个宫人,机灵点的。”他派过去的是耳目,不够机灵是会被小骗子套路的。
柳玄光苍白的木然脸总算扯出一丝生动:“请主子放心,咱们银钩卫里的人个顶个儿的机灵。”
冀安澜未置可否,摆手示意柳玄光去办。
*
五更二点。
正是女官宫人们早起去当值的时候。
天香苑里最是热闹。
秦夭夭尚且伴着院子里的喧嚣沉睡,流水的赏赐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进了天香苑,与赏赐一遭来的当然还有冀安澜指定的两个“梳妆达人”。
院子里,正准备去当值的女官宫人不约而同地驻足吃瓜。
同住在天香苑那些昭训、奉仪们的贴身侍从,纷纷悄默声地探头探脑,替自家主子“探查敌情”。
窗外的喧嚷丝毫没能搅扰秦夭夭的清梦。
梦里,秦夭夭美滋滋地夹了一筷子脆皮乳猪,刚放到嘴边,还没来得及尝一口脆脆香香的味道,就被雪琼摇醒了。
就很郁闷。
秦夭夭抱着被子滚了一圈,滚到最里边,避开雪琼的骚扰,打算续上美梦。
雪琼头一回不依不饶,追到床上摇秦夭夭。
秦夭夭抱着被子坐起来,面无表情地盯着雪琼,不吭声。
“姑娘!我的好姑娘哎!快起来让奴婢伺候您梳妆罢!殿下的赏赐到了呢!您是还没瞧见,殿下赏了您好些东西,能把咱这屋子堆满了呢!”雪琼手忙脚乱地拽秦夭夭怀里的被子,眼底泛着水光语无伦次,“姑娘!姑娘——您总算是盼到了……”
雪琼满是对秦夭夭苦尽甘来的喜悦。
然而,人类的悲喜并不共通。
秦夭夭第一反应不是欢喜而是——昨个儿那一贴许愿算是白许了,狗男人还是没肯做人。
狗男人他是真没心肝。
这般卡着点儿,大张旗鼓地把流水的赏赐送过来,这是生怕烤她的火堆不旺,又往里浇了一桶油!
“你是说,殿下赏了很多东西?”秦夭夭松开被子,伸了个懒腰。
雪琼把被子放到一边,催着秦夭夭赶紧下床梳洗:“是呢!奴婢大荒扫了一眼,光云锦就有十匹,鸽子蛋那么大的红宝石有满满一匣子,鎏金的、嵌宝的、金镶玉的,各色头面首饰加起来得有十来套,还有各方属地贡上来的新鲜瓜果……”
说着,雪琼又是忍不住笑,却又压低了嗓音,“不说那些,殿下还特特儿指了两个人来伺候姑娘的!”
好么,狗太子还挺雷厉风行,这么快就把“专属造型师”给她送来了。
秦夭夭轻哼一声,拂开雪琼递过来的衣裳,又穿上了她昨个儿去侍寝时穿的那件天水碧色长衫,用五指梳草草地梳理着头发,透过镜子瞥雪琼:“瞧你那点子出息,不过是赏些东西罢了,至于高兴成这样?”
“姑娘,奴婢是那眼皮子浅的人么?奴婢高兴的不是那些赏赐,而是殿下赏给姑娘那两个来伺候的人,添上她们俩姑娘身边就有两个大宫女和两个近身内侍了……”雪琼拿着梳子想帮秦夭夭绾发,“那可是昭训才能有的待遇。”
秦夭夭失笑,拍开雪琼的手,自己个儿随手绑了个马尾:“你想太多了。”那狗男人可没那么好心,好摸样的就给她升份位。
雪琼也不跟秦夭夭争辩,执意要解秦夭夭的马尾:“姑娘,得领赏呢,这头发可不能这般随意。”
“别裹乱,姑娘我这是遵太子殿下令行事呢!”秦夭夭拍开雪琼的手,转身朝门外走,“走吧,免得辜负了殿下的一番心意。”
雪琼无奈跟上秦夭夭,把担忧写了满脸。
秦夭夭推开房门,扫了一眼满院子的赏赐,轻笑:“傻丫头,别摆着一副苦瓜脸,我心里有数。”
雪琼把嘴角往上扯:“奴婢这不是担心姑娘嘛!”就她家姑娘这幅尊容,只要迈过这道门槛儿就得成为东宫里各路“神仙”的眼中钉。
秦夭夭眯起眼,默算了一把满院子赏赐的价值,瞬间眉开眼笑:“大可不必,殿下就喜欢我这样。”
看在这成堆的“小钱钱”的份儿上,她决定配合狗男人演了眼下这场大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