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女配罢演了》启夫微安

12、第十二章

　　大雪天，眼前漫山遍野是火一般夺目的红梅。雪粒子沙沙随风而下，落到梅花枝上为天地平添一股剔透冰凉的诗意。银装素裹的大地上红梅的艳色仿佛漂浮在半空中一抹朱砂彩带，如梦似幻。

　　吃食端上来，酒水也就摆上了。高家不愧是皇后母族，山珍海味，食不厌精烩不厌细。这每一道菜摆上桌，都是旁人有钱都寻不来的稀罕菜色。原本对吃食不上心的世家贵子贵女们瞧着这一道道菜，也忍不住心中咋舌：高家盛宠，名不虚传。

　　高家人将下首人的脸色纳入眼底，嘴角不由微微翘起。姿态无形中更为骄矜。
　　说起来，这高家人的长相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无论男女，个个都是细眉细眼。身形高挑，但骨相却算不得美。尤其这一帮子公子姑娘个个皮相不错，他们置身其中显得平平无奇。不过到了他们这个圈子，皮相虽重，却成不了主要的优点。反倒是才情和家世好，才会令人另眼相待。
　　此时高家公子姑娘分列两边端坐着上首，一举一动都透着大家族的底蕴和优雅，立即便显出不同来。

　　高家一共四个姑娘，为首的是高家大房的嫡长女高淑仪。今年已经十七，正常这个年岁早已嫁入。但高家对这位嫡长女似乎另有安排，至今没听说过高家大方跟哪家结了亲。
　　下面三个姑娘，大房的嫡幼女高淑芬，二房的次女高淑婉，以及四房的独女高淑云。四个姑娘年岁相差不大，但却各有各的长处。高家大姑娘高淑仪才思敏捷，诗词一绝。二姑娘高淑婉善舞，据说能赤脚在鼓面上跳舞。三姑娘高淑芬诗词书画不成，却极擅数算。四姑娘高淑云才情不如几位姐姐，确实出了名的品行端正。总之这四个姑娘，光是这些名声就高出旁人一大截。

　　蓝唯唯一边听着下面人行酒令一面听李嬷嬷小声地说。

　　这些事儿往日李嬷嬷从来没跟蓝唯唯说过。不是李嬷嬷不想说，而是自家主子守着后院那一亩三分地，从没想过与外界打交道。王爷命人打听来的这些事儿到了李嬷嬷这里，她想说都说不出去。如今难得自家主子出来走动，李嬷嬷恨不得将满肚子的话都往外倒。

　　“哦~”蓝唯唯一脸恍然大悟。不得不说，高家的这个做法还挺前卫的。姑娘长得不算出众，但靠着给每个姑娘立人设吵名声，哪怕品相不算好也显得格外金贵。

　　这么一会儿，桌面上行酒令已经走了几遭。
　　都是受过名师指点的世家子弟，即便再不成才，也多多少少会点儿打油诗。不过有京城四大才子四大才女在，有些文墨不够的公子姑娘们显然就有些吃力了。

　　几轮一轮，几杯酒下了肚，人便有些晕晕陶陶的。

　　蓝唯唯不是其中唯一一个梳着妇人髻的。其实年轻的妇人也有好几个，除了蓝唯唯以外，好几个世家的姑娘是跟着兄嫂一道过来的。那些妇人们自觉跟未出阁的姑娘不同了，便挑了一处拐角都坐一起。只有蓝唯唯做的随意，坐在了一群未出阁的姑娘之中。
　　她不说话也不掺和事儿，奈何皮相太过于出众，又不是个脸熟的，自然惹来诸多打量。

　　宋雨珊已经灌得脸颊通红，她幼年在边关长大。母亲溺爱，父亲不管，识的几个字已经算有学识。作诗作词便有些太为难她。

　　几轮下来，人趴在桌子上起不来。
　　李菲干坐在她的身边，左手边是礼部尚书家的姑娘苏秀荣，右手边是大将军曹家的姑娘曹媛媛。被两个不好惹的姑娘给夹在中间，不免如坐针毡。她不由将目光投向上首，蓝唯唯半靠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什么，瞧着很有几分神思不属的样子。
　　即便是已嫁之身，依旧有不少世家子贪恋美色，时不时往蓝唯唯那边打量。

　　李菲从旁看着，眼中藏不住嫉妒之色。
　　她心中冷哼，皮相生的再好又有何用？还不是个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的蠢货！堂堂蓝家姑娘，表兄明媒正娶的嫡妻，竟被一个来历不明的义妹给压得翻不了身。新婚才半年，硬生生被气得几次缠绵病榻，差点就一命呜呼。病病歪歪地好了以后半句话不敢说，公道不敢讨，脾气不敢撒，连个整治贱婢的狠心都没有。如此蠢笨无用，着实令人瞧不上。
　　这些日子她在宋家小住，霜华院的笑话可是看了一出又一出。李菲是打心底认为这蓝氏就是个纸老虎。空有高贵的家世，里头一团烂絮。

　　她心疼表兄娶了这么个草包，更觉得心有不甘。

　　自古以来，姑娘家嫁人便是二次投胎。
　　她李菲论皮相论才智，都在眼前这草包贵女之上。可就是身份地位差一截，叫她这等才貌的女子不被人赏识。家里长辈也没出息，给议的亲不是商户便是末流，没有一个叫李菲满意的。见识了宋家的富贵，她是无论如何是不允许自己后半辈子在那些不入流的圈子里打转。
　　表兄虽然风流了些，但家世，才貌，样样都是拔尖的。既然都在亲事上挑挑拣拣这么久，硬生生拖到年纪一把，干脆一狠心就赌了。

　　人生在世，总归是要狠心拼一把的！李菲咬一牙默默下了狠心。

　　抬手招来丫鬟小声地耳语了一番。

　　那丫鬟脸色一变，须臾，拿了什么东西悄悄离开。

　　约莫等了片刻，正在喝酒的蓝唯唯听到身边丫鬟小声的唤她，扭过头去：“何事？”

　　“少夫人，我家姑娘醉酒了。大冷天的这般醉着定然会害病的，若是您这边得空，跟高姑娘说一声，可否给姑娘安排一下住处。”丫鬟瞧着面生，隐约记得是宋雨珊身边伺候的。

　　蓝唯唯闻言也没多想，打发了仆从去询问高家人。

　　等高家给立即安排了住处，就听那丫鬟信不过外人，又求着蓝唯唯亲自送宋雨珊过去。其实这也无可厚非。不管蓝唯唯心里多鄙视这一家子，但名义上，她总归是宋雨珊的亲嫂子。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醉了酒，她多多少少得照顾一二。
　　正好蓝唯唯也乏了，行酒令这种东西她实在不行。四年的大学教育，学神也有弱项。比如蓝唯唯可以眼眨不眨地心算出四位数的加减乘除，却连最基本的押韵都觉得绞尽脑汁。

　　几轮下来，她也灌了一肚子酒，胃里着实烧得难受。

　　点点头，她起身便随丫鬟去到宋雨珊身边。两个丫鬟分别夹住软成一团泥的小姑娘，两人夹着，就这麽跟着高家的仆从往客房那边去。
　　蓝唯唯瞥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的李菲，眉头扬起来：“你不去瞧瞧？”

　　李菲面壳笑容一紧，片刻后，镇定自若地拒绝：“第一次参加这等高雅的宴会，实在是大开眼见。表妹便劳烦表嫂照顾了，我还想在此听一听。”

　　……也行。高雅的诗歌鉴赏会蓝唯唯是欣赏不来的：“你自便。”

　　李菲点点头，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蓝唯唯不疑有他，亲自送宋雨珊回客房。出门也没再回宴上去。少男少女们的活动她实在不感兴趣，有着闲心听诗，还当真不如去看梅花。别说大雪天虽然冷，但红梅山庄的梅花确实挺好看。留了连翘下来照看，她则带着丁香在院子里赚。终于感觉到冷了才打算折回宴上去。

　　不得不说，这红梅山庄还确实有些大。丁香撑着一把红伞跟着蓝唯唯慢吞吞往回走，走了差不多一刻钟才走出了院子。这边主仆三人出二重门还没进园子，迎头就被一个丫鬟给拦了。

　　丫鬟一身蓝色的袄子，衣裳浆洗得干净。她低着脑袋，头发一丝不苟地梳了个靶子头。两手踹在腰部，低眉顺眼的，蓝唯唯瞥见她低垂的眼角旁边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痣。她嗓音细，声儿听着有些耳熟：“宋少夫人，因着雪越下越大，压得棚子有些不敢重负，已经塌了。方才高大姑娘吩咐下去，暂停了宴席。这会儿所有人搬离棚子，都到后山梅林东边的凉亭去安置了。”

　　蓝唯唯是第一次来，还不晓得后山东边是不是有个亭子。她于是扭头看向引路的高家人。

　　那丫鬟虽然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

　　蓝唯唯不疑有他，跟着她往后山东边的凉亭而去。

　　来之前，蓝唯唯便听说这红梅山庄靠得白象寺很近。她走得很慢，这会儿目光越过红梅林，隔着半个山谷，看到了对面掩映在树木之中的白象寺。
　　这高家也不知出于何种目的，竟然没给后山筑上围墙，一眼能望到边。从这梅林一直往东走，前头就是白象寺的后山。蓝唯唯有些诧异，高门贵女不是看管得最严苛么？这般敞开了门户，外人轻易能进来。若是有人起了歹念，掳了人走岂不是坏事？
　　不过转念一想，大雪天儿的这么冷，估计没什么人往后山跑。

　　走了差不多一刻钟，终于到了所谓的凉亭。凉亭里没瞧见什么宾客，倒是看到一个黑影在里头闪动。立即意识到不对，蓝唯唯转身，两个黑状的粗壮男人从凉亭里走出来。粗黄的脸皮挂着雪粒子，想必等候多时。此时两人瞧见雪中立着的大美人眼睛瞬间直了。

　　其中一个短状的汉子握着手往里头哈了口热气，狞笑着就大步往蓝唯唯这边走来。

　　然而他还没靠近，就听到啪地一声收伞的声音。那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大美人手中纸伞转了个圈，然后拿着伞柄便狠狠地往他的脑袋上劈下来。

　　血一飚，牙一蹦，那黑脸的汉子半张脸都肿起来。

　　“……”

　　好半天那汉子反应过来，怒道：“你这小娘皮！竟然敢打老子……”

　　话未说完，又是一颗牙。

　　一旁的另一个汉子瞧这不对，上来帮忙。刚想绕道身后偷袭，就被一伞柄打得血一飚，脸一歪，蹲地上了。蓝唯唯哗啦哗啦地转着手里的伞，轻蔑一笑：姐高中扛把子一打三，姐骄傲了吗？

　　正准备英雄救美的桑林砸了咂嘴，胳膊肘捣了捣身边的人，一脸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