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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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疏看见蜿蜒的血痕延伸到小孩儿绷紧的下颌，凝成一滴殷红的血珠，然后沉沉地往地上坠了下去。
重重地砸到顾清疏心上。
顾清疏被无法言状的荒谬、恐惧和担忧压得无法开口，无法思考，难以呼吸。
明明只是离个婚，为什么伊利亚会这么快反咬一口、然后转眼间就一锤定音，成了充入敢死军的死局？明明昨天还在想着，他终于养得起小孩儿了，“诺亚”的威胁也已经消失，他连以后两年的宿舍位置、小孩儿两年的训练资源都计划好了，可一转眼他们就要天人相隔，甚至生死未卜。
顾清疏觉得荒谬极了。
他以为还有两年，即使不再是伴侣，他也可以远远看着小孩儿在教室里上课，在操场上操演，他可以一个人暗自看着他珍藏的喜欢。
顾清疏害怕极了。他怕哪一天就听见小孩儿阵亡沙场的消息，他怕突然有一天就看见他残缺的身体盖着黑布送了回来。
顾清疏又担忧极了。小孩儿现在还看得见吗？他在伤心自己的无情厌弃，还是伤心从此永不能相见？小孩儿向来闷得很，又死倔死倔的，什么事都自己扛着。其实不知道心里有多痛，不知道背着自己的时候，哭成了什么样子，把双眼都生生哭出血来。
他心里又痛又甜。顾清疏觉得自己实是个变态。许是因为小孩儿是个锯嘴葫芦，他自己也一直压抑着感情。所以小孩儿越因他而痛苦，他越是觉出一丝甜来。
顾清疏神思不属地看着审判长签署了裁决书，小孩儿摸索着在上面签字。然后他就看见了小孩儿不成笔画的字迹。
——小孩儿他真的看不见了。
顾清疏愣愣地看着这页纸半晌，然后机械地在旁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好像和两年前领结婚证时一模一样。
顾清疏看见小孩儿摸索着往外走，突然个人终端开始震动，两条紧急通知接连跳了出来：
“本系统于星历1048年12月20日11:00:00收到匿名检举。检举被举报人顾清疏（Omega），结婚后两年未育一子。
状态：处理中。
发件人：诺亚。
发件时间：星历1048年12月20日11:00:05。”
“处理结果：检举不属实。
发件人：诺亚。
发件时间：星历1048年12月20日11:00:10。”
顾清疏仿若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哆嗦着清醒过来。
他终于想起来教会ABO律令里，除了成年后两年内单身会被强制婚配的“单身罪”，另一个由“诺亚”直接检索裁决的，则是婚后两年内无子的“无子罪”。
与拒绝强制婚配的判罚不同，婚后两年内无子，Omega被剥夺公民权，而Alpha只会被剥夺与该Omega的□□权——因为不能生育毋庸置疑是Omega的错。
不过由于大部分Omega、少部分Alpha、甚至还有些AA恋人士的抗议，对这项律令一直是实施“不问、不说”政策。也就是说，只要不被人检举，“诺亚”便不会主动检索惩处。
——如果是埃尔检举了他，如果埃尔检举成功，顾清疏作为一个被剥夺了公民权的Omega，再没有法令和条例可以保障他的生命。若是不能靠拳头保护自己，那只能被周围的Alpha为所欲为。
——如果此时埃尔要占有他标记他，甚至把他锁起来关在家里，顾清疏不但无法反抗，顾清疏的家族可能还得感激埃尔。感激他让顾清疏不至于陷入人尽可夫的境地，致使整个家族蒙羞。
难怪之前不爱八卦的埃尔突然打听起他和小孩儿的矛盾，难怪忍了两年的父亲突然向“诺亚”申请调用他的位置。
他和小孩儿是两年前的12月1号领的证。顾清疏在上个月，11月11号起诉离婚。今天，12月20号审判所裁定解除婚姻关系。
若Alpha在婚后两年内成为婚姻过错方，则“两年婚姻”的前提便不成立，Omega自然得以无罪。
——所以埃尔他必须逼顾清疏撤诉，必须保证他俩的婚姻关系正常地延续到12月1号之后。为防止顾清疏想起这个律令，抛弃裴东和爱情自保，埃尔在判决完成之前不能检举，教顾清疏知道。而埃尔又如此迫不及待，所以审判一结束，就把举报发给了“诺亚”。
“埃尔失算了，他败给了裴东。”顾清疏想着。他突然就想明白了很多。
顾清疏想到生理期那天，小孩儿没有半分震惊意外的表情，想到他承认自己是Omega时，小孩儿说：“我知道。我不说。”
原来小孩儿一直以来什么都知道。
他是故意在家里约见生理期的Omega，故意引起顾清疏的误会，故意不肯离婚，就是为了逼顾清疏起诉他，为了让顾清疏无罪。
他瞒着顾清疏自己被诬陷的事情，就是怕顾清疏为自己出头、为自己放出证据，导致离婚起诉被撤回。
顾清疏无法想象，那么爱他的小孩儿，一声不吭地逼着自己和伴侣离婚，逼着自己被伴侣误会，心里经历了何等的痛苦。而救了他顾清疏之后，却因无法背叛、无法接受另一个Omega，把自己逼上了死路。
“——也可能是他自己太痛了，早就不想活了。”顾清疏想到那行血泪，心里慌得不行。
在和埃尔的博弈里，埃尔资源丰富，有权有势。而小孩儿所有的东西，不过是自己的一条命而已。
然后他赌尽自己的一条命，用尽计谋，换来顾清疏往后两年自由。
顾清疏冲过去扶住踉踉跄跄摸索着的小孩儿。应该是感觉出顾清疏的气息，小孩儿乖乖地低着头，毫不反抗地由他拉着走。
许是小时候过得贫苦，小孩儿虽然最近身高抽了起来，身形却依旧很单薄。顾清疏一只手就能握住他的小臂。
然而就是这么个小孩儿，一不注意却总是豁出命去，用自己单薄的身子为他挡下种种阴谋诡计。
仗着小孩儿看不见，顾清疏放任泪水流了满脸。他想教训小孩儿，问他不要命吗，为什么没为自己考虑哪怕一点点？问他为什么要逞强，为什么什么事都闷着，都要自己一个人扛？问他到底知不知道，要是他出了事，顾清疏会有多么自责、痛苦、难受？
然而顾清疏什么也说不出。他就这么默默地牵着小孩儿，随着人流，一步一步往外面走。
顾清疏看着眼前人来人往，但他其实什么也没看见。他看见转角闪过教官的身影，但那和他、和他的小孩儿又有什么关系？
顾清疏领着自家小孩儿回了公寓。明天开始，“诺亚”会收回公寓的所有权。这是他俩最后一天，一起在这个共同的家了。
顾清疏拉着小孩儿在床上坐下，抖着手给他擦脸上的血痕。他还是忍不住伸手捂住了小孩儿失去了神采的双眼。
教训的话在嗓子里憋了很久，说出来却磕磕绊绊，早就没了教训的气势：“你为我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以后也…多信任一下…同伴。一个人做不到的事情，众人合力就会轻松很多。要知道，你的…同伴想帮你的心意，和你的心意是一样的。他不想失去你的心情，和你的，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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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了系统的奇葩任务——“无法容忍的背叛：主角不自量力地要逃离你。折断他的翅膀把他囚禁起来。”………裴东预料之中得到了失明一天的惩罚。
眼前一片黑暗真的很不方便。他的精神力终究没有突破S。他等着教官来接他——他事先找上了教官以防万一，却被另一人拉住了手腕。
是顾清疏。裴东能闻到他熟悉的气息——那是秋天里成熟的瓜果在阳光下晒出的那丝清甜的味道。
裴东默默地跟他走。因为知道一天后又能恢复光明，所以这黑暗并不显得狰狞可怕。反而能让他的心静下来，感知更加敏锐。
他听见顾清疏在哭。
裴东知道自己一脸血的样子肯定很吓人。但他真的不知道这个该怎么安慰。况且顾清疏应该不希望他知道自己在哭吧…
裴东默默装作无事发生。乖乖跟着。
他听见顾清疏磕磕巴巴语重心长的教导。
他突然发现，自己虽然嘴上说着把这个世界每一个人当作活生生的人，但其实依然把自己隔离在世界之外。
总是想着一个人解决所有的问题，总是无所顾忌地去赌命——看上去肆意洒脱，但其实是因为他从未意识到，他若是受伤了出事了，顾清疏会痛苦，叶天澜会伤心，秦无伤…大概也会为他抽一根烟吧。
裴东忽然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风筝，朋友们就是下面牵着他的那根线，使他不至于飘远。
一直锐意向前的心，就突然踏实了起来。
一直刚硬锋锐的精神力，也摆脱了过刚易折的缺陷，变得坚韧，仿佛可以塑造成任何武器。
世界突然更加鲜艳浓重了起来。
恍惚中看见，仿若久远劫前，有人金盔金甲，背对自己：“人是大地上最渺小无力的生物。而当人族聚在一起，却是天地间最无可抵御的力量。”
裴东想看的更多一点，那人却走进了迷雾里，再也看不见了。
醒来莫名感觉很惆怅。
裴东知道，自己刚刚被顾清疏点醒，突破了知见障，精神力达到S级。
他默默“望“着顾清疏的方向，认真道谢。
顾清疏好像…又哭了。
裴东默默地拔出精神力——他真的感觉在自己意识海里，在那中央高耸的方尖碑里拔出了什么东西。
这把精神力之剑造型古朴，自有一股磅礴大气。剑刃闪着冷光，似要择人而噬。剑柄上镂着日月星辰。
“我的本心原来是…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裴东深感不对，默默把剑塞到了顾清疏手里。
顾清疏抱着剑，又笑又哭…更难搞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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