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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守得云开见月明 ...

  •   在这没有册立皇后的后宫中,景芳如今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有人敢怠慢他,吃穿用度都是顶顶好的,各色华贵物品如流水般送去景芳的宫中。
      景芳也是爱美的,他抚摸着江容远赏赐的那些华美衣物,亦是爱不释手,跃跃欲试地在镜前比划着。江容远照顾景芳的心情,不强求他易服,大兴和燕郦的服饰都赏赐了不少。景芳随意抖开一件燕郦的服饰,都不由赞叹不已。燕郦的生活不似大兴精致,衣物也是实用为主,就算是景芳这样身份的地坤也不曾穿过如此精细的衣衫。他多日来因为分别而沉闷的心情终于雀跃起来。
      “芳野,帮我装扮上。”景芳露出久违的笑容,欢天喜地地招呼一旁伺候的侍从。
      “好。”芳野笑着应声,她是江容远拨给景芳的婢女,能干得力,贴身照顾着他。本来她该避讳改名的,但景芳说这个名字很好听、听着就让人想起百花齐放的原野,于是她还是叫做“芳野”。
      芳野手很是灵巧,没一会便把景芳从头到脚都打扮好了。景芳本就是倾国倾城的容颜,被这么一打扮,更显脱俗明艳,直让人移不开眼。
      “公子真是太美了。”芳野忍不住赞叹。燕郦粗犷风格的服饰也没能削弱他的美。倒是景芳自己蹙起了眉头,愣愣地看着镜中有些陌生的自己。被金丝银线勾勒出的燕郦服饰总不是原来的味道,就像镜中穿金戴银的自己陌生得宛如旁人。他不知该怎么形容这种钝钝的感受,只能捂着心口,闷闷地说:“我还想试试大兴的衣服。”
      大兴的衣服是截然不同的风格,景芳束起大兴最时兴的发型,簪上一支玉簪,这下除了那一副异域的面容,便再也不见曾经燕郦王子的模样。景芳久久地凝视着镜子,无论哪边都已陌生的自己,让他有些茫然,却又仿佛能一眼看去未来十数年。
      “皇上若是见到公子这般模样一定会离不开眼的。”芳野心中也很是高兴,“公子,您别怪奴婢多嘴,虽说皇上仁慈,许你穿燕郦的衣服,但你如今毕竟已是贵君,是要管理六宫的,还是要穿贵君的服饰才衬得出身份。”芳野说的不无道理,“况且这样皇上才不会觉得您有异心,才会更宠爱你。”
      “这样吗……”景芳愣愣地看着他,他只道江容远许他不易服装,却从没想过长远。
      芳野知道自己主子单纯,也不多说:“公子,你也不必多虑。现下宫里只您与林容君两人,您只需像个普通地坤那样关心照顾好自家天乾,早日生下一儿半女,您在宫中便不用发愁了。”
      芳野的话让景芳脸上泛起潮红,但他却攥着自家的衣袖听进了心里。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已经与江容远成亲了,他便按大兴的规矩好好地当他的贵君。
      “皇上最近与贵君相处得怎么样?”午后闲谈,秦太妃和江容远随意地聊着家常。
      “挺好的。”江容远迟疑了一下,最近景芳不知受谁指点,一板一眼地学起了做一个贤妻良母。不仅是他,就连林桓宇都收到了他的照顾。虽然这照顾有些笨手笨脚,但诚心可贵,没人能斥责于他。反倒是江容远对景芳添了两分歉意,一切都随他开心去。
      秦太妃满意地点点头:“皇上,现在后宫已有一个贵君、一个容君,不知可有其他想法?我那教习班的孩子们也在宫里住了好一段时日了,不知皇上有没有中意的?”
      江容远都快忘了这回事了,但也没什么好犹豫的:“那就给点赏赐让他们回家去吧。”
      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秦太妃没有多说啥,只轻叹一声,似是心疼:“你这孩子,不要太苦了自己。”
      关照的话语让江容远心头微酸,抿着嘴不说话。他不相信这样爱护他的太妃会是阴谋的推手。
      “皇上,你可知宣小公子这几个月来也住在宫里?”秦太妃突然提起了宣仪,“皇上你怎么想的?”
      “朕……”江容远怎会不知,这几个月他只敢于暗中偷偷看上一眼,两人本就隔阂已深,现在他又娶了景芳,更是自觉无颜见他。
      “你现在是皇帝了,说的话有谁敢违背呢?”知道他心思敏感、容易多想,秦太妃不免劝道,“若实在喜欢,等宣小公子成年了,迎进宫便是。”
      江容远摇摇头:“不是不喜欢,只是……”江容远语塞,他不知道该如何同别人阐述他的想法,他想要他们之间不再有隔阂、只有爱与欢喜。
      “皇上,奴才不明白。”回去的路上,玉喜忍不住说,“同宣小公子的事,您犹豫什么呢?您是皇帝,宣小公子跟了您那是他的福分,再说先帝那时已经下了口谕,允了您二位的婚事,就算是现在要求小公子进宫伺候,也没人敢说句不的。”
      风吹起耳畔的发丝,吹拂过江容远有些迷茫的脸:“此前朕与宣家……”
      “哎哟,我的皇上。”玉喜急得抬起声来,“那是以前,如今您是君宣相是臣,宣相若敢说不,那便是违抗圣旨!”
      江容远苦笑一声:“我就是不想这样。”不想把他与小仪的关系变成冰冷的圣旨。
      “皇上,这感情的事重要的是宣小公子愿不愿意。您看看,小公子在宫里呆了那么久,不就是为的能与您在一处吗?”玉喜还是不理解,“您不过一道旨意的事,就能扫除您与小公子之间的障碍,就能和小公子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何乐而不为呢?”
      “而且……”玉喜压低了声音,“宣小公子是宣相的心头宝,他成了您的后妃,皇上也可少忧虑一点。”
      不过是一道圣旨的事,这是他的权力。
      一直以来,那些大臣们都在阻挠他,他想做的不能做,不想做的非要做,而他明明是一国之君,明明有让他们都臣服的权力。
      权力、权力、权力……
      江容远心在颤抖,要不要就行使这么一回他的权力,这本就该是他的。
      额前的神经突突地跳着,跳得他头脑发昏。他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一阵风吹过他的背上竟渗出了一层薄汗。
      不理解的不只是玉喜,宣仪也不理解。他捧着一盆枯萎的花,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自从容远哥哥给他送来这盆插花,他便满心欢喜地等着,等到新人进了宫、等到隔壁教习班散了回家,也没有等到容远哥哥的身影和让他留下的旨意。
      “姐姐……我该怎么办?我是不是也要和他们一样……回家了……”宣仪无助地向宣俶求助,宣俶教他欲擒故纵,可纵到最后他只觉得他们之间的那根红根越来越飘渺。
      “慌什么?”宣俶蹙起秀气的眉,不以为意,“皇上又没有下令让你回去,你大可留下。”
      “我……”宣仪咬着唇,满心焦虑,可又不敢与这位姐姐呛声,只能抱着他的枯花转身跑开了。
      他才不要这样。不要无名无分地呆着,不要只能远远地看着,不要不知什么时候就被赶走。
      求人不如求己,他早该去找容远哥哥的。
      他捧着一盆枯花,在宫里奔跑。他不知道容远哥哥此刻在哪里,只知道埋头往前跑,去追赶他的爱情。
      可能这世上真有心有灵犀,他竟真与从秦太妃那里回来的江容远撞上了。
      “小仪!”江容远又惊又急,忙把他拦下。
      “容远哥哥……”他跑得气喘吁吁,眼睛像桃子一样红肿,头发也被风吹得凌乱,手里捧着那盆枯花,枯萎的花枝掩映着他布满泪痕的脸庞,一样脆弱而苍白的美。
      江容远脑中“嗡”的一声,什么也顾不上想,焦急地扶着他的肩,四下打量着:“怎么了,小仪?有人欺负你了吗?不要怕,容远哥哥在呢。”
      暌违已久的关怀让宣仪心下更酸,手中的花“啪”地掉落在地上,干枯的花瓣碎落一地,而他一头扎进了江容远的怀里,委屈和思念在熟悉的怀抱中迸发,他死死地搂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容远哥哥,我不想回家……我想在宫里陪容远哥哥。我不想再和容远哥哥离得那么远了……”
      “小仪……”江容远一下子动容了。他不是没有思念,他只是为现实所缚强行压下了所有的想念。看见宣仪这般模样,他的心如同掉在地上的枯花一般碎了。
      他的小仪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地守着他送去的插花?看着花一天一天枯萎,他的心是不是也如这花一样。
      宣仪扬起哭花的脸:“容远哥哥,你已经娶了那么多人,什么时候娶我呀?”
      “我……”心中又是一痛,江容远语带哽咽,“马上,我马上就向你父亲求娶你……”他低下头,捧着他的脸,与他额头贴着额头,“我们再也不分开,容远哥哥向你保证。”
      江容远把宣仪带回了自己的寝殿,把他安置在榻上。宣仪经过这一场,也是累了,但他抓着江容远的手不肯松开。江容远也舍不得与他分开,就陪在他身边,温言哄着他入睡。
      看着宣仪的睡颜,江容远重新考虑起来以后的事。经此一遭,肯定会有些传言,他担心会再次伤害到他的小仪。或许可以先订婚、再以让小仪学习宫规、熟悉宫中事务为由住进宫来,反正先皇此前是应允了他们的婚事的。况且父皇未曾金口玉言说不许他迎小仪为正妃,所以、所以……
      他可以立小仪为后。
      他要立小仪做他的君后!
      江容远突然激动起来,他轻轻地描摹着小仪的眉眼,满是欢喜与澎湃。
      而他唯一需要考虑的是,让宣家心甘情愿地同意这桩婚事,和立小仪为后之后朝堂中的权衡问题。
      这两个问题又都全系于宣相一人之上。
      玉喜的话又浮现在耳畔,江容远摁下“咚咚咚”狂跳的心,他直觉地知道“皇权”是一把刀,刀一出鞘,便不会太平。至少现在,他希望他的刀,是惩奸除恶,而不是仗势欺人。
      宣相曾是他的老师,也曾与他和睦过,他不想把一切都往坏处想。或许,有些事情,在心里独自揣测也想不明白的,不如开诚布公地谈谈。
      在听见皇上把宣仪抱进寝宫的消息后,宣相便重重地叹了口气,跌坐在椅子上。虽早在送宣仪进宫的时候便有准备,但听到时还是不免心生叹息。他确是有过千种筹谋,还在宣仪进宫后做过万般打算,可又能怎么办呢?
      人总有软肋,而他的软肋便是他那被骄纵坏的傻儿子。
      他的傻儿子一门心思都扑在了皇上身上,九头牛就拉不回来。他作父亲的,总不能断了他的后路,让他真的一意孤行。
      “来人,备马,我要进宫面见圣上。”
      江容远还没有来得及宣见宣相,宣相便自己在殿外求见了。看了一眼宣仪熟睡后恬静的脸,江容远心中万般镇定,也拿定了主意,最好的结果是能动之以情,若不能……
      他毕竟如今是皇上。
      “皇上……”甫一见面,宣相便与江容远跪下,倒是让江容远吃惊不已,赶紧上前搀扶,但宣相却摇摇头,固执地不肯起身。
      “皇上,老臣是来请罪的。这两年老臣与陛下有些嫌隙,老臣自知有罪……”宣相说着匍匐在地,不住叩首,“但臣膝下就这一个地坤,老来子,宠坏了他,只求陛下真心待他,臣宣家上下愿请皇上任意责罚。”
      “宣相……”宣相一片拳拳爱子之心,让江容远说不出话来,千般滋味交织着,半是动容半是羡意。
      他素来知道宣相极为疼爱小仪,但今日宣相不顾身份与高龄,跪求在他面前,老泪纵横,只为求他放下往昔、好好地待小仪。如此托付,江容远再也无法苛责。
      或许他太过心软,可他曾是祈求父母疼爱的小孩,如今面对舐犊情深的父母不能不心软。何况他本就愿为了小仪,和宣相和解。
      “往事随风,那时朕也有错处,朕也要给老师赔罪。”江容远扶起宣相,宣相连连摇头,还是被搀了起来。江容远继续道,“不知宣相曾如何看待朕,朕今日还是要说,朕心悦小仪,想要求娶小仪。”
      “朕会备下聘礼,把亲事定下,等小仪岁数到了,便明媒正娶,立他为后。”
      “朕会尊重他、善待他,若非天灾人祸,朕会护他一生。”
      江容远郑重其事地承诺,这些话一字一句都掷地有声。
      若非天灾人祸,朕会护他一生。
      “……好。”宣相看着眼前年轻的帝王,闭上眼复又睁开,万千思绪心中过,但他郑重地点头,也向江容远许下承诺,“宣家上下一定尽心辅佐皇上,万死不辞。”
      “父亲……”比起皇上居住之地的热闹,太妃们住的地方冷清得多。宣俶牵着江容迪的小手,怔怔地看着窗外。江容迪看不懂母亲眉眼中的忧愁,自顾自地开心。愁绪凝结在眉头化作冷意,宣俶看着天际,喃喃道,“父亲,你终究是为了一个不成器的儿子,放弃了我和容迪吗?宣仪得意了,我的迪儿未来该如何呢?”
      “呵呵呵……”宣俶笑出了眼泪,她的迪儿她自己会为她挣出一片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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