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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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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夜。
没有月亮,没有星星。
羊群在胆战心惊中进入了美梦,那头哨兵公盘羊依旧恪守职责,为自己的族群放哨。
——白天并没吃到多少鲜草、夜晚也没草可吃呐。
他在心里默默叹气,忽然,那噩梦般的狼嗥声又从远方飘来,就如同地狱的魔鬼在低吟,每一个起伏的音节都在刺激着他胆小怯懦的神经。
作为羊群的卫士,他毫不犹豫地用前蹄击打地面,喉咙里发出叫声以示警告。
羊群被惊醒。
他们伸长了脖子,竖起耳朵。
然而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
最后一个小时都过去了。别说狼了,连大一点像老鼠一样的动物都没见着。
偌大的草原,唯有一缕孤风游荡。
盘羊们一个个黑着眼眶,顶着和脸一样大的角,互相大眼瞪小眼。
越安静,越压抑,不好的东西越容易冒头。
“怎么着,今天也要像昨晚一样守一夜吗?我tm受够了!”有只脾气火爆的羊忍不住骂起脏话。
这句话宛如平地炸起的一枚惊雷,焦虑的情绪很快在羊群中蔓延开来。
“到底有没有狼在叫?你们听到没有?”
“我好像……不对,根本没有狼!有狼早就攻上来了。”
“是那小子,他瞎报警!把我们大伙骗的团团转!”
“对!就是那小子,我们去问问他!”
那头可怜的公盘羊还没反应过来,羊群怎么忽然把矛头对准到他身上?
可明明就是有狼嗥啊!
等他回过神,羊群已经把他围住了。
“怎么回事啊你,狼呢?”
“要我说他就是骗咱们,把他赶出去!”
“赶出去!赶出去!”
在一众“赶出去”的声浪中,那头年长的盘羊长老站了出来,羊群很有礼貌地给他开了条道。
他前蹄一跺地,羊群立马安静下来。
长老羊张开他那双浑浊的眼睛,夜风吹起他两鬓枯黄的毛发,他的面前是他那位年轻却倒霉的后生。
“你说你听到狼叫声了?”
那公盘羊早已经被羊群骂得腿软,站都站不直,声音也是哆哆嗦嗦的:“听……听到了。”
“那狼呢?”
“我不不不知道啊。”
“既然没有狼,那哪来的声音?”
“我……我……”公盘羊一个“我”字说了了半天,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长老羊失望地闭上了眼睛,半晌才淡淡说道,“逐出去吧。”
公盘羊的瞳孔猛得张开,身体像高频振动筛一样抖动起来,整个身体一点点瘫软了下去。
在这里,独羊就意味着死亡。
羊们听完长老的话都大声叫好,一个个都是幸灾乐祸的嘴脸,极其冷漠地看着那头宣判死刑的公盘羊。
很多羊都在想,这下,他们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
第三夜。
一声凄切的鸦叫刺破夜空,浓云遮月,冷风呼啸,似在预兆着厄运的降临。
羊群没有放过那头公盘羊,正如狼群没有放过他们。
凌夜他们,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之前那头公盘羊一直兢兢业业守护羊群,在夜晚他们都没机会近身,这下他不在,他们也好下手。
羊群虽然很快“淘汰”出一头新的哨兵,但显然他还没有适应自己的身份,再加上前几夜并没睡好,刚守了两个小时就开始点头打瞌睡了。
漆黑的夜幕之下,几双绿眼如同幽幽鬼火,贪婪地注视着他们的猎物,他们等待着,等待着他们大王下达最后的攻击指令。
月升,狼嗥。
这次的狼嗥声比之前的大百倍,千倍,如果说之前是魔鬼的低吟,那这次是怒吼,是囚禁于无间地狱万年的恶鬼,在重新爬回人间第一次看到阳光的嘶吼!
羊群终于醒了。
但为时已晚。
他们甚至都没有看到狼群从哪里出现的,一共有多少狼。
那头可怜的盘羊幼崽,刚才还在母亲身边熟睡,刚被狼叫惊醒,旋即就被狼咬住后腿,拖出羊群,他甚至都没来及向母亲得发出呼喊,就被狼一口咬断了咽喉。
羊群开始骚动,奔腾,带起泥土碎草飞扬,狼混迹羊群之中,跟着羊群一块奔跑。
混乱中,又一头小羊惨遭毒手。
紧接着,是一个苍老却凄惨的羊叫声,是那头盘羊长老,他的腹部被狼咬穿,肠子和着血水从他肚子上的窟窿流出来。
最后,他的后蹄被他的肠子绊倒。
狼并没有管他,他太老了,他们需要更年轻更肥美的羊肉,而且像他这样又老又瘦的羊,开胃都不够,而且还受了这么重的伤,不一会自己就死了。
那头德高望重的老羊毛发凌乱地躺在草地上,不断抽搐着,血不断从他的口鼻和肚子流出来,他的族人源源不断地踏过他的身体,每踩一下,更多的血水从他的伤口里飞溅出来。
他太老了,老糊涂了。
最后,他是否在后悔,驱赶了那头可怜的后生了呢?
没有人知道了……
老羊瞪大了眼睛,在屈辱中含恨死去。
羊群从迷茫,到清醒,到终于开始发怒。
年轻力壮的羊终于开始反攻。
但是,晚了,太晚了。
更多的羊在恐惧,这是对强大的天敌的恐惧。
狼群杀疯了,哪里都是那噩梦般亮绿色的狼瞳,更多的羊在死去!
无边无际的恐惧也很快吞没了他们的斗志,密切尔草原很快蔓起羊血浓烈的膻味。
对他们来说,只有一个选择——
跑!
对羊群来说,这是场屠杀;对狼群来说,这是场盛宴。
当一切的一切结束,那鬼魅般的狼嗥又响了起来,久久盘旋在密切尔草原漆黑的上空,那高低起伏的调子,就像是首凄美而励志的战歌。
月亮染上血色,大地重回安宁,那些死去的魂灵游荡在夜空,寻找着那未来不知在何处的归处。
夜风吹起腥咸的空气,直到这一刻,楚琅才懂得,他在面临的到底是什么……
……
远方的天际翻起了抹鱼肚白,照亮了雾气如丝带缠绕于山间,云杉和落叶松在远处伸着懒腰,近处草叶茂盛,血色露水凝结,要坠未坠挂在草尖。
几只乌鸦蹲在里狼群不远处的草丛,一个个向这边探头探脑,发出叽叽喳喳兴奋的鸣叫。
这次的围战狼群收获颇丰,每头狼都能分到一头猎物,供他们撑过半个月都不是问题。
狼儿们大快朵颐,茹毛饮血以至于整个脸上的毛都沾满了红,一双双狼眸里尽是嗜血的凶光。
唯独楚琅苦着脸,他没有丝毫胃口,连分到的肉质最鲜嫩的小羊羔都不屑一闻,很快就被白领他们抢掉瓜分了。
他走到那宽广澄净的卧龙湾,美丽的湖水碧蓝宁静,倒映出他白色的狼影,嘴边一圈的白毛沾满了昨夜杀戮留下的血迹。
湖里那双淡蓝色的狼瞳透过水面直直盯着他,似要把他看穿。
——是狼吗?
湖水里的他突然变得陌生,影子的轮廓逐渐开始模糊、扭曲。
——为什么会是他呢?
浅蓝色的天空慢慢变成嫣红,再到血红……
湖里那双狼瞳也开始变化,在那一刻变得狠厉起来。
这感觉就像是……就是下一秒就要扑过来,生生咬断他的喉咙!
——快跑!
楚琅飞速离开湖面,钻进不远处的狼洞里,躲在狼洞的最深处,蜷起身体发起抖来。
——快……快躲起来……
他把脸埋在毛茸茸的白色尾巴里,折起耳朵拒绝外界一切声响,整个身体团得紧紧的,把一切感官都封闭起来,仿佛这样就能给他带来更多的安全感。
不知不觉,泪水让尾巴就湿了一片,但他不敢抬头,不敢看洞外的阳光,更不敢……见他那些野性十足的狼同伴们。
——不,他不能变成那样!
——他是人!不是狼!
楚琅不断在心理重复这些话,可是空荡荡的洞穴,只有自己慌乱的心跳和无限蔓延的恐惧。
日月流转,时光飞逝。
楚琅呆在洞里快一天的时间了,虽然比之前状态好,但仍旧不想出去,甚至觉得,在这个洞里死去也不错,说不定……说不定还能回家。
他躺着感觉身体有些发麻,刚想起身活动一下,一闻到洞外淡淡的血腥味,肚子就发出咕噜一声,头也被勾引得昏昏沉沉的。
——他饿极了。
楚琅默默叹了口气,又团坐下来。
饿一会就不饿了吧,他这样想着,闭上了眼睛。
未几,洞外的脚步声引起了他的警觉,他霍然抬头,虽然脑袋还是饿得发晕。
“二王,你在里面吗?”
说实话,楚琅听到这声音还是本能地畏缩了一下,白色的狼毛夸张地抖了一圈。
楚琅警惕地望着洞口,已是黑夜,洞口杂草随意支棱着,再外面是深沉广袤的夜空,还有几颗星星在孤零零地闪烁。
他似乎打定主意,不选择开口了,甚至把头埋到尾巴里。
后来对面又喊了句什么,他也没听清,倒是那句“小白”把他吓得一激灵。
抬头,洞口突然出现了一双眼睛。
琥珀色的眼睛,从洞外直勾勾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