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龙驯养手册》纸上舞

3、爬墙快乐多

　　那一日，敖珏刚醒来时一声咆哮，谷里的小妖们都被吓得惊慌失措，抱头逃窜，除了阿龟爷爷之外，全都缩在窝里不敢出来。

　　之后连着好几日，大家都还是战战兢兢的，神色惶然。

　　我有些不解，阿黑无奈，告诉我他们感觉到一股血统上的威压，没办法克制对敖珏的敬畏。——龙是神兽，生来便凌驾在万兽之上，所以对其他兽类存在血脉压制。

　　我这才恍然大悟，想起幼时曾听父亲提过，成年的龙实力约等于人类修士的大乘期，随便打个喷嚏就可呼风唤雨，翻个身便能倾山倒海，所以哪怕敖珏跌落成蛟，也是我这个空有修为却没有攻击力的化神期散修无法抵御的强者。

　　虽然这么想有些对不起敖珏，但我还是有些庆幸封印只是松动了，并没有解开。倘若那日封印直接破了，他携带怒火从井中冲出，恐怕灵草谷直接就成了废墟。

　　那天的后来，见时间不早，我准备回家睡觉。敖珏连忙开口：“等等。”

　　我：“？”

　　他别别扭扭地问：“你……明日还来吗？”

　　我心里一软，心想，他在小黑屋里孤单了那么多年，想必很寂寞，难得有个说话的人，不想放过也是正常……想到这里，我微笑着答应了。

　　于是第二天去井边，我搬了个躺椅。

　　…………

　　我觉得人类的本质可能就是喜新厌旧。

　　有了新的小伙伴，难免热情上头，我爬墙了，每天都兴致勃勃去井边找敖珏说话。大概他也很无聊，所以还挺乐意和我聊天的。

　　这直接导致我开始冷落旧爱。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因为敖珏真的是个很有意思的家伙啊。”

　　说出冷酷无情的渣男发言后，小蝶和阿黑开始用看负心汉的眼神看我。只是可怜他们这些小妖们被蛟龙威压所慑，敢怒不敢言。

　　但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虽然敖珏是个活了几千岁的老祖宗，但我和他聊起天来，却神奇地没感觉到有什么代沟。有时候甚至感觉他比我还幼稚一点，按照穿越前的说法就是心理年龄有点小。

　　幼稚具体表现在好奇心旺盛，很喜欢炫耀自己。

　　我们闲聊的话题很广，他经常向我吹嘘他从前和谁打过架，去过哪些神奇的地方。考虑到他被封印之前还没成年，我心中好笑的同时，又觉得他很可爱。

　　有一次，他忽然语气认真地问我：“现在外面是什么模样？灵阙门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了吗？”

　　我有点不忍心告诉他，其实我也不知道。

　　“……等你能出来后就可以自己看看了。就像拆礼物一样。比起听我说，亲眼所见不是更好？”

　　敖珏沉默了一会儿，我疑心他是不是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了。

　　之后听他不太满意地应了一句：“好吧，你说的有道理。”

　　我这才松了口气。

　　作为敖珏醒来后身边唯一能说上话的人，我能感觉到他对我充满兴趣。

　　他问我名字是哪几个字，家里有什么人，有没有什么有趣的故事之类的。

　　我含糊地答道：“我名思芙，思是思念的思，芙是芙蓉的芙。”

　　芙蓉是莲花的别名。父亲给我起这个名字，实在简单易懂。

　　听说我无父无母，他似乎是也想起了自己的父王和兄长，陷入沉郁。

　　我为了逗他开心，给他讲了几个现在还能记起来的前世的有趣故事。当然，为了便于他理解，我对故事的背景和情节进行了适当的改动。

　　他笑点挺低的，被我逗笑好几次。

　　他声线清澈温润，因此笑声也很好听，让我想起从山林流淌入莲花池的潺潺溪流。

　　此外，敖珏的幼稚还体现在特别容易情绪化。

　　他喜怒哀乐都很鲜活，一言不合就生气，但也很好哄。找个理由夸一夸他，语气真诚一点，他就会很高兴，忘了上一秒还在恼怒。

　　不过幼稚并不意味着他真的笨。

　　没几天，他就忽然开窍，反应了过来：“你是故意的吧？”

　　我困惑地问道：“什么？”

　　“……耍我很好玩吗？”他的语气听起来咬牙切齿。

　　我弯了弯眼睛：“好玩。”

　　“柳思芙！！”

　　啊，又出现了，恶龙咆哮。

　　好凶啊。

　　我感受着这股威压引发的轻微地震，心想，他的体型肯定很庞大。

　　见我半天没说话，敖珏像是有点慌，收敛了暴躁，语气别扭地开口：“抱歉，我不是故意吓你的……”

　　话音刚落，他又不甘心地抱怨了一句：“是你先惹我生气的。”

　　噗。

　　也太可爱了吧。

　　平日里除了种田画画弹琴，我闲着无聊也会研究美食。

　　有一次，我做了几道菜，特意拿到井边吃，用前世看美食纪录片积累的丰富词汇量，详细地向敖珏描述了一下做菜和吃菜的过程。

　　他被我说馋了，但是又吃不到，有点气闷，冷哼一声后，不甘示弱讲起自己以前当龙王之子时吃过哪些山珍海味。我听得津津有味，十分神往，想着等以后出去了，一定要好好逛一逛这个世界。

　　总之，这只蛟就是很好逗。

　　我心想，敖珏大概不明白人无聊到极点后会被逼成什么样。

　　俗话说，人不在沉默中爆发，就会在沉默中变态。我觉得我离变态可能已经不远了，不然怎么会觉得逗他这么有意思。

　　每当这时，我就会在心中感慨，幸亏他能在小黑屋里睡觉，若是清醒着关几千年，恐怕早就疯了，哪儿还会像现在这样可爱。

　　混熟之后，我琢磨着他不再那么警惕，聊天话题就逐渐随意了起来。

　　“蛟是什么模样？和龙有什么区别？”

　　等于是在问，他现在比以前有什么变化。有戳人伤疤的嫌疑。

　　大概是我问这个问题时，语气非常平淡，只有纯粹的好奇，不含一丝嘲讽或者同情，敖珏虽然不太开心，却并没有生气，直接回答了我：“蛟龙鳞颜色暗，角也更短，尾巴是蛇尾。”

　　我根据他的描述，结合穿越前各类神话作品的印象，脑补了一下，大概形成了一个具体的画面。

　　但想象出来的形象到底不是真正的模样，我很想……亲眼看看他。

　　想到这里，我怔了一下。

　　亲眼看到他的时刻，大概也是分别的时刻吧。

　　明明是翱翔四海的龙，却被关在黑暗狭小的井里几千年。从聊天的话语中，我能感觉到，他很讨厌这个地方，讨厌和灵阙门有关的一切。

　　而我是灵阙门仙仆的后代。

　　我这辈子从出生开始就在谷中，说不定得等到渡劫飞升才能出去。但他和我不一样，只要能从井里出来，就能自由飞出这个秘境。

　　说不定都不用等我想办法帮他。随着时间推移，现在封印已经松动，也许过不了多久，封印就会自动解开了。

　　在心中暗叹一声，我收敛情绪，继续问他：“你可以变成人形吗？”

　　敖珏：“当然可以了，但人身不太方便，无法使出全部的法力。”

　　我来了兴趣：“那你化成人形是什么模样？一定很好看吧？”

　　敖珏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地说道：“你、你也很好看。”

　　我忍不住笑了。

　　他这个回答就很妙，既肯定了自己，还夸了回来。一举两得。

　　嗯，情商有长进。

　　我：“你怎么知道我好看？难道你在里面能看到我？”

　　他：“能……之前你从井口往下看的时候，我就看到了。”

　　也许是因为语气有点奇怪，他说完这句话后，气氛莫名微妙了起来。

　　我抿了抿唇，难得有点不好意思。

　　前世长什么样我已经记不清了，这辈子的长相受到母亲血统的影响，自然是好看的。但奈何身边除了父亲之外，只剩下对美丑没什么概念的小妖。隐居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男孩子夸我好看，说不高兴是骗人的。

　　我扶额叹了口气，突然觉得人不在沉默中爆发，也可能会在沉默中饥渴。

　　淡定，柳思芙，你可是经历过现代社会花花世界洗礼的成年人，只是被小男孩夸一句好看罢了，不要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生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