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沈无恙

105、沈九失忆

　　沈初醒的时候已经是初冬了，沈恙跟着哭到了初冬，见沈初醒了便松了口气，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就晕了过去。
　　沈初下意识的伸手拉住沈恙，微微用力把他拉进怀里，沈初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
　　“你……”沈初嗓音沙哑，“……是谁？”
　　沈恙没能回答沈初的问题，他已经昏睡过去了。
　　洛尘川听见声响，端着药进来，见沈初醒了便万分欣喜道：“小初，你终于醒了，你……”
　　洛尘川止住了话头。
　　他的小初为什么用那么陌生又冷漠的眼神看着他？
　　沈初张了张嘴，觉得洛尘川很熟悉，又想不起来，“你是谁？”
　　洛尘川如同被一道晴天霹雳劈中，瞳孔猛缩，声音都发着颤，“小初……我，我是尘川啊，我是洛尘川，你不记得了吗？”
　　沈初歪了歪头，“我不知道，我觉得我应该认识你，但我没有记忆。”
　　“尘川哥，哥哥是不是醒了？”苏厌寻的声音从屋外传进来，一道紫色的身影出现在沈初的视野里。
　　苏厌寻一进来便闭上了嘴，他不是傻子，他察觉到了屋里冷下来的气氛，“怎么了……”
　　沈初很快就解开了苏厌寻的疑惑，“你是谁？”
　　苏厌寻愣了一会儿，缓慢艰涩的眨了下眼，“我是谁？哥哥，你失忆了么……我是苏厌寻，苏柒啊……哥哥你别吓我啊……”
　　沈初思考了一下，“我没有记忆，我不知道。”
　　洛尘川两眼发黑，几乎要因为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晕过去，但他还是稳住了，洛尘川极力的稳住声线，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来，声音却还是在发颤，“我，我们是朋友，你既然不记得了，那我们便再替你找回记忆。”
　　洛尘川往前迈了一步，温声道：“那就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洛尘川，字少温，你是沈初，字九，这是苏厌寻，字柒，晕了的这个是沈恙，我们都是……很好的朋友。”
　　很好的朋友……
　　洛尘川几乎要将舌尖咬破，他那么喜欢沈初，到头来在沈初失忆的情况下都要自己承认，他们只是朋友关系，仅此而已……
　　真的，太残忍了……我的小初，真的太残忍了……
　　沈初低头看了眼刚才下意识拉进他怀里昏睡着的沈恙，沉默了几秒，抬头看向洛尘川，“我觉得……我和这个人的关系应该更好一点，是么？”
　　洛尘川点头微笑，“是的，你和阿恙要比认识我们更早一些。”
　　沈初点了点头，“我觉得，我不该和他睡在一张床上，能给我准备个房间么？”
　　洛尘川愣了一下，然后笑道：“好。”
　　即便是失忆了，你也记得那个人是么……
　　我的小初真的是……总是用温和的做法和语气，做着让人觉得残忍至极的事。
　　洛尘川拉着愣神的苏厌寻出了房间，再也忍不住喉间的腥甜，一口血吐了出来。
　　苏厌寻扶着洛尘川，瞳孔猛缩，“尘川哥……”
　　洛尘川摇了摇头，“我没事，先，先去给小初准备房间……”
　　苏厌寻的眼泪落下来，“哥哥忘了……什么都忘了……他把我们，都忘掉了……”
　　洛尘川那双漂亮的眼眸里充满悲伤，他透过玄窗看向床上低着头十分安静的沈初，像是在安慰苏厌寻，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会想起来的……肯定会的……”
　　苏厌寻几乎是恶狠狠的胡乱的擦了把眼泪，把洛尘川扶回房间，自己接手了所有事。
　　沈初住进了隔壁客房，把原本住的房间留给了沈恙住。
　　“失忆么？没什么不好的。”沈初声音淡淡的，脸上表情也是淡淡的。
　　苏厌寻哽了一下，“可是你忘记了我们这些，以你为主的人……”
　　沈初不解的偏头看向苏厌寻，“你们没有自己存在的意义么？”
　　沈初看着苏厌寻那双紫色的眼眸，“阿柒没有自己存在的意义么？为什么要以我为主呢？我应当是没有权利存在在你的世界里，拥有坚不可摧的一席之地的，你不可以自己寻找存在的意义么？”
　　苏厌寻愣了神，现在的沈初和当年他第一次见到的沈初一模一样。
　　沈初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我并不觉得一个人的人生会完全干系另一个人，你遇见我之前，难道就没有意义么？遇见我之后，你也没有除我以外的意义么？”
　　沈初的态度很淡漠，但苏厌寻却从中品到了一点生气的意味，他为什么会生气呢？
　　除沈初之外的意义么？
　　或许是有的。苏厌寻心里这样想。
　　在遇见沈初之前，苏厌寻是没有存在的意义的，在遇见沈初之后，苏厌寻就知道了来着人世间一趟存在的意义，再后来苏厌寻遇到了苏羽……
　　有除沈初之外的意义么？
　　有的，是苏羽。
　　“苏厌寻没有自己存在的意义么？”沈初轻缓的话语打断了苏厌寻的思考。
　　自己存在的意义？
　　那或许是没有的。
　　苏厌寻这么想着，也这么说了。
　　沈初再一次看向苏厌寻，苏厌寻下意识的和沈初对视了，然后听见沈初轻缓淡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那就找寻自己存在的意义吧。”
　　找寻……自己存在的意义？
　　苏厌寻突然就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了，苏厌寻还想多问，沈初却是微微一笑，告诉他没什么。
　　苏厌寻被赶出房间的时候还有点发懵，“哥哥是什么意思？找寻自己……存在的意义？”
　　沈恙昏睡了没多久就又醒了，鞋都没穿就跑出来找沈初。
　　沈初站在院子里，脚下是冰冷的雪，身上穿着白色的单薄长袍，他背对着沈恙的方向，微微仰头看着从天下慢慢飘下来的雪花，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肩头和头顶都有了一层雪。
　　沈初伸出手，用冰凉的手接住一片雪，那片雪竟然没有融化，而是静静的躺在沈初的手心里。
　　沈恙揪住胸口的布料，咬了咬唇，“沈哥哥……”
　　沈初转身，看向沈恙，眼底是淡漠胜雪的清冷，带着不易察觉的疏离。
　　沈恙露出一抹浅笑来，就像以前一样，“沈哥哥，你终于醒了，你都睡了好久了……”
　　沈初抬手拍去头顶和肩头上的雪，从院子里走到屋檐下，站定在沈恙的面前，“我失忆了，不记得你了，你叫做……沈恙？是么？”
　　沈恙嘴唇颤了颤，然后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对……我叫沈恙……”
　　“岁岁年年，平安无恙。”沈初嗓音轻缓，声音清清冷冷的。
　　沈恙的眼泪瞬间落下来，泪珠还没落地就已经冻成了冰珠，和当初的话一模一样。
　　沈初有些不理解沈恙为什么哭，但他还是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擦去沈恙眼角的泪，“不哭。”
　　沈恙抱住沈初的手，用柔软的侧脸眷恋的蹭了蹭他的手心，“可是我好难过……”
　　沈初愣了愣，然后动作不过脑子的伸手把沈恙抱进怀里，“恙恙不哭，我在。”
　　沈初说完这句话自己都愣了一下。
　　恙恙？我和他的关系这么好么？是我的伴侣么？但好像不像……
　　沈恙吸了吸鼻子，露出一抹浅笑来，“沈哥哥跟我说过，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呀，沈哥哥可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呀。”
　　沈初疑惑的把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我叫你恙恙，那你是我的伴侣么？”
　　刚踏进院子的洛尘川和苏厌寻同时一愣，沈恙也是一愣，然后弯眸勾唇，温柔的笑了笑。
　　“是的呀，我们成过婚了的，天地见证过的那种，所以沈哥哥不可以丢下恙恙呀。”
　　洛尘川脚步一顿，拳头紧紧握起，眼底情绪翻涌得剧烈。
　　苏厌寻眼底满是震惊，他下意识的看向洛尘川。
　　沈初沉默了几秒，脑海里飞快的闪过什么，一瞬而逝，让沈初抓不住。
　　但沈初依旧清清冷冷的退开一步，淡淡道：“不，我觉得你不是。”
　　沈恙愣住了，“沈哥哥？”
　　沈初垂下了眼眸，看向自己左手空空如也的无名指，“我总觉得，我的伴侣另有其人，我的手上，这个位置应该戴过一枚戒指，给我戴上戒指的那个人，才应该是我的伴侣，我的妻。”
　　沈初重新看向沈恙，“你和他一点都不像。”
　　沈恙轻声笑了一声，然后轻轻的应了一声，“我们的确不是伴侣，我们只是……”
　　沈恙想了想，笑开来，“我们只是，知己。”
　　沈初微微点头，然后眼底充满疑惑的看着沈恙，轻声道：“是么？”
　　沈恙笑着点头，脸上温柔的浅笑给沈初带来不少信识度，“是的。”
　　苏厌寻走到两人之间，“还下着雪，快进屋，这么冷的天，哥哥别冻……”
　　苏厌寻触碰到沈初的冰冷刺骨的手腕，如同极寒之地的彻骨的寒冷一般，他猛地收回手，“哥哥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冷？”
　　苏厌寻的话把洛尘川唤回了神，洛尘川几步上前，把上沈初的脉象。
　　“身体只是气血亏损，但体内的三魂七魄少了一魂三魄，怪不得小初会失忆……”
　　洛尘川看着沈初，“这一魂三魄，到底是什么时候跑掉的……”
　　沈初歪了歪头，像是对洛尘川的话极度的不理解一般。
　　苏厌寻的声音隐隐发颤，“一魂三魄……”
　　“怎么会丢……沈哥哥的魂魄怎么会丢？为什么，为什么……明明以前也弑神过，明明也没有天雷，明明也不会丢掉魂魄失忆……”沈恙这些日子经受了太多的打击，身形摇摇晃晃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倒在这。
　　洛尘川扶住沈恙，眼睛却是盯着沈初那张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会找回来的。”
　　沈初眨了下眼，重新走回院子里，指了指院子里开得愈发红艳的海棠花，“这是什么花？它很好看，我很喜欢。”
　　洛尘川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是海棠花，你以前也很喜欢，只喜欢这一种花。”
　　沈初指尖轻轻触碰开得十分红艳的海棠花，眼底泛起一抹喜爱，“嗯。”
　　洛尘川把沈恙转交给苏厌寻，然后脱下自己的披风，走到落满雪的院子里给沈初披上，“入了冬了，天冷得很，下次不要只穿这么点就出来看雪看花，会着凉的。”
　　沈初没有感觉到冷，但他还是拢了拢披风，垂眸轻声道谢，“多谢。”
　　洛尘川摸了摸沈初的头，温声道：“你我之间，本不必言谢。”
　　熟悉的话语在沈初脑海里响起，脑袋一阵剧痛，痛得沈初几乎是瞬间就皱起了眉头，一直看着沈初一举一动的洛尘川立马就察觉到了沈初的不对劲。
　　“怎么了？可是有何处不舒服？”
　　沈初两眼有些发黑，脑袋昏昏沉沉，带着剧痛，即便是疼得几乎站不住，他也没有吭声喊疼。
　　“……我没事。”
　　沈初支开了洛尘川三人，回到房间便在床上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