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辛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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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代号为“闪灵”的女性自称在七年前在海边捡到了一个叫银的孩子。
我们调查了监控，发现确确实实有这么一回事。
但是，她见到的，先是港口黑手党的走狗。
我不明白作为一个武装侦探社的成员，对待敌人，或者称为是“港口黑手党走狗”的恶魔，为什么会如此心慈手软。
大概这的确是一件很普通的事吧。
很普通的，能够给这位未知女性带来浅显笑容的事情。
医者仁心任用与暗流翻涌的贫民窟实在是个笑话。
偏偏有人还这么做了。
无心之犬听到这消息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荒唐的傻话。
可是他的伙伴通红着脸，激动地向他反复强调。
“真的！他们说小孩子到那位医生那里什么都不需要给的！她一定能够治好银的！”
他偷偷吸了一口口水补充“还有可能得到一小块糖！”
被戏称是“有着慈悲心肠的菩萨”端坐在诊所靠窗的地方，怔神一般望着窗外一如既往的灰暗天空，桌上半剥的橘皮散发着淡淡却扰人的清香，芥川龙之介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把披着黑色斗篷的女人唤了个清醒。
称作女人过于夸张，芥川龙之介看着猛然转向他的脸，大概不过是个比他略大几岁的少女而已。
救人于苦难中的医生很快注意到他，不过比起他怀里昏睡不醒的胞妹，棕色的眼睛率先将目光定格在他的脸上。
“你的脸色很糟糕。”
芥川龙之介戒备地往后退了几步，意识到身后就是门槛，近乎无路可退，才故意压低声音，装作成熟大方的样子——他绝不相信世界上还有对旁人性命热诚高于自己的人，哪怕对方显示出真情实意的，无法被轻易看穿的，普普通通的担忧。
他不自在地撇过头，生硬地打断对方的话语。
“抱歉，听说您这里可以免费看病。”
他将怀中的妹妹交给身形高出他一个头的女子手上，对方摸了摸银的额头，从容不迫地点点头，说了一句“我知道了，请别担心。”，也没有在意他压根没有求人的姿态，和打断别人说话的不雅习俗——芥川后来才得知这是非常不礼貌，容易让人生气的行为。
菩萨很快就重新出现在局促不安，四周观察的他眼前了，芥川龙之介慌忙直起身，破旧的衣服躁动不安，蓄势待发。
对法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敌意，自顾自地抱着芥川一进门就发现的长条法杖，蹲下身从实木的医疗箱中翻出几袋药，抬头嘱咐他应该如何服用，并迷迷糊糊地搞清楚什么可以口服，什么需要外伤疗养。
最后，对方像是漫不经心地提及一句。
“一个人照顾妹妹，辛苦了。”
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她胸口挂着的吊坠，外观普通，但似乎无法被任何尘埃污染的白色。
她的确不可思议地，像是传闻一样没有收芥川龙之介的任何东西，最后只是迫不得已，在他竭力要求之下分了他一些橘子要求剥皮，或是给他尝些刚做的药。
“...能够治咳嗽。”
她这么说，应对着芥川龙之介瘦瘦小小一只趴在桌上，生疏地剥橘子的问话。
芥川龙之介因为好奇心试着尝了一瓣，最后被逮了个现行，愣是被压下了一碗橘子皮。
由于芥川兄妹基本上都是带病之躯，以及经常在这一条街求生的缘故，闪灵偶尔坐在窗边，一个人慢慢和橘子皮作斗争的时候，一抬头就能看见一个灰色的小小身影。
那个时候芥川龙之介还不是港口黑手党赫赫威名的祸犬，远没有后来的苦大仇深，也没有成为夜晚专门治不睡觉的横滨小孩的一大狠招。
闪灵清晰地记得被称为“无心之犬”的孩子浅浅的笑容。
笑起来和贫民窟的腐臭，泥泞，没礼貌全部都不沾边，眼里的阴郁一并褪去，干净得就像一个真正的孩子。
或许她只记得，对方为胞妹急得一鼻尖的汗，连着咳嗽几声也不敢到旁边坐下，生怕把刚清理的地板弄得到处都沾上了灰尘。
或许她只记得，在手术后，芥川银捏紧哥哥的手，倾身抚平哥哥眉间的一道深深沟壑，连带着他们白天的仓皇和惧怕一起抹去。
或许她只记得，那孩子苦着脸，满脸不情愿，却还是要强忍着反抗的冲动，让衣角乖顺地垂下，把橘皮汤一饮而尽，最后草草一擦嘴说“麻烦您了”。
或许她只记得，两个小小的孩子，在彼此生病的时候相互依偎，颔首低眉，极尽温柔，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去扫清对方独自忍耐的痛苦。
闪灵小姐，聊起那孩子总是固执地用“小姐”称呼她的口吻，竟也轻轻地笑了出来。
她用很平静，却很沉缓温柔的语气，声音轻得就像是发现了一只下雨天停留驻足在花叶上的小小蝴蝶。
这样的人，真的是一个无药可救，彻头彻底的坏人吗？
像是港口黑手党的人一样？
一个真的，有着慈悲心肠，医者仁心，格格不入在这个荒诞世界的医生？
为什么？
条野采菊先生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眼，失明的目光专注地定格在她身上。
“...总是喜欢坐在暖炉边，垂下脑袋，一口一口地抿着清茶。”
“后来我发现，我的冰箱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塞满了各种各样的茶，红茶绿茶乌龙茶花茶果茶。银一拉开冰箱就红了张脸，只好小声地跑过来对我说抱歉。”
“明明还只是个小孩子呢，就已经会一个人照顾妹妹了，真的很棒，很辛苦了。”
闪灵小姐笑了一下，又若有所思地露出一个很惭愧的表情。
“不好意思，让你们听了那么久。”
我的废话。
她这么说，棕色的眼睛里再度沦为平静无波的一滩死水。
大仓烨子小姐点点头，说“没关系”，拉着旁边条野采菊先生的胳膊就走了。
第二天，条野采菊先生托人往监狱里放了一杯红茶。
——摘自异能特务科的新一份档案录入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