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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番外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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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绎十多岁时常听爹娘感慨,说他们早年间曾在郊外遇险,险些双双丧命,他差一点点就成了孤儿……
好在,只是“险些”而已。
如今他不光双亲健在,还在乡试上考取了数一数二的好成绩,周遭人纷纷尊称他为“解元”。
他当然不会仅止于此,之后他还要进京参加会试、殿试,入朝为官,一步步成为为国效力、圣心倚重的人。
这个时候的孙绎对自己的未来事业有了具体又宏伟的规划,至于情感方面……而今他年岁尚小,还不是考虑那种事情的时候。
——他打小便对姑娘没什么兴趣,更不好奇大人之间的情情爱爱之事。在立业之前,他也完全不想成家,只想努力奋斗。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将学业和仕途放在第一位的人。
直至他遇见徐朝阳。
徐朝阳是大顺王朝唯一的公主。孙绎十五岁进殿试那年,她年仅五岁,端的是天真烂漫,一派率真无邪的样子。
她穿着小小的红色斗篷,斗篷上用银白丝线绣着精致的猫戏图。
她跌跌撞撞地闯入金銮殿。
闯进了孙绎的世界里。
“朝阳!”
显然,皇帝对徐朝阳应是极为溺爱的,即使她打断了殿试这样重要的国之大事也并未苛责,只是无奈地摇头轻笑,对已经跑到殿前的她抬了抬手,唤道:“过来。”
徐朝阳也显然一点儿都不想过去。
她摇了摇头,一撩斗篷坐在了孙绎旁边,朝着高居上位的皇帝呲牙一笑:“朝阳很乖,朝阳不捣乱的。父皇就让我坐在这位哥哥旁边待会儿,好不好嘛?”
皇帝看了孙绎一眼,眸色深了深,却并未开口说话。
倒是孙绎笑了一下,先行侧目去看徐朝阳,温和开口:“那殿下不如同草民在这做个游戏?”
“嗯?”徐朝阳抬脸眨了眨眼睛,而后重重点头:“好呀!”
孙绎与徐朝阳玩的游戏叫“一二三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动”。这游戏的规则也很简单,就是在孙绎说完一二三之后,徐朝阳不能说话也不能动,要乖乖地孙绎解除咒语。
若是提前动了,她就输了,不能继续在金銮殿里玩耍。
若是没动,就算她赢。
徐朝阳幼时是个胜负欲挺强的孩子,听完孙绎说一二三后,竟真的背着手、抿着嘴、挺着脊梁、绷着一张小脸儿,在孙绎身边的蒲团上跪坐着一言不发,也一动不动。
等到殿试结束,孙绎自然及时解除了咒语,并道:“殿下好功力,是草民输了。”
“厉害吧?”
徐朝阳闻言笑得眉眼弯弯,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我玩儿游戏从不输的!”
孙绎莞尔:“厉害。”
徐朝阳贸然闯入殿内,不过是殿试上的一支小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孙绎在九五之尊面前的发挥。
而他们两个都不知道的是——在“木头人”游戏进行的途中,高世英曾派人前来说要将徐朝阳带回去,却被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拦下。
太监解释说,是圣上破格允许小公主在殿内旁听殿试的。
……
殿试结束后,孙绎与其他两人一道在宦官的指引下准备离开金銮殿。这时候从方才开始就伺候在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笑眯眯地步上前来,唤道:“孙公子,还请留步。”
“晚辈不敢,”孙绎回身,略感讶异又从容不迫地回应:“晚辈祖上世居于乡郊之地,称不上公子,还请公公对我直呼其名就好。”
太监笑了一下,没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只展了展手臂,又是一笑:“圣上有请。”
……
若让顺帝品评孙绎的品性,他首先要言的便是不卑不亢,从容有度。这一层,从先前在金銮殿上“制服”贪玩任性的徐朝阳时便可见一斑。
顺帝很欣赏这个人。
尽管他出身一般,甚至可以说是出身贫寒,但他身上所展现出来的才学和气质,却能压过许多出身名师的京中富家学子。
于是顺帝决定要破例给孙绎安排个宫内的差使——
他对孙绎道:“方才你也见了,朕的公主性情跳脱活泼,若说得难听一些,就是顽劣。”
说到顽劣,顺帝顿了顿。
孙绎从容适度地接过话茬,轻笑:“朝阳殿下正是爱玩爱闹的小女儿年纪,本应如此,草民以为这还称不上顽劣。”
尤其是跟他玩儿“木头人”游戏的时候,小公主那认真的样子,一看就坚韧又认真,是个有大能量的姑娘。
顺帝一向是自己说徐朝阳不好没问题,旁人若是也跟着说,他就得护犊子。
所以孙绎的这番话叫他十分满意!
他点点头,笑眯眯道:“既如此,朕想许给你一个见天儿待在宫里的差使,不知你愿干不愿干?”
“草民愿为圣上分忧。”
待在宫里对很多人来说,是有些不自由的,不过孙绎本身也不喜欢交友、出行等等需要自由的活动。他就喜欢安安静静地看些书,听说皇宫里光藏书阁就有好几间,他一直很是向往。
皇帝给了他一个不用当班的翰林院虚职,副职少师,然后将他安排在了专供皇子公主读书的学堂。
皇子公主们都亲切地称呼他:孙先生。
唯独那个早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朝阳殿下不同,她见了他就露出他乡遇故知般惊喜的笑容,执意唤他哥哥。
起初他对此有点惶恐,但终究拗不过一个会眨着星星般的眼睛,毫无保留地近亲他的小姑娘。
他这样宽慰自己:圣上叫我来书堂教书,就是看中了我与朝阳殿下有些缘分。朝阳殿下愿意与我亲近是件好事,我也绝无旁的想法,只认真当这个先生就是了……
然而,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
自从孙绎来到书堂教书以后,徐朝阳发现自己对学习不像之前那样抗拒了。
她对这位年轻的先生天然便有一种好感。
他不愿与人结交,不喜欢凑宫宴啦、雅集啦之类的热闹,他喜欢安安静静地待在书堂,读书写字,性子沉静得很,就算没课也能待一整天。
因此她也不再逃课,每次都为了能与他见面而准时到书堂听学。
她在孙绎的眼皮子底下一天天长大,慢慢从不学无术的“顽劣”公主,变成了一个仍旧率性使然,却又比从前时候添了几分持重睿智的一国王室。
唯独在同孙绎单独相处的时候,她还和以前一样幼稚任性。
孙绎轻斥她唤自己“哥哥”不成体统,说要去同圣上告状,她便振振有词地道:“君子仁德,还是绎哥哥你教我的呢,何为仁德,何为君子?自然是要心慈心善,不忍我被父皇惩罚。还有,你难道忘了书上说的,打小报告之人,举朝欲唾其面?”
孙绎:“……”
这姑娘,古灵精怪的很。书都还没读透呢,便懂得拿书中的话来噎他了,以后还不知会嚣张成什么样儿呢。
但他一点也不觉得生气。
只是无奈摇了摇头,笑道:“殿下说的不错,打小报告者,的确令人不齿。”
“这就对了!”徐朝阳满意点头。
然而,在下一次她考场上玩兴大起,非但一道题没答,还在白卷上画了张孙绎正襟危坐监考的小像,被孙绎彻夜罚抄文章,哭着说要向父皇告状时……
孙绎学着她的样子,振振有词道:“殿下难道忘了书上说的,打小报告之人,举朝欲唾其面?”
徐朝阳苦笑不得,只好按着孙绎的要求抄写文章。
但她一点儿都不孤单,因为她抄写文章的时候,孙绎在她对面不远处的另一张桌子上读书。她在书室内抄了一宿,孙绎便陪了她一宿。
她偶尔抬头瞅一眼,竟发觉一向稳重淡然的少师先生脸上多了一抹淡淡的,狡黠的,往日从未见过的笑容。
这笑容,令她心跳不已。
待得三五月后,徐朝阳及笄成人,那一见孙绎就怦怦直跳的心动之感仍未消失。
徐朝阳意识到,这是喜欢。
她也曾有一瞬间的羞赧,但很快挥之而去,转变成大胆告白的动力。她不止一次地在课前、课后,以及藏书阁外堵着孙绎,仰着脸看他,掷地有声道:“绎哥哥,我喜欢你,我要与你成亲!”
起初,孙绎被她吓得不轻,低声责令让她别闹。后来,孙绎干脆开始装病、告假,故意躲着她。
徐朝阳就算精力再旺盛,内心再强大,也不免有些气馁。
她对自己最信任的婢女锦云发牢骚,道:“难道我与绎哥哥就只能是师生关系,不可以再进一步么?我觉着他也挺喜欢我的,难不成是我自作多情了,事实上他看不上我一点儿?”
“不可能。”未等锦云回答,她便揽镜自照,边照边说:“我长得这么好看,性子也惹人喜欢,绎哥哥眼又不瞎、人也不傻,怎么会看不上我?”
面对徐朝阳的自恋,锦云一阵无语。
不过,说来也对.作为自小服侍徐朝阳的贴身宫女,她对徐朝阳最是了解。——自家殿下明眸如星,唇红如樱,面若银盘,笑起来的时候眼中仿佛溢出流光,的确是生得明媚喜人。
性格么……除了有时候顽皮些,性子耿直了些,也是极好的。她一个女子看到殿下都觉得喜欢,孙先生只要不瞎、不傻、不是铁石心肠,又怎会毫不动心?
锦云想了想,对徐朝阳道:“殿下所言有理,那就同圣上禀明此事,求圣上赐婚,先斩后奏拿下孙先生。至于他喜不喜欢殿下又有什么要紧,以后来日方长,日久生情也是有的。”
“……”
徐朝阳沉默片刻,忽然起身抓住了锦云的手,语气惊喜:“你说的对啊,太对了!就这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