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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漱玉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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漱玉堂内,灯火映在白玉镶嵌的墙壁上,透出莹莹白光,大殿明如白昼。
蓝月谷的长辈子侄,济济一堂,一片嘤嘤嗡嗡之声。上至高坐在堂上的谷主尺怀谷,下至堂下的族人门生,皆一身蓝白衣服,唯负手站在大堂中间的三公子和肩上驮着包袱的阿梓穿着火练一样的橙衣,格外扎眼。当下在族人眼里,恐怕扎眼的不止是这格格不入的火练衣裳,而是今日闹得人尽皆知的尺家家主三公子尺焉花月楼上一人召八妓的‘丰功伟迹’。
尺家立足于大同国四方城外蓝月谷已逾百年,素以谦爱律已闻名,泽福苍生为已任,深得附近百姓的爱戴。家徽为蝴蝶,家族宝石为谷内蓝月湖底的晶石水蓝石。宗族子弟皆佩发冠,用远近闻名的霜花银打造,抽象化的蝶形中间镶嵌一颗水蓝宝,形状或水滴形或马眼形,宝石品级依在族内身份不同而各异。
“阿焉,你二叔父家的呈报你今天去花月楼之事可属实?”谷主问道。
尺焉欠腰低头拱手道:“爹爹...哦不,禀父亲大人,今日去花月楼的不是尺焉,而是辨机公子!”说罢扇子一开,‘辨机’两个字在大殿四个方向晃动。堂下随即发出两波声音,一“噗...”的笑声,一“哼”“成何体统!?”“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尺焉又道:“诸位叔伯兄弟,请问我今天穿族服没有?戴家徽发冠没有?戴腕戒没有?佩剑没有?露脸没有?试问若我不认,哪怕是叔叔伯伯们,您们哪一个认得我是尺焉?”
此时一蓝衣少年站出来,正是白天尾随他们到花月楼为首的少年,二叔家的小儿子尺碌。尺碌一脸义正词严道:“阿焉,你少废话。你就说,你今天去了没有?况且今天在场的可不止我们家的几个弟兄门生,你家二哥哥(蓝月谷谷主二子尺琮)也是在场的”
听到二哥哥三个字,阿焉心头一紧,瞥了一眼前面站在堂下挨着大哥尺璞身旁的白衣少年。少年约二十,比阿焉高出一个半脑袋,垂手而立,一袭白衣,外袍襟边绣的是极淡的太阳纹,与蓝月谷的族服不一样。想是羲和门的门服,刚回来还来不及换。广袖下露出银色剑鞘,穗子垂着的几颗晶莹的水蓝石发出淡淡的蓝光。阿焉正忖:几年不见,二哥哥高了壮了,都和大哥一般个头了。那如雕如琢的脸庞,线条比几年前刚毅了不少。跟大哥和蔼亲切不同,二哥哥面无表情,淡漠的眼光正好也瞥向自已,二哥哥素来刚正严明,有一说一,我若蛮缠下去,恐收不了场。不如来个怀柔之策,先服个软。阿焉收回目光,咽了一下口水老实道“去了。”
“有没有叫八个姑娘?”
“叫了”。
“那不就得了,还有什么可辩的?”尺碌一脸得意的坏笑。
其父尺怀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拱手向尺怀谷道:
“兄长,阿碌年纪尚小不懂事,回去我定当严加管教!”
“父亲,明明是阿焉犯了错,怎么要受管教的是我?你们所有人都偏爱他,我不服!”尺碌跺脚道。
“碌哥哥,我就奇怪。我们在花月楼里坐了不到一刻,你们怎么就破门而入了,还带上了我刚归家的二哥哥,这是不是太巧合了?”尺焉合著扇子轻拍着手心道。
“今天我确是去了花月楼,点了八个姑娘,但我可有行不轨之事?”尺焉又问。
“到花月楼点姑娘,还能干嘛?”尺碌抱着剑歪头道。
“那你们破门而入时可看到我们在干嘛?”
“你坐在几桌前打盹,那些姑娘刚穿好衣服!”尺碌边答边望向尺琮。
尺琮点头,“嗯”了一声,表示认同。
“那她们在穿衣服就是我行了不轨之事的证据吗?”
“.....”
“先前我们在门外听到你喊她们脱衣服...”尺碌瞪眼道。
堂下登时一片哇然,长辈们眉头紧皱。
阿焉从阿梓肩膀上卸下包袱,三下五落二打开,往空中扬起其中一件蓝纱银边缀金羽仙裙,在莹莹玉殿中轻盈飞舞,像一只披星戴月扇着翅膀的蓝蝴蝶!其余白黄绿紫等各色纱衣滑落在地上。
“她们穿的可是这些衣服?不脱衣服怎么换装呢?我点姑娘就是要她们给我试衣服的!农历四月莳花节庆典,我要我的姐姐穿上最美的仙裙在百家面前起舞。可恶的是你们坏我好事,我还来不及让她们起舞看效果你们就冲进来...白白浪费我叫八个姑娘的钱!”尺焉气恼道。
尺焉,这位蓝月谷第三顺位继承人,自第一天出现在蓝月谷起,就是个异类。
“碌哥哥,这花月楼的路,是谁指点的呢?”尺焉向阿梓使了个眼色,阿梓站出来道:“前天我向碌公子身边的书童阿福打听,问这四方城身段最好的姑娘在哪里,阿福说在花月楼,说是前几天才陪碌公子去过。还说...还说碌公子说里边有位叫剪梅的姑娘腰肢可软了...”
“住嘴!”尺碌脸都绿了,喝道。
“啪!”尺怀轩一巴掌扇了过去。打得尺碌转了半个圈。
尺璞见事情已基本水落石出,再闹下去就太难看了。拱手向父亲行礼,投以征询的目光,尺怀谷望向长子,点了一下头。尺璞已二十又四,稳重端方,已能协助父亲处理大部分事务,颇得父亲和族中长辈认可。
“诸位叔伯弟兄,今日之事,虽是小辈年少无知胡闹之举,但确对我族造成很不好的影响,我族世居蓝月谷素以谦爱律已为修身之道,律已尚不能办到,如何齐家并泽福苍生呢?今尺焉,尺碌犯了淫戒,影响恶劣,罚抄族规50遍,禁足一月!望族人引以为戒,严于律已。”尺璞道。
“兄长,我不服,我没犯淫戒!我只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尺焉嚷嚷道。
“去了不该去的地方也是犯戒,同罚。从现在起,族规加一条,禁止进入烟花之地!此事到此为止,大家散了吧”谷主发话了,大家也就散了。
族人散去,漱玉堂只剩下谷主一家了,撑了那么久,尺焉已经坚持不住,摊倒在地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脸上一阵惨白,阿梓忙把他扶到座上。
“阿焉,阿焉...”尺怀谷拉过尺焉的手腕把脉,脉象一阵强一阵弱,极不稳定,似体内有两股不同的气不停冲突。尺怀谷看了一下他的双手和腰间,除了那件罩在内袍上覆着的薄如蝉翼的天蚕银丝羽胄外,确实没佩戴任何一件带能量的首饰和法器。为了掩人耳目去找人试装,尺焉真的不顾安危了。
“阿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能让小公子这样出去,危险!”
“回谷主,小人知罪!今日本是算好时辰回来的,按时回来穿戴上就不会有问题了,没想到半路出了这么一桩,打破了公子的计划。”
“父亲,我一去师门学艺便是六年,这么多年阿焉的病还没好吗?”
尺怀谷摇头。
“阿琮,你和阿梓把你三弟送回栖霞阁,我呆会就来。阿璞,告诉玥儿(尺玥,尺怀谷长女,尺璞之妹,尺琮尺焉之姐)和管家,将为你二弟准备的接风宴推到明天,今晚就把吃食送到各自的房间凑合一下”
“是”各人领命而去。
“阿璞,等一下,令管家明日一早上擘云峰把梭婆婆请到栖霞阁。”
“是,父亲。”
尺琮提起尺焉的后衣领便向殿外走去,阿梓惊得张大嘴,道:“二公子,三公子可是昏过去了呀,你怎么像提小猫小狗一样。”二公子略移脑袋斜了他一眼,便御剑向西院而去。阿梓在后面一路小跑追着道:“等等我,这边离栖霞阁可有两里路,得等我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