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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十四回 月上楼台心皎皎 醉上楼台吓群妖(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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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李沅芷自小见过的官场中人也不在少数,那些人中心机深沉隐恻胜于张召重者有之,处事圆滑如石中善者亦有之,但都不若眼前此人令人望之便觉心下戚戚,只见这余管家虽是面带笑意,言谈中也颇为亲切,只是那双眼却不知为何便浮上些锐利威霸的光芒,似能刺透人心一般,直瞧得李沅芷这般胆大之人也是心中一个劲的发紧,手心竟是都浸出了一层冷汗,可越是如此,面上便越是不敢露怯,生怕这人看出什么破绽,是以当即笼住心神,坦然相望。
那余管家见他竟敢一丝不让的接上自己目光,双目中讶色一闪而过,但旋即便粲然一笑续道:"这一桌之中,石大人是满人,这位李兄弟和张大人是汉人,而这位小王爷却是蒙族后裔,我们今日同坐对饮,可算是有缘得紧。"
石中善听到此小眼一眯,面上笑开了花道:"余兄说得极是,要说我们今日能坐在此处,全赖当今圣上决策英明,当然自然也少不得李大人这等猛将为国尽忠,小王爷、张大人这等识时务得俊杰为朝廷效力,倒是下官愧受了祖先得福荫,与几位同坐一席,心中可是惭愧得很。"石中善久在官场打滚,此时附和余管家的话,连带将席中几人都一起夸了个遍,一句话说得滴水不漏,倒是让李沅芷心下佩服得紧,心中暗思:父亲要是有你七成圆滑,只怕现在早就平步青云了,又怎会之前在那塞外驻守如此之久。心下想起父亲那一派武人做派当下心中可是一阵轻叹,倒是没有接话。却是那伊尔郡主听得此言,面上微微一笑道:"小王在朝日浅,于国于家都毫无建树,怎能与几位大人相提并论,石大人这话可是羞煞在下了。"
李沅芷还对上次她那一鞭之仇耿耿于怀,此时听她开口,自然不再装聋作哑,俊眉一挑,笑道:"小王爷这话可是过谦了,当今圣上虽是英明神武,可是要是开疆拓土,也是要牵扯不少精力,小王爷良禽择木而栖,归顺了朝廷,也是为圣上分忧解难,怎能说是毫无建树呢?"李沅芷自上次后便从霍青桐那里旁敲侧击得打听到了伊尔得来历,自然知道这伊尔是投降归顺才被封了个郡主,此时借机说出,明褒实贬,却只是为了刺激这蛇蝎,报那一鞭之仇。
那伊尔本就对父亲归顺此事十分忌讳,此时听了这话,心中怒气霎时窜起,可碍于这等场合又无法发作,当下只能垂目敛住怒气,不再言语。
倒是李沅芷看了她那憋气的模样,顿觉心怀大畅,面上又是哈哈一笑道:"我看小王爷与我年纪相近,若不嫌弃,咱们以后尽可好好'亲近亲近',只当自家兄弟来处。"说着举杯便敬,满脸得亲切之色。
那伊尔听她此言,一下便想起方才在门外她肆意轻薄之事,心中不禁怒火更盛,但此时碍于情面,这杯酒又不得不喝,当下便强自压下心头怒火,也举起酒杯,清酌了一口。却不想那李沅芷却并不满意,当下摇摇晃晃得站起身来,一把搂住伊尔的肩膀大力拍了几下道:"哎,小王爷怎么就喝这么一点,岂不是不给在下面子,来来来,一定要满饮此杯才好。"说着便把那酒杯硬生生得塞到伊尔得唇边,看样子便要硬灌下去了。
张召重在一旁看得如此情景想要阻止却又碍于官职低微,饶是心下焦急却又不敢动作,只得坐在那里轻叹一声垂头不看。
那伊尔不防她有此动作,当即便被硬生生得灌下了一口酒,只觉得口中窜起火辣之气,直呛得不住咳嗽,饶是她在冷静深沉,在这片刻之内被这小子生生得轻薄戏弄了几回,也是再绷不住面子,当下气冲脑门,提起酒杯一下便浇了李沅芷一脸。
李沅芷此时揽着她肩头,猝不及防之下这杯酒倒是一点也没浪费,当下一滴不漏得全都被扬到了她脸上。
在场诸人见得如此情景都是一楞,倒是这李沅芷,探手抹脸,不怒反笑道:“小王爷还真是性情中人,与别个都不同,连敬酒的手段都是如此别致,只是在下的一张粗面可不是浪费了小王爷这一盏好酒,来来来,还是让在下再给小王爷斟上一杯得好。”说着揽着伊尔肩膀的手顺势下移,拾起酒壶便要斟酒,他这一番动作之后,伊尔的身子竟是整个便入了她的怀中,饶是伊尔心机再是深沉,到底也是个大姑娘,此时被男子如此肆意轻薄,又怎能再忍得下去,当即俏脸便气得煞白,手肘向后大力一杵,便脱离了李沅芷的怀抱,再也不理在座诸人,只推说不胜酒力,怒瞪了李沅芷一眼,便急急辞席而去。
她如此离去,张召重本就官职低微,此时失了倚仗,再坐在这席间可也是如坐针毡,也忙连连告罪紧随着伊尔之后便离了此地。
那石中善本也未将这两人太过放在眼里,此时见二人离去,也未如何挽留,只把整幅心思都放在了这余管家身上,幸得石李二人都是嘴甜舌滑之人,几番插科打诨,倒也没冷了气氛,只把这余管家哄得笑容满面。
这边席间看似其乐融融,但是那李沅芷却是在心中暗自抹了一把冷汗,她初来赴约之时只一心想着对付这专会见风转舵的石中善,可却未曾想这石中善居然请了这两人过来,她曾见过这伊尔的狠辣手段,生怕便在这两人身上再出些什么纰漏,是以打从进门伊始便处处针对这伊尔,但愿能将她逼走,却不想这伊尔虽是性子狠辣,可这心计却是深沉得很,他几次针对,竟都能生生忍了下来,无奈之下又使出了这轻薄的手段,这才逼走了两人,可是这心下方一松,抬眼便见到那余管家竟是满面的了然神态,心中不知为何便又紧上了几分,面上却是不敢变色,只是继续做出一副酒醉三分的神态,口中也尽说些半醉半醒的疯话,只盼快些将这酒席混了过去。
三人杯来盏去又是好一阵功夫,突地门外匆匆进来了一个布衣短打的汉子,站定在这余管家身边嘀咕了几句耳语,便见这余管家面上眉头微皱,当下起身哈哈一笑,向着两人道:“两位,可是不巧,我家大人有些事情耽搁,怕是今日就来不得了,在下就先行告退了。”当下起身拱了拱手,便径自领那汉子出门离了席。
李沅芷见了此景面上虽是拱手赔笑,心下却是暗自纳闷这余管家到底是何人的亲信,竟然如此大的排场架子,竟是半分面子也不卖给这石胖子,说走便走。心下如此想着,待得那余管家离了席,便向着那面色苦苦的石胖子开口发了问。
却见那石中善苦笑一下,言道:“李兄弟怕是少在官场走动,这些京城人的架子可都是大得很的,他家主人说是我的干哥哥,也不过就是酒色上的交情罢了,至于这余管家,我也是初次见到,若不是为了傍上这么个大树,我大小也是有官职的人,何苦来的如此低三下四的伺候他。”
李沅芷闻听此言心中念头翻转,面上做出一副愤愤的模样道:“也就是世兄有这样的胸襟,若换了小弟,可做不到如此地步。”
那石中善一笑道:“李兄弟以后若是涉足官场,自然也就懂得其中道理了,这官场上,若说做事,糊弄得三四分也便罢了,可是这面子上的事情,可是半点都含糊不得的,一时不慎,未准就要大祸临头的。所以这为官之道,可是忍字为上,见多了,也便罢了。”
李沅芷闻言当即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面上恭谨道:“世兄这话可说的甚是有理,小弟受教了。”言到此顿了一顿道:“不过在这风月之地,说这些烦心事情未免煞风景,咱今日既然来了此地,自然也不能白来一遭。”说着俊眉一挑,面上邪邪一笑道:“世兄可莫要忘了,那日救下那个小娘子,可还在这楼中呢。”
石中善本来心中颇有些愁苦,但此时听得李沅芷提起那日那个美貌少妇,心中一腔愁思登时冲淡了几分,回想那女子的美貌姿态,色心顿起,一张圆脸上登时现出了色魂与授的猥琐神态。
李沅芷见到他这样子心中不住的恶心,面上却是神色不改,继续笑道:“那日世兄离去之后,小弟已经劝说那汉子写下了休书,现在这小娘子可是自由之身,此时委身在这勾栏之地,若是世兄此时说几句好听话,替她赎了身,再许给个小妾的名分,那小娘子还不感恩戴德?只怕到时便会主动跟着世兄回家了。”
石中善早就对当日那女子垂涎万分,只是怕师出无名落人口实,这才一直隐忍不发,此时听得李沅芷已逼那黄皮汉子写下休书,心中不禁大动,面上一喜道:“李兄弟闻弦知音,可当真是个妙人。”言罢笑得满面肥肉攒到一起,只把李沅芷看的胃里一阵翻腾。
但她面上却是依旧笑意盎然道:“小弟自然不能白得了世兄一只好鸟儿,这休书,可就算是小弟给世兄的回礼吧。”言罢哈哈一笑道:“这等良辰美景,小弟可也不占世兄的宝贵时间了,这也就告辞了,世兄要走要留,可就全凭手段了。”言罢促狭而笑,当即便拱手告辞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