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十九章

1、第 1 章

　　一（F子生日快乐）

　　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
　　正是天地春回好时节，一行三人轻装简从马蹄疾，沿着驿道而来，夹道绿杨成荫，城外或有些料峭之意，城内却是春意浓，一簇簇或粉或红或白堆繁枝头，莺啼燕飞蝶翩跹。风中不时传来嘻笑喧哗声，丝竹管弦声，哝言软语，当真红软三丈，此间温柔乡。

　　三人满面风尘疾行而过，但见一路上的酒郭旗肆招张，高楼飞檐与那路旁桃红柳绿一脉春色相融，有高骑华辇徐来，香风阵阵。
　　纵使三人不是未见过世面之人亦不禁暗暗动容，一人脱口赞叹：“果然帝京最是繁华处。”可惜暗藏杀机。男子的面容微微一沉，眼中光芒一闪而逝。

　　为首的一人眉梢微微一动，那是个俊美的青年，不过二十出头，剑眉凤目，目光凛冽清湛，面容冷峻眉宇间自有股凌人气势，不怒自威。
　　“乾。”他的声音亦是冷淡的。

　　三人停下马，远眺一眼，大道连着狭邪楼高百尺崔嵬。
　　“手冢，这是个好地方呢！”叫乾的男子收回视线道，两人仿佛年纪，他却不象手冢那般气势张扬，沉静的面容上有一双可穿透人心的利目，想来也非等闲人。
　　他们身后的青年亦是一副好相貌，眉眼温和敦厚，此时忍不住道：“还是先到府衙报道再说吧！”
　　乾转首去看了他一眼然后望向手冢：“你觉得呢？”

　　当今天下太平，帝京却频起杀案，死者非富则贵，天子脚下岂容人行凶，天子震怒百官震惊，勒令速将凶手缉拿归案，却无奈此贼极狡猾，非但未曾破案反又犯下一案，死者是当今宠妃之弟，当朝国舅，被悬梁上，一支燕羽穿胸口钉一纸血书写满他生平恶状，正是国舅亲笔所书，若不是有燕羽遗落现场几乎让人以为这作恶多端的国舅忽然良心发现自缢身亡。
　　那燕羽正是那令京中权贵谈燕色变的燕子归来之信物。
　　这燕子归来却不是那无名杀手之名，只是京中权贵甚为忌讳亦怕惹祸上身，讨论此等凶事时只用燕子归来含糊代替。
　　燕子归来，修罗索命，天时不宁，大厦将倾，一时皇朝上下人心惶惶。

　　缉文重新刷过，重新发布，杀人匪首燕杀的缉拿赏金已达万金。

　　京兆尹被革职，经左仆射推荐原来沧州刺史手冢上调为京兆尹，限他三月内缉拿匪首燕子归来。

　　手冢与新来的刺史交接完便带着师爷乾与府中的管事大石一起上路，日夜兼程，赶到京都却是早到了些时日，是以乾有此一问。
　　手冢摇头：“先住下！”城中一派和乐，看来凶杀案并未引起人们的惊惶，他也曾听燕子归来所杀的皆是不仁伪善之辈似乎在此地颇得民心，这也是龙颜震怒的另一个原因。

　　三人下了马寻了家客栈将行李放下稍梳洗一番，乾已径自去打听消息了，待手冢与大石这边饮过茶，他便施施然回来了。
　　“可探到什么消息？”大石问道。
　　“大同小异。”乾道，“不过关于燕子归来的传说可就多了。”客栈中人来人往，既然嘴多嘈杂，消息却也是最灵通不过的，有言燕子归来是虬髯客那般的江湖豪侠，还有人言燕子归来是个拂尘女那般奇女子，总之众说纷纭，却连燕杀是男是女也不知道。

　　手冢微微点头，那些血案传出来时一纸血书所历数的罪名引起的震惊总比血案来得更震憾，那个燕子归来也不知是何方神圣，便是平日藏得极深的罪行也难逃其眼，莫不是也是个藏得极深的人？

　　三个人饮了些茶点说了会子话便回房稍事休息，以消除连日来奔波的疲劳。原本在马上尚不觉得累，一卸马鞍休息了会，那倦意倒丝丝缕缕上来了，三个人这一歇便到了天暮。

　　十里长灯，长安不眠夜。
　　三人随便用了点饭菜便出门，沿着街道行去，晚上的自然又是另一番繁华。凤管笙歌香车宝马逶迤而来，暗香浮动月黄昏。
　　行到柳烟深处，月色渐浓，喧嚣渐去，风拂柳，柳拂水，水上桥拱，跨过桥，桥下有人家，杏帘迎风，美人当垆。原来是家胡姬酒肆，灯火透过柳丝照在她身上影影绰绰更添绰约之姿，原本十分的容貌更添七分风情。

　　那胡女见有人来正欲端了笑容呼迎，手冢一向自律不沾风月，正待目不斜视的走过，耳中便闻得一阵笑声，抬头，二楼的绮户上映出几条人影，隔着树影望不真切，但也知定是哪家贵介公子在此寻欢作乐。想着眉微蹙心中越发不喜，乾却拦住他道：“这种地方往往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他似笑非笑的脸上闪过一抹意味深长，“而且，手冢你要体查民情，酒肆这类场所又岂能视而不见？”

　　酒肆不大，上下两层格局布置得相当雅致。三人刚坐下便听得楼上的笑声又大了些，其中夹着劝酒声，叮叮咚咚琵琶声催，想来是有人被罚了酒。

　　琵琶声停时又听得有人说：“这次应该是不二公子了！”

　　“嗯？”便听得一声轻笑，“好吧，我估且一试！”
　　听这声音极年轻，却无先前说话人的锐气亦无少年人的张扬，不疾不徐如同一脉水流般，他一说好接着便是一阵喧天的起哄声。
　　“那么就请绿珠姑娘弹首曲子吧！”那人又开口声音温温柔柔，“诸位，还请温好酒等我回来！”
　　“只要你取得蕙兰姑娘的蕙兰，莫说为你温酒便是提壶侍候又何难，你只管速去速回便是！”蕙兰姑娘的蕙兰颇有些饶口，那人一说出来又引得一阵笑，众人似觉得颇有兴致。
　　“那我去了！”说话声中楼板振动，接着有人下了楼，瞧见一截白色的袍角滑过朱色的扶栏，丝履轻软似扬不起一丝灰尘。袍角在灯影里划过一道白光，那人缓缓扶拦而下，衣影绰约。

　　是个中等个子的少年，罩着一袭轻薄的白裘，头上戴着一顶锦帽，帽檐下钻出碎细的刘海，竟与寻常人的发色较浅，眉眼弯成一拱弦月，笑意蔼蔼，似有些畏冷将下颌埋在裘毛中越发显得脸小而苍白。
　　他看到堂中的手冢一行人微微一愣，眸张开了些许，一抹幽蓝的光芒闪过，这少年不仅发色异于常人，眸色亦是。手冢等人微微一怔，难道是个异族少年？

　　却见他眸光闪动重又眯起来，原本不笑亦微微翘起的唇角亦一弯，笑。
　　他笑得柔软，手冢却陡地觉得背上一寒，不知为什么，他竟觉得这个少年的笑似含着某种兴趣盎然的信息又似带了几分挑衅的意味。只是这么浅浅一笑不显山不露水他竟然能感觉到如许多不同的意味，手冢垂眸，眼前阴影掠过却是少年从身旁走过，白袍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