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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桃花依旧笑春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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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华亭的姑娘们等了许久,一直不见荆先生前来,二姑娘为首,正要差人去问,就见一个衙门里的小厮匆匆跑进府中。
一会,阖府上下都知道荆月被府衙官差带走。
顾怀川闻言,马不停蹄赶往府衙。
撷芳万没有想到,自己是这样被放出来的。
若非错身之际,殿下抛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她现在只怕已经胆颤的闭过气去。
“绣绣、绣绣,救救小姐……”
院门一开,撷芳跌跌撞撞扑了上去。
苏绣扶稳她,将她带进院里,转身抬脚关上两扇门,边走边道:“月姐姐让我不要轻举妄动,芳姨,你歇歇吧,我去给你烧水,都臭掉了。”
撷芳呆呆地坐在檐下,望着荒凉的庭院。
是啊,都臭掉了,她在牢中待了一日,才知牢狱是什么地方,那不是人呆的。
殿下更加不能待。
她答应过皇后,答应过湛公子,一定会照顾好殿下。
怎么老她去涉险呢。
烧好水,苏绣推着已冷忪的妇人去沐澡。
今日,先熟熟手,过几日她还要给月姐姐洗,月姐姐那皮肤滑不溜秋的,摸起来比丝绸还舒服。
顾县令也不知是不是捅了马蜂窝,一个个都来找他,不是找他求情,就是来要见荆月。
家中兄长与大嫂更是因为荆月,闹着要和离。
他的亲儿子,也大逆不道来找他求情。
“爹,你放了荆姑娘吧,她怎么可能是凶手,定是那老妇人看错了。”顾怀川跪地又给他磕了一个响头。
顾县令叹气一声,放过荆月,可谁来放过他?
那老太婆都上衙门鸣冤击鼓,一口咬定荆月是凶手,说句实话,哪个女子会大半夜提着灯笼出门?
现在整个江东都知道,杀害俞老郎中的凶手,就是荆月。
在没有确凿证据洗清嫌疑之前,衙门只能先关着她。
俞天一盯着牢中闭目浅寐的女子,双目猩红,他想过爷爷也许脾气不好得罪了别人,才被谋害,也想过爷爷是无意间听见了惊天秘密,遭人灭口。
可无论如何,他没有想到荆月是杀害他爷爷的凶手。
“荆月,你说句话!”他摇了摇牢门的铁栏杆,声嘶力竭,“我知道你醒着,到底是不是你杀了我爷爷?”
“我不相信,我爷爷死前还给你们看过病,连诊费、药费都没有药,因为我对你们说的话,爷爷……”他声音忽然哽咽,“爷爷还愧疚了好半日……”
“爷爷……爷爷还说要看着我考状元、抱重孙……”
荆月抬眼,原本清秀白净的少年此时蓬头垢面,胡子拉碴,仿佛沧桑了十岁。
俞天一抹了抹红肿的眼,执拗地问道:“荆月,荆姑娘,你说句话,不是你,我去求县令大人把你放出来,你说啊……”
荆月抬手揉了揉额角,生平头一次感觉到烦躁。
“俞小郎中,明日便是俞老郎中的头七,你可否帮我烧柱香,告诉他,欠他的诊费,我下辈子再还。”
“什么下辈子?”他攥紧栏杆,若能冲进去,他已经揪着她衣襟吼问,现在是纠结诊费药费的时候?
“你知道吗,我爷爷死了,你还有没有心?”
荆月抬眸,冷淡地瞥了他一眼,随即闭上眼,任他斥责。
那厢,顾怀川以性命相挟,要去自己父亲放荆月出来,他与老人对簿公堂。
顾县令骂他糊涂,心中却想,荆月一介纤弱女子,实在难以将她与那心狠手辣的杀手联系到一处。
不若上公堂审问,那夜她出府是为何事?
翌日,顾怀远与顾怀川一同出府,正好撞见同出府门的司马湛。
他来府中几日,早出晚归,听闻是太子殿下托他在江东处理一些杂事,众人也不便相问。
司马湛见他们行色匆匆,顾怀川更是眼下乌青隐隐,神色忧愁,似乎急着要去哪?
司马湛不免想到了那位女先生,眼神微动,淡淡开口:“二位如此匆忙,所为何事?”
顾怀川见到司马湛,如见救星,上前一步拱手道:“璋表兄,正好你也在,跟我一起去衙门。”
那日他们一起去见荆姑娘,后来将绒花送给荆姑娘后,他慌慌张张迷失在巷中,找了半响才找到回来的路,但他们都亲眼见到荆姑娘。
有表兄帮他作证,荆姑娘一定会被安然无恙的放出来。
司马湛不甚困惑。
顾怀远知道他这两日都在灵隐寺,笑着解释:“近日江东出了一起凶案,我们正为案件发愁,不过……”他把折扇一握,看向自家堂弟,“琛之自有他的事务,就不必劳烦他了。”
司马湛道了声“无碍”,灭寨的凶手还未找到线索,他恐怕还要在此逗留一段时间。
顾县令未曾想,儿子搬了两个救兵。
他命人看座,升堂开庭。
老妇人拄着拐杖,一口咬定荆月就是杀人凶手。
从荆月一行人搬到巷中,她便觉得她们奇怪,那小姑娘从不出门,去常看见她回来。
别说那婆子,藏在家中仿佛见不得人。
至于这个女子,云英未嫁,却总是抛头露面,更甚者,夜半出门,不知廉耻。
荆月身着白色粗布囚服,脸色憔悴暗黄,眼神冷淡。
从入监牢,她一直是这幅落落穆穆的模样,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也不曾画押认罪。
看在她在府上教书,顾县令留她一丝面子,换作其他人,此时已经上了刑罚。
顾怀川深深地看了荆月一眼,才两日,荆姑娘已经瘦的形销骨立。
倒是那老妇人虽拄着拐杖,却是气粗声亮,语调刻薄。
等老妪说完,顾怀川急不可耐地说:“你只看到荆姑娘出门,如何断定荆姑娘是凶手,何况,那夜是我去找的荆姑娘。”
于性命而言,名声算得了什么。
反正,他一定会对荆姑娘负责到底。
顾县令听见儿子半夜私会,气的吹胡子瞪眼,因着在公堂,他还不好动用家法。
他还知不知道自己定了亲。
两家已行过三书六礼,定于今年年底拜堂成亲。
顾怀川怕他们不相信,为了证实自己的证言,看向司马湛:“那晚,璋表兄也在,璋表兄,对吧?”
他神色期待,好似一个想得到认同的孩童。
荆月那夜回来,夜色浓郁,并未注意到巷中还有其他人。
她想起自己把顾怀川送的木盒丢进水沟的行径,不知他有没有看到。
三道目光一齐钉在他身上,司马湛从容不迫点了点头,缓缓道:“那夜乞巧节,恐人多生乱,我便陪怀川一起去了荆宅。”
顾怀川眉色得意:“大人,这回你可相信了。”
顾县令握着惊堂木,陷入两难。
放了荆月,只怕那些百姓又来闹事,不放她,可她是冤枉的,于法不公。
司马湛继续说道:“但是,我们见到荆姑娘时,她正好是从巷外回来,将近四更天。”
言毕,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顾怀川最为惊愕,他让他来,是来帮荆姑娘洗脱嫌疑,他此番话却将荆姑娘往死路上逼。
顾县令听见时间点,一拍惊堂木,喝道:“荆月那夜你出去是为何事,可有证人证明?”
荆月低首,盯着手腕上那两道被手铐勒出的伤痕,正待顾县令以为她会像之前一样一言不发,忽听她开了口。
女子的声音细弱柔婉,好似长久没有出声,带着一股蹇涩。
“那夜,我在河边放灯,无人可证。”
乞巧节放河灯,无可厚非,但大半夜出去放河灯,却尤为可疑。
顾县令琢磨一会,命她解释,只见女子复又沉默。
一旁的老妇咬着牙得意地挥了挥拐杖:“青天大老爷,我看见她出去的时候,月亮还没上去,就是她杀死了俞郎中!”
顾怀川见老婆子竟然动武,一把夺过她的拐杖:“你这个恶老太婆,平白污蔑人清白,你现在竟还要伤人!”
老婆子被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
老人撒泼的声音吵得顾县令不厌其烦,他皱着眉,重重敲了敲惊堂木:“肃静!”
堂下顷刻鸦雀无声。
顾县令深吸一口气,叫人把他的逆子带回去,免得他阻碍查案。
如今荆月出门的时间线出来了,现在只差作案动机与那把怪异的凶器。
找到凶器,无论荆月开不开口,都无言辩驳。
他理理思绪,将荆月收押后,遣人再去桐花巷子里搜一搜,那种特质的武器,凶手一般不会丢,一定藏在附近。
一场审讯不了了之,顾怀远摇着扇子敲了敲司马湛肩臂,示意他同行。
“怀远,等等,”顾县令急忙叫住他,从高台上跑过去,好生吩咐:“你见多识广,一同去吧,我怕那些衙役乱找一通,什么都找不到。”
顾怀远挑眉:“三叔,你真的觉得荆先生是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