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花葳蕤（女尊）》新晴照酒

518、心有憾

　　因为奕辰中午在皇女宫至善堂同着师傅向锦一起用膳，乐安在柳太君殿里用膳，麟趾殿中便只有明帝三人。只得三个人，安澜索性也没用平日里众人一起来饮宴的时候的大桌子，直接在日常做针黹的小圆桌子上摆膳，明帝和他对面而坐，冷清泉坐在他俩侧边的中间。席间，他和明帝闲聊明日上元节宫中的安排，冷清泉则时不时地给他和明帝加菜盛汤，把侍儿们的差事都给做了，因而侍儿们也都被他打发了出去，房间中只有他们三个，一顿午膳用得温馨平和。

　　明帝在午膳即将结束的时候，闲闲地开了口，“泉儿，过两天玉儿得去征讨男子国，你替玉儿教辰儿一阵子武功吧。”
　　冷清泉没敢直接应承，拿轮廓漂亮的大眼睛看向安澜，用征询的语气小声问安澜道：“皇后的意思呢？”
　　安澜很是满意冷清泉这遇事先想着请示他的做法，没有说什么“无需询问本宫”的面子话，他冲着人笑了笑，和声和气地道：“陛下既让你做，那你就辛苦一阵子吧。回头问问小玉，看他教到哪儿了，接下来打算教什么。”
　　冷清泉恭声答应，“臣侍知道了，晚上等小玉回来臣侍就去问问他。”
　　安澜微笑着点点头。收拢手下便应当对对方的恭顺及时予以肯定，并且把该有的主导权随时抓在手里，不能像他之前那样，还没怎么样呢，就主动放权。放权太过，既不利人也不利己。
　　冷清泉见安澜没有别的话了，这才含笑着对明帝道：“臣侍会做好的，请陛下放心。”
　　他说着话，瞧见明帝碗中的花胶鸡汤要见底了，连忙站起身来给明帝又加了一勺，而后双手捧过汤碗放在明帝面前，声轻语柔地恭请明帝继续用膳，“陛下连日辛劳，请多用一些吧。这个花胶鸡是皇后让厨郎们在炉子上煲了一夜的，最是滋补人。”

　　他以往也很有眼色，但像这般小心又乖巧，却还是头一遭。明帝瞧着，倒有些唏嘘。她抬手拿起勺子往口中送鸡汤的时候，神色复杂地看了人一眼。
　　安澜瞧见了明帝眼神中的怜惜之意，却只做不见，转而问道：“除了小玉，宫里还有谁要去征讨那男子国啊？”
　　明帝也不瞒他，随口答道：“玉儿、云儿、从儿都要去，澄儿还没定。”
　　安澜听了，便思量了一下这几个人走后小娃们应当如何安置，思量定了，他便对明帝道：“这么着，把应儿放臣侍殿里，景儿放阿泉殿里。应儿还小，需得日夜照看着，景儿本就同向儿一道在太君殿里读书，白天两个一道去，晚上一道回，倒也便宜。”

　　明帝点头，她对于宫中的琐事向来不怎么拿意见，这些事，安澜既是乐意做，她就乐得让安澜去处理。
　　安澜安排定了两个小娃，又想到薛恺悦，眉尖微蹙，“小云要出征的话，贵君那边就少了人照料，陛下看是让怡卿住过去还是让贵君搬回碧宇殿?”
　　明帝对薛恺悦的事却是有所思量的，她很是干脆地答道：“把悦儿暂时挪到紫宸殿的偏殿去，这样朕随时能够照料他，那边离太医院也近，发动了可以及时传太医。”
　　这，安澜惊了一下，但他很快就调整了情绪，笑着答应，“这么着，臣侍下午就过去盯着人收拾侧殿，必要贵君住的舒坦。”

　　明帝温柔一笑，丝毫不以为自己做得过了，她顺杆爬，毫不客气地吩咐安澜道：“那就有劳澜儿了，皇仪宫的侍儿、内侍省的差役澜儿只管指派他们干活，朕下午还得接见楚遥和西境的官员，腾不出空来。”
　　安澜贤惠地笑笑，漂亮的大眼睛波光流转，仿佛能把春天提前引到这殿中来，“陛下就算是得闲，臣侍也不舍得让陛下忙这些琐事。这些事，陛下只管交于臣侍就是了。”
　　惊才绝艳的大美人口中却说着这样细碎体贴的话，明帝心里头受用极了。她站起身来，往人身边去，一手揽着人的脖颈，一手点了点人凝脂般的香腮，在人耳朵边低语：“交给宝贝，朕就放心了，朕去忙了，宝贝也记着忙里偷个闲。”

　　她说着话，朱唇在人白皙如玉的耳尖上有意无意地擦了一擦，安澜被她弄得肌肤微微颤抖，却因冷清泉在场，竭力克制，神色如常，双眸无波，连个眼刀都不给她。
　　明帝见状，知道逗不了人，索性也不逗了，乖乖起身往门外走。才走了两步，冷清泉端着芙蓉石漱口杯拦住了她：“陛下漱了口再去吧。”
　　明帝也不接杯子，只微微低了低头，就着冷清泉的手饮了一大口温度适中的水，仰起脖子漱了口，没等冷清泉去殿柱一侧给她拿越瓷痰盂，她就快步走过去，自己吐到痰盂中，完了冲冷清泉挤了挤眼睛，意思是自己瞧出他乖巧了，有放在心里的。

　　冷清泉见她如此，心里头又酸又甜。他自然知道她是有把他放在心里的，自打十二月初七安澜同意恢复他的恩宠以来，她已经翻了他四回牌子，虽不算特别多，比之以往，却也不算特别少的，可见她心里头还是愿意宠他的。
　　只是宠他归宠他，她对于他在这后宫中的生活日常却没有过于干涉，她眼瞧着他被安澜安排给奕辰做临时乳父，带着奕辰上下学堂，却并没有多说一个字，包括用膳也是，除了安澜截取林从恩宠那一次，别的时候，她过来用膳，他告退离开，她也并不留他。
　　今日亦是如此，她对他有怜惜有赞许，却并没有打算改变安澜的安排，以后他的日子或许会比这一个月更好过一些，但是想像以前那样同安澜分庭抗礼是万不能够了。她在用的行动向他表示，如果他想要在这后宫过得顺心，就要忠心耿耿地给安澜出力，在安澜的羽翼下安稳度日。
　　好在安澜人品不错，应该不会故意拿捏他，不然，他真是不知道自己重新回到宫中，是对还是错。

　　让薛恺悦搬到紫宸殿的侧殿，明帝不过是上下嘴皮这么一说，安澜却是带着侍儿们忙了一下午。紫宸殿东西皆有侧殿，东西皆是面阔五间进深三间，论宽敞都很宽敞，可是两边原本都是给侍儿们值勤用的，此时就要把这两个值宿房合成一个，腾出一个来给薛恺悦住。他把两侧都看过了，最终选择了右边这个侧殿。右边这个侧殿是个三明两暗的格局，中间用雕花门隔开，三明形成外室，两暗自成内间，薛恺悦住内间，外室可以给侍儿们住，发动的时候，也可以让太医们坐着等候，很是方便。
　　他先让侍儿们把右侧的值勤桌椅、水壶、茶炉、矮榻之类的全都转移到左侧殿室去。侍儿们把右侧殿室腾干净了之后，他又亲自瞧了瞧。见内间的床是个架子床，榻面不是很宽，而且看情形侍儿们多半睡过了，给薛恺悦睡很不相宜，便吩咐内侍省送一张新做的楠木拔步床和一张七屏楠木坐榻来，把这个架子床挪到外间去，给薛恺悦的贴身侍儿睡。

　　安定了床榻，他见内殿的屏风也有些旧了，上面的流烟纱都有几分暗淡了，索性也让人去内侍省更换了个新的。衣架、镜台、炭盆、浴桶、恭桶、痰盂、漏壶、茶壶，一切全都要新的好的，有金的不要银的，有银的不要铜的。又让人在内室和外殿都铺上了又软又厚的地毯，把窗帘、门帘、帷帐，全都换成了云锦的，颜色要喜庆的，图案要大方的，务必衬得上薛恺悦的身份。
　　东西全都更换好，他又吩咐侍儿们把房间里里外外清扫一遍，擦洗两遍，务必要纤尘不染，干净无垢。
　　到得晚上该用晚膳了，他方才回到麟趾殿休息。冷清泉接住他，向他道辛苦，“皇后受累了，这些本该是臣侍做的。”
　　他自然也知道这应该是冷清泉他们做的，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他不想大权旁落，就唯有自己多辛苦，毕竟这世上的人，哪有只做事不贪权的？

　　冷清泉当然也知道这是安澜自愿的，吃得咸鱼抵得渴，想要坐稳后位就要受得住辛苦，因而他只是这么说一下，并不继续谈这个，天色晚了，安澜要用晚膳了，他也该回玲珑殿用晚膳去了，他把今日在至善堂领到的奕辰的功课向着安澜禀报一下，算作结束，“今日向师傅命公主把礼仪论开篇‘人生而有欲，欲不可窒，唯导之以道’那一段背下来，明后两天都休息，向师傅说这一段，公主可以自己先领会，到十七复学，她再给公主细细地讲。”
　　安澜笑着点头，冲奕辰道：“给你冷叔叔道再见。”
　　奕辰很乖地抬起头，明媚鲜艳的小脑瓜上神情活泼又可爱，“冷叔叔翌日见。”她年纪虽小，却也知道，明日上元，宫中必是有宴席的。
　　安澜听奕辰这么讲，才想起来明天还有一场宫宴要忙，略有些无奈地抚抚腰，向着冷清泉道：“你去吧，明个儿早些过来，上元佳节，有的忙呢。”

　　冷清泉领命而去，安澜带着奕辰和乐安一道用晚膳，乐安仍旧很安静，奕辰倒是比前话多了不少，话语像小珠子掉到盘子上，噼里啪啦响得不断声。一会儿问他上元佳节宫里都有什么安排，一会儿跟他说师傅向锦今个儿给她讲了好些个故事，一会儿问乐安这两天在太君殿里学些什么，有没有不会的不懂的，一会儿跟乐安说京城的上元节最是热闹等她长大了就带乐安出去逛逛。
　　安澜疲惫得很，他这个年龄了，对上元节也没什么期待，但看女儿如此欢快，也觉得上元节是个值得好好过一下的节日。想起安家主夫的信，他灵机一动，试探着问女儿道：“你上次说想见徐小公子，父后一直没能带你去，要不明个儿趁过节，请徐小公子来宫里玩会儿？”
　　奕辰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好呀，好呀，孩儿终于能见到徐家弟弟了。”
　　安澜微笑，继续问道：“过节嘛，只请一个客人，未免小气了些，不如多请几个，把梁家小公子和楚家小公子还有钱家小公子都请了来怎么样？”

　　奕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梁家楚家钱家的小公子同她有什么关系，她虽然知道自己有已经被定下的四个夫郎，但终究年纪小，不能够把名单一一对应，她顺着本心地摇摇头拒绝，“不要，孩儿只想同徐家弟弟玩。那梁家公子楚家公子钱家公子，孩儿又没见过，孩儿不要同他们玩。”
　　被女儿拒绝得毫不留情面，安澜有些尴尬，他试着向女儿解释这三家公子也是她定好的夫郎，她理应一视同仁的道理，“那三位小公子也是你母皇给你定下的小夫郎，他们将来也要嫁给你的，你既然要请徐小公子过来玩，请他们一道过来，热热闹闹地不好么？”
　　“不好”，奕辰果断否绝，“那么多人一起过来，孩儿都不知道要同谁说话，要是好半天才同徐家弟弟说上两句话，徐家弟弟一定会不开心的。”
　　女儿还真是个体贴的啊，安澜又是无奈又是感慨，“那父后听你的，明个儿只请徐家小公子，这下满意了吧？”
　　“孩儿谢父后”，奕辰欢欢乐乐地向着安澜道谢。安澜心中却是波澜起伏，他家陛下要是有奕辰这觉悟，他将少受多少委屈啊。这辈子就这样过了，只能祈祷来生，他家月儿能够独宠他一人，或者枕边人能够少一些，让他在她心里占据的位置更大一些。

　　安澜的期待明帝是不知道的，她此时刚刚结束了一天的忙碌，正乘了车辇往暖阁中陪伴薛恺悦。楚遥回来了，男子军出征男子国的事，也基本上定了下来，她得把这个安排告诉薛恺悦，让薛恺悦放心，也同他再合计合计，看有什么她没想到的地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