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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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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瑛见其面目狰狞,口干舌燥,心跳如擂鼓,却犹自装作镇定:“放手。”甩手欲挣脱,却哪里挣脱得开?
“你干了些什么自己清楚。”孟熠声音低沉,咄咄逼人。
“我干了什么?”孟瑛一愣,脑中忽然浮现好几天前,在阴暗的牢狱中以刺客之名被他亲手了结的侍卫。那人虽不起眼,却是孟熠培植已久的亲信。男人死前的痛苦神色深深映在他记忆中,他疯狂的,毫不客气的将心中的愤恨发泄在这个人身上并因此感到无比的快意。他活该遭受这般痛苦,他们都该!
想到这里他心中冷笑,却不敢叫孟熠看出来,假意不耐道,“我‘今天’可是好好地什么都没做,倒是太尉你,”他视线下移盯着那双铁钳似的手,意有所指地拖长声音,“活像追着孤咬着不放的疯狗。”
“啪”的一声,却是孟熠铁扇般的大掌狠狠地将他扇倒在地上。孟熠是习武之人,这一掌并未用尽全力,也打得他头昏眼花,脑中嗡嗡作响,面上更是开了染坊似的,鼻血都流出来了。
他狼狈不堪的倒在地上,闭着眼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口中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好不容易聚起的那一丁点勇气和恨意被打得灰飞烟灭,只余铺天盖地的恐惧。这个人是魔鬼,他比他狠上千万倍!他咬着牙,心中一片惶恐,除了逃竟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听得耳边靴子逼近的声音,下意识的双手抱住头,缩成一团。
孟熠却许久没有动静,他只感到一副枯瘦矮小的身躯死死抱住了他。耳边响起的话音尖利而沙哑:“老奴求太尉大人放过王上吧!王上他身子孱弱……无法理政,您现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又有谁敢冲您说个不字!便是,便是看在先王和邢夫人的份上……求求您……”他愣住了,是耳福。
“耳福,住口!”他斥道。心中百般不是滋味,他恨老仆自作主张冲叔叔摇尾乞灵,隐隐的却又有些可怜和不忍。
说话间老仆已挨了孟熠重重的一脚,痛的缩成一团,单薄身躯似他一般抖得像筛糠,却兀自挡在他身前将他护得愈发密不透风。这怀抱枯瘦冰冷,却仿佛给了他点滴勇气。他一点一点扳开耳福的双手,将他推到一边。
紧紧咬着牙,广袖中的手指无法遏制的发着抖,呵呵冷笑道,“太尉好大的威风。就是不知朝中那些老头子知不知道,他们交口称赞的国之栋梁,刚正端方的孟太尉私下里就是这般遵循礼、义、廉、耻!”后四个字他一字一句,咬得极重。
话音落了,果见孟熠脸色愈发难看。耳福大惊失色,又不管不顾扑到孟瑛身上,一双老眼又气又怕,战战兢兢地盯着面前煞神似的男人,生怕他又动起手来。却不知是不是耳福的话起了什么作用,孟熠只是喘了几口气,恶狠狠地瞪着他们,却没有再动手。
“看好你家主上,莫让他一张金口只能胡说八道。”男人眯起眼睛,不知想起什么,忽然神色不善的开口道,“封一个小丑为上卿,秦国的颜面何在?也亏你想得出!”
借题发挥。孟瑛闻言不屑的哼了一声。若要他光明正大的与他对峙,他这位“忠心耿耿”的孟太尉还做不出来。
“这难道不是王叔乐见其成的么?”他胸膛一起一伏,额上青筋一直猛跳的他头疼,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昏庸无道的君王,才能凸显出王叔呕心沥血的伟大啊!”说完,他讽刺的呵呵低笑了起来。
孟熠阴沉沉的盯着他的笑脸,眼神像是盯住青蛙的毒蛇,却奇迹般的一时没有动弹。
“耳福,你出去。我与王上要好好谈一谈。”他浓眉蹙起,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孟瑛闻言却脸色大变,渐渐收了笑容,警惕的看着他。只见男人脸色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眼神却闪烁着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危险光芒。他直觉何等敏锐,下意识的感觉到异样的危险。
“不行!”他断然拒绝,“孤没了耳福服侍不行。”
老仆感到他的不安,也硬着头皮对孟熠低声道:“老奴受先王所托,需,需时时刻刻伴王上左右……”
孟熠却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步一步慢慢逼近了他们,最后在孟瑛身旁蹲下来。他一只手钳住了那小巧的下巴,指尖在那白皙细致的皮肤上摩挲着。那粗糙指腹行迹暧昧难言,摸得孟瑛毛骨悚然。
他身体僵硬动弹不得,面上浮现出厌恶神色,摇头欲甩开对方的手,却反被制住。孟熠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上他那半边红肿的面颊,神色竟有一丝迷茫。
孟瑛周身发抖,不仅恐惧而且深感屈辱。那目光和手指仿佛沼泽里的污泥,带着阴暗和肮脏的气息,顺带勾起了他一些久远的记忆。他皱了皱眉,胃里一阵翻腾,哇的一声吐了。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他傍晚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几块莲子糕,没吐出太多东西,只是连着呕了好几口水,毫不客气的吐了孟熠一头一脸。
孟熠叫他这么一吐,倒像是清醒了些许。他面无表情的直起身,居然没有发作,抬手擦了擦面上秽物,对一旁目瞪口呆的耳福道:“给王上熬点药来,早些服侍他歇息罢。”
“太尉大人您……”耳福见他一身狼狈,下意识的想叫人帮他梳洗,却见他深深地看了还呆坐在地上的孟瑛一眼,竟就这么转身走了。
耳福眼见孟熠终于离开,重新放松下来,忙扶起孟瑛,又服侍他换了一身干净寝衣,差人清理了地上的秽物,一口一口喂了他喝药,还找来外伤的药膏抹在脸上的伤处。期间孟瑛目光直直的看着前方,脸色惨白,仿佛木偶一般任人摆弄,整晚再未吐出一个字来。
老人只当他被打得太疼。却在诸事做完打算告退之时,听得年少的秦王又开了口,声音沙哑:“耳福,帮我叫朝阳姐姐过来。”朝阳便是秦王的宠妃,栗夫人的小名。
耳福一愣,小声道:“回王上,这个时辰想来夫人可能已经入睡,再者王上方才……”
孟瑛本想发火,想到自己脸上的药膏,只得暗骂一声,愤恨的揍了枕头一拳。他不忍叫他的朝阳姐姐看到脸上的伤,除却孟熠的关系,他也不舍得她为他担心落泪。闭了眼,恶心的感觉却挥之不去,心中如火烧一般,沮丧而焦躁。
迷迷糊糊将要睡着的时候,脑中却蓦地浮现一张英俊非凡的面容,笑得风光霁月。
“封一个小丑为上卿,秦国的颜面何在?”他将这句话细细咀嚼了一阵,渐渐咂摸出味来。面上浮现出恶意的笑来。
其实他心里也晓得这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约莫也使不了什么绊子,可是只要能叫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恶心添堵,他孟瑛就比什么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