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归宁》是非和衣

5、镜魔

　　砚归也不知道有没有转换场景，还是后宅内，这一次，只有镜魔云妍一个人在，她坐在梳妆台前发呆，忽然用手捂着脸，摸索着。

　　裴度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个女人名是小蔷，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云妍不知道，这个事情在整个城主府是个禁忌，即便是想打听也无人知晓，可是她知道一件事，她不想做别人的替身，她是个魔族，魔族女子从来不是委屈求全的，她感觉自己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渐渐快忘记身为魔族的骄傲，她从未有一刻，这么痛恨自己的天赋，可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废掉这个能力。

　　这个时候，一个侍女从外间走来，低声在云妍身边说道：“小姐，您要的汤药熬好了”，说着端来一碗黑漆漆的药碗，还冒着热气，看上去就很苦的样子。

　　云妍端过去一口饮尽，侍女要递给她蜜饯，被她拒绝了，她不想有孩子，万一继承了她的血脉天赋，依旧是悲剧的一生，她猜想裴度估计也不想要她的孩子，不然他也不会对她喝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云烟拿起眉笔，开始细细描绘自己的右眉：“可可，你看我是什么样子？”

　　侍女抬头看着镜子中的人，忽然又低下头来，搪塞道：“小姐自然十分貌美。”

　　云妍描眉的手停了下来，眉目间一股郁气：“撒谎，你说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样子？”

　　可可听出云妍的愤怒，她急忙跪在地上，老实交代了起来：“小姐息怒，奴婢七岁的时候，娘亲就没了，后来遇到战乱，被父亲卖了当奴婢，在女婢眼里，您是”，她忽然结巴了起来，然后抬头看了云妍一眼，“您和我的娘亲长的一模一样”，所以她才忍不住对她好。

　　云妍听完可可的话，不悲不喜，只是开始描绘另外一边的眉毛。

　　可可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云妍叹了一口气：“罢了，起来吧。”

　　可可站起身来，云妍已经画完了眉，眉尾微微上挑，显得眉形很凌厉，在砚归看来，更加贴合云妍的五官，显得她娇媚中透出一股英气。

　　待她从梳妆台前起身，裴度也将将跨过台阶。

　　裴度：“过来陪我一起吃饭。”

　　云妍不动声色，走了过去。

　　裴度看见了她的眉，微怔了下，不过也没说什么，自然而然地递给了她一双筷子，两人安静地吃了早饭。

　　吃罢漱完口，裴度上前轻拉了一下云妍的手：“今日我要前往无极宗，你闷了这么久，不如陪我一起出门。”

　　云妍细细地看了眼裴度，点头应好。

　　裴度并非修道之人，因此不会御剑飞行，云妍是魔族，魔族近乎人人修道，可惜在被张放抓住的时候废了她的修为，于是二人只能坐马车前往不周山脚下。

　　无极宗位于不周山上，宗主派人前来接应，将他们送至无极宗。

　　到了无极宗，裴度便与掌门归虚子密谈，云妍自己带着可可在无极宗中闲逛，忽然听到有人提到城主的名字，不由得停了下来，听他们说话。

　　一个黄衣女子说道：“你刚才看到不周城城主了吗？”

　　另外一个白衣女子尖叫：“当然看到了，城主大人虽然不是修道之人，但是他手下有精兵强将，听说有一个隐士大能在他身边保护他。”

　　黄衣女子叹道：“也不知道谁有那个运气能成为他的夫人。”

　　白衣女子不以为然：“算了吧，你没有听说过吗？城主大人早年有一个青梅竹马，是个修道之人，可惜在跟魔族交战的时候，被魔族掳了去，至今不知是死是活呢，不过城主大人一往情深，你还是歇了这门心思吧。”

　　黄衣女子笑了声：“也是，嘻嘻。”

　　修道之人，视听发达，想来她们知道云妍在此处，但是仍然毫无顾忌，不过情况对云妍也不算太糟糕，毕竟她总算知道了裴度一心想要对她隐瞒的秘密。

　　可可紧张了看了云妍一眼，但是没发现她有什么异样。

　　砚归此时倒是对裴度与无极宗宗主要商讨的事情比较好奇，她试着往宗主所在山峰飘去，竟然成功了，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她感到云妍看了她一眼。

　　宗主所在山峰，是不周山的主峰，一般弟子没有资格上去，砚归一路无碍的找到了裴度，他正与一位老者谈话，想来这便是无极宗宗主归虚子。

　　归虚子开口：“城主，你还是不愿意松口吗？”

　　裴度一脸无所谓：“此事，我决不答应，毕竟这是我裴家的宝物。”

　　归虚子：“眼下虽然人魔之界暂时被封印，短时间内不会有隐患，但是若是城主愿意将宝物交由无极宗保管，岂不是更安全。”

　　裴度冷笑了声：“当初若不是小蔷将她的那份东西交给你们，怎么会轻易被魔族掳走，如今我们两界相隔，生死不知，倒不如你把她的东西交给我，完璧归赵。”

　　归虚子叹了一口气：“此事是我的错，城主怪罪我也是理所应当，无极宗从未有私心拥有它，不过只有无极宗才能保全它。”

　　裴度面目阴沉，就知道归虚子这个老狐狸不肯将小蔷的那份东西归还，不过他也并不在意，人都没了还要东西做什么，不过裴家的那份是肯定不会交给他的。

　　两人不欢而散。

　　归虚子座下弟子问道：“掌门，难道就任由城主吗？”

　　归虚子：“毕竟是他人之物，吾等怎可夺人所爱，人魔之界已被封印，或许是我多虑了吧，也罢，由着他去吧。”

　　熟悉的雾气再次笼罩而来，砚归已经见怪不怪了。

　　场景转换，这次依旧是城主府的后宅之内，不过窗外的郁郁葱葱，已被白雪覆盖，此时应该是冬天。

　　院子里，镜魔云妍正撑着伞从雪地里走来，待得她走进了，砚归才忽然发现她怀了孕，她整个人都已消瘦，只有肚子圆滚滚的。

　　待得她进了屋，裴度已在此等候多时了，此时的裴度已经比刚开始成熟了不少，想来已是几年过去。

　　裴度冷着一张脸问道：“去哪了？今日下雪不好好在屋子里呆着，出去作什么？”

　　云妍笑了下，这是砚归自从进入回溯之阵之后第一次看到她笑。

　　云妍：“城主怕什么，顶多不过一尸两命而已，还是”，她忽然勾起一抹笑，凑到裴度的耳边，“还是你希望我这样的血统传下去。”

　　裴度避开她的气息，仔细地观察她的脸，不知从何时起，裴度已经习惯了她的眉形，习惯了她与她的不同。

　　裴度扶着她的手：“你不要多想，仔细着身子。”

　　云妍：“我会的，如果它没来的话就算了，但是它既然来了，我就一定会努力保护它”，云妍用一种异乎寻常地眼神看着裴度，裴度并不在意，只是拥着她的肚子安安静静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到云妍睡去，裴度在灯下坐了许久，然后摊开画纸，开始挥毫描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温柔地笑了起来。

　　云妍此时背对着裴度，刚才她在装睡，她知道裴度闲来没事喜欢画画，应该是怀念他的过去，她用手抚摸着肚子，渐渐沉入梦乡。

　　雾气散去，又是一个夜晚。

　　此时城主府内后宅灯火通明，到处都是忙忙碌碌的侍女们，有一个侍女从屋内端出一盆血水来，裴度正在外屋内走来走去，看上去焦急非常。

　　砚归明了，此时云妍正在产子，不过从屋内听不到任何痛喊声，只有产婆和侍女的声音。

　　魔族虽然身体强悍，但分娩的时候也是痛苦非常，可是云妍从头到尾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过了很久，才传来孩子的哭声，裴度的脚步停了下来，直接进入产房内，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云妍已经满头大汗地昏睡了过去。

　　一个产婆将孩子收拾完毕，向裴度道喜：“恭喜城主，是一位小公子。”

　　裴度并没有看向孩子，只是握住云妍汗涔涔的手，喃喃道：“是么？”

　　产婆一时不知城主是不是不满意这个孩子，于是将孩子轻轻地放在云妍身边，裴度这才将目光从云妍身上挪开，看向这个孩子。

　　裴度问产婆：“你说这个孩子长什么样子？”

　　产婆十分纳闷城主为什么要这么问，只好将自己观察到的说了出来，裴度松了口气。

　　孩子此时正哇哇大哭，忽然睁开了眼，产婆大惊失色：“城主，小公子怎么是一双红色眼睛？”

　　裴度看向孩子的眼睛，但他发现孩子的眼睛是绿色，他的双手紧紧地攥起来。

　　孩子的哭声吵醒了云妍，她挣扎着起来，第一时间就去查探孩子，当她看到孩子的眼睛之后，终于失声痛哭了起来。

　　裴度的喉咙梗了起来，刚才分娩的时候云妍没有哭，看到孩子的眼睛之后，却哭了，他伸出手，将云妍和孩子环抱住，一声不吭。

　　砚归猜测，镜魔的能力还是遗传给了孩子，他的眼睛与众不同，不同的人看到的是不同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