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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梅雪讲课后的第二天，接到黄主任的电话，约她下午在心理咨询室见面。梅雪临行前告诉了俊峰黄主任约见的事。俊峰看着梅雪轻松的表情，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好啊，你去吧，早点回来。”
　　“这你还不放心。”梅雪说着，对着俊峰莞尔一笑，“我去了。”

　　黄主任想试试梅雪的心态，故意装出热情得有点夸张的姿态。
　　梅雪一进门，黄主任一边拍手一边说：“哈哈，欢迎我们的梅老师，欢迎，梅老师的课讲得太精彩了！”
　　梅雪微笑着说：“过奖、过奖，讲得有一些啰嗦，黄主任看笑话了。”
　　黄主任一边让座，一边说：“不是罗嗦，你讲的刘备的表字，确实很复杂。还好，总算是让我们听懂了，不容易。”
　　“备课的讲稿更繁杂，还画了五行图，为了简明扼要，已经删去了一些。”
　　“你们备课是不是要查很多材料？”
　　梅雪：“有些不太清楚、不太肯定的东西，当然要查资料，不然讲错了，让人家笑话。”
　　“是啊，就像我们心理医生在一开始接触病人的时候，我们先了解一段时间，然后设计好方案，再开始治疗，是一样的，就像你说的刘备的备，有储备、预备，有一个句子怎么说的？”
　　梅雪说：“未雨绸缪。”
　　“不是，不是这个。”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黄主任说：“对了，就是这个。梅老师，梅老师的功底很深，一定是平时爱看书的人。”
　　梅雪：“也看了一些书。”
　　黄主任说：“古人云：‘腹有诗书气自华’，读书多的人气质都不一样。在现在这个社会上，能静下心来读书的人不多了，特别是年轻人都喜欢什么打游戏、追剧，什么宫斗、宅斗、修仙、穿越之类的，浪费人的青春，耗费人的精神，荼毒人的灵魂，对年轻人没有一点好处。”
　　“所以现在提倡学习、发扬传统文化，祖国的传统文化里面有许多精华的东西，值得我们学习和传承。”
　　“你们办的这个学习班就是这个目的？”
　　梅雪：“也可以这么说吧。这也是应运而生。”
　　黄主任：“有内涵的人就是不一样，成语典故，信手拈来，脱口而出，引用得恰到好处，毫无违和、穿凿之感。”
　　梅雪听了，笑了笑说：“黄主任真会夸奖人，你不也是口吐莲花、妙语连珠吗！”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黄主任说完，收敛起了笑容，似乎心有所思。
　　梅雪听了这句话，觉得有点别扭，再加上黄主任一个劲地夸她，心里很奇怪，黄主任似乎有点不正常。于是就默默的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黄主任打破尴尬，问梅雪道：“梅老师最近心情好多了，心里的疙瘩解开了？”
　　梅雪说：“生命可贵，人生苦短，闷闷不乐也是一天，开开心心也是一天，与其在纠结痛苦中活着，不如在快乐中生活着。”
　　黄主任说：“恭喜你，终于想通了。”
　　“也不是想通，想是想不通的。是因为我切身体会到了，怎样生活才是轻松快乐的、有意义的。”
　　黄主任心里明白，梅雪说的体会，是那一堂课带来的感受。不由得为自己的得意之作而自豪，满脸堆着笑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看到你现在良好的心态，由衷地为你感到高兴。”
　　梅雪：“经过这段时间的思考，更主要是在黄主任的帮助下，我逐渐学会了调整自己的心态，避免不良情绪，多想多做积极向上的事情。”
　　黄主任点头微笑，没有说话，还沉浸在自鸣得意中。
　　梅雪看了黄主任一眼，看到他在认真地听着，就接着说：“我以前最怕星期天一个人呆在家里，听钟声嘀嗒，感受岁月流逝，心中满是空虚、寂寞、失落的感觉。就盼望着上学的时候，在学生中那种存在感，有尊严、有价值的感受。”
　　黄主任知道，梅雪说的这种情况是抑郁症的指标之一，就说：“你不是喜欢读书吗？星期天一个人安安静静，捧一本书，泡一杯茶，悠哉悠哉，多么美好、惬意的时光啊！”
　　梅雪说：“对于无忧无虑的人就是你说的那样，但是对于有些人来说，无聊、寂寞的日子，难免引起不愉快的感受，毕竟那些是客观存在的。”
　　黄主任想，得从正面鼓励鼓励，便说：“听你的口气，已经很有信心，能够战胜这种不良的情绪了。”
　　“我在心里头筑起了一堵防火墙。”
　　黄主任说：“好极了。”一边拍着手站了起来。
　　梅雪感到他有送客的意思，就说：“谢谢黄主任的指导，你有事，我先走了。”
　　“好的，我们改天再聊。”

　　回到学校，俊峰急切地问：“梅雪，跟黄主任谈了些什么？”
　　梅雪：“也没说什么特别的，黄主任不停地夸我，心态变平和了，还一个劲地说我什么有水平。我都觉得他怪怪的。”
　　俊峰心里明白黄主任的用意，再说梅雪主动跟他讲这些，心里也不猜忌。不过还是忍不住说。“莫非他喜欢你么。”
　　梅雪瞥了俊峰一眼：“你说什么呢？都想哪去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梅雪和俊峰相处得很愉快，很平静。双方也都不提感情方面的话，对这种状态，两个人都感觉很满意，可惜好景不长。
　　一天下午上课时，梅雪的座位是空的。
　　这段时间，俊峰已经习惯于时刻把梅雪看在眼里、放在心里。一刻看不见梅雪，俊峰心里就空荡荡的。
　　下课后，俊峰急忙去问杨丽丽、王佳怡她们，没有人知道梅雪到哪儿去了。
　　俊峰急忙打梅雪的电话，显示对方已关机。这更让俊峰忐忑不安。他到处寻找，宿舍里没有，小树林里也没有，食堂没有，小超市也没有。学校对面的酒店、商店都找遍了，就是不见梅雪的身影。
　　俊峰的心疯狂了，各种想法不停地冒出来，上哪去了呢？回家了？不可能，到黄主任那去？也不可能。那样，梅雪都会告诉自己的。被人拐骗了？又联想起车站的事情，心里更紧张了。
　　俊峰决定先到黄主任那里去看看。刚准备动身，忽然想起不是有黄主任的电话吗，看来真急糊涂了。
　　在找黄主任电话的时候，俊峰的心里酸不溜湫的，很不是滋味。
　　“黄主任你好。”
　　“哦，是高老师，你好啊！”
　　“梅雪到你那去了吗？”
　　“是的，刚刚走。”
　　俊峰心里格登一下。按理说找到梅雪的下落，心里应该高兴才对，可是俊峰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俊峰顿了顿对黄主任说：“好的，谢谢你，再见。”
　　俊峰的心里七上八下的。终于等到梅雪的身影出现了，急忙走上去问梅雪：“梅雪，你到哪里去了？我都要急死了！”
　　“怎么了？你急什么？谁没点事？”
　　“走也不告诉告诉人家一声。”俊峰在嘴里咕哝着。
　　梅雪脸上挂着难以名状的笑容，似乎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来。

　　梅雪不冷不热的反应，和俊峰的心理预期有巨大的差距。

　　过了两天，黄主任又打电话给梅雪，下午见面。到了下午，梅雪刚要出发，又接到黄主任的电话：在泾城公园见面。梅雪很诧异，但也不好拒绝，临走时把这事告诉了俊峰。
　　俊峰：“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梅雪说：“那不太好吧。”
　　看着梅雪离去的身影，俊峰的心里乱七八糟的，很不是滋味。当初要全身而退的想法，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到了公园门口，看到黄主任站在那里等着。梅雪走上前去，也不问好，“你早就来了？”
　　“也刚刚到。”
　　“有时间逛公园啊。”
　　“老是在门诊谈心理问题，大家心里都比较压抑。我想在这些地方聊聊,放松放松。我们进去逛逛吧！”
　　梅雪看到黄主任手里拿着两张票，不好意思推辞，只好跟着黄主任进了公园。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说着一些闲话，气氛明显有一些尴尬。

　　对面走过来两个少妇，牵着两个泰迪。一个小泰迪，到草丛中便便，那两个少妇就站在那里看着。
　　黄主任说：“梅老师喜欢宠物吗？无聊的时候养养宠物也是一种不错的消遣方式。”
　　梅雪说：“我也喜欢小动物，但是不养宠物，有这时间养宠物，不如到敬老院去做义工、到孤儿院去关爱孩子。”
　　黄主任默默不着声，过了一会儿说：“人是很复杂的，哪像小动物，这么单纯？小动物除了本身很可爱，饲养它的人还得到一些心理上的满足。”
　　“真不愧是心理医生，什么都往心理上扯。”
　　黄主任用他那自以为是的表情说，“为什么许多人都想当领导、都想当统治者？都喜欢受人尊重、支配别人，乃至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除了当权者有一些明显的好处以外，最主要的是心里的满足。在马斯洛心理需求的金字塔结构中，处于顶端的就是受人尊重和自我实现。但是在人类社会中要得到这些，需要有更强大的能力和更多的付出。不如养个小动物，这种心理就很容易得到满足。”
　　“我说得有点罗嗦，简单地说，就是人都想当主子，有个言听计从、百依百顺的随从，养个猫猫狗狗的就轻松地满足了这种心理需求。”
　　梅雪说：“这真是三句不离本行，你们做心理医生的，是不是什么事情都要从心理学上来进行分析呀？”
　　“大体上是怎么回事。”
　　“活得累不累？”
　　黄主任：“一开始觉得挺有意思的，时间长了，厌倦了，就觉得没意思，就觉得累了。”
　　“累了，我们就往回走，我还要赶回去上课呢。”
　　“好吧。”黄主任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但也不好强留。

　　梅雪回到学校，刚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俊峰就凑了过来。
　　“你们都谈了些什么？”
　　梅雪本来想说什么事都要向你汇报吗，但是又没说出口。只是温和地笑了笑：“说一些猫猫狗狗的事。”
　　听了这话，俊峰一头露水，心里想去问个究竟，又觉得梅雪这么说话，是故意不想说，再去问也没意思。只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心里计划着什么时候去找黄主任谈谈，该有个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