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了的往事》烟灰之舞

1、正文

　　鱼说：你看不见我的泪，因为我在水里。
　　水说：我能看见你的泪，因为你在我心里。

　　――题记

　　酒吧里分明在放Only Time，ENYA的歌，这我最喜欢的一首。
　　我转身进去。
　　扑面而来的笑声，酒气，还有夹杂在空气里的怪异香水味，让人窒息的烟味，让我感觉似乎回到了两年前的那个夜晚。
　　我一直不喜欢明的长发，有一次朋友聚会的时候我对他说了。他是个很自我的男人，画很多人都不喜欢的色彩灰暗的油画，哪怕一幅画都卖不出去，没有泡吧的钱，他也不会为了迎合别人的喜好而改变自己的风格。可是，他竟然在第二次来见我的时候剃了一个光头。
　　当时，我和他的一群朋友坐在靠墙的位置，他走进来，穿着一件桔红色的T恤，顶灯刚好打在他光亮的头上，打出一个灯影的光圈，他很戏剧地面无表情，很酷地抬着下巴摆了一个POSS，我噗地一声把刚喝的啤酒全喷了出来，我指着他笑着说：上帝，哪里来的喇嘛！结果全部人都笑得蹲了下去。他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圆圆的眼睛里刚刚亮起来的一抹光迅速暗黯淡下去，他皱了皱眉，点燃一支烟叼在嘴里。
　　“我是为你剃的。”他看着我说。他没有看别人。他的朋友堆里有一个女孩子站起来走了出去。
　　我的笑凝固在脸上。他抓起桌上的啤酒仰头便喝。1瓶，2瓶，3瓶……他喝完第8瓶后给了我一个苦涩的笑，我想开口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沉默中看着他跌跌撞撞地走出了酒吧。
　　有太多的出人意外。他本来一直是那个女孩子的男朋友，我只是他的朋友的朋友。而他的一句话改变了三个人的生活。
　　朋友陆续找借口走了。我一个人坐着，慢慢喝剩下的4瓶啤酒。1瓶，2瓶，3瓶……原来这样一口气喝啤酒的感觉真的很过瘾。只是这样喝法，需要酒量。
　　我在想，我喜欢他吗？我不喜欢他吗？他不修边幅，玩世不恭，小气，固执……。我是什么时候开始进入他的生活的？我记得，他还跟我说过他女朋友的事，他因为不想失去她而做了很多错事，至今都很内疚；他坚持画很多人不喜欢的画，因为那是自己内心真实的表达，灵魂的状态，不喜欢纯粹的东西被破坏；我失恋的时候，他打电话劝导我一整夜……
　　我们都丝毫没有觉察，直到这个让人不愉快的夜晚出现。
　　我喝得有些醉了。
　　摇摇晃晃地走出去。墙角靠着一个人。
　　月光照在他的头上，很亮。
　　“我一直在等你。”他说。
　　“对不起。”我的脚发软站不稳，在快倒下去的3秒钟，他伸出手臂把我拥入怀中。
　　“爱不需要说对不起。”他喃喃地说。

　　ENYA的声音总是让我的心有一种很柔软地疼痛。
　　还是两年前的那张桌子，我坐下要了一打啤酒。时光流逝，我的酒量也渐长。
　　我现在很少会喝醉。
　　对面的桌子坐着一大群人。吵着要一个迟来的男人连喝三杯。那男人背对着我坐，侧身说话的时候我注意到他很象一个人。
　　我听见他们叫他“呼拉鱼”。很怪的名字。想必是网友见面。他说话的声音很低沉，语速不快，言简意赅。
　　我喝完第4瓶啤酒。他们那桌有好奇的目光看向我，一个买醉的独身女子？我看见那个叫“呼拉鱼”的男人转身。一秒钟的对视。天！我几乎窒息。
　　他的眼神和明的一模一样。
　　冷静，却透着锐利的洞察力，冷漠，却藏着剧烈的火焰。
　　那一晚，我在明的注视下融化成水。他说，他要变成一条鱼，在我的心里游来游去。
　　我觉得，我是在他注视我的瞬间爱上他的。
　　在那之前，我从未想过，我会爱上这样的一个男人。
　　而这样的一个男人，一旦爱上，对他的爱，竟有汹涌之势。他笑说，他是鱼，我是水，鱼离开了水，就会没有生命，水没有鱼，就如同死去。
　　而鱼有一天还是离开了水。因为那个女孩子来找他，哭泣的眼睛如一个无助的小孩。“我怀了你的孩子。”她轻轻地说，轻轻地啜泣。
　　巨大的疼痛撕裂了我的心脏。鱼离开水，水是会疼的。
　　他知道，可是他还是走了。那个女孩子怯怯地跟着他，那么坚决地离开的他。
　　他什么都没说，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喝下第5瓶啤酒。
　　我听见对面的桌子也在说鱼。好像是一个女人。没有来。
　　像明的男子似乎有些失落，坐在吵闹的一群人中间，偶尔笑笑，更多的时候会陷入短暂的沉思。
　　最后一次看见明，他也是这个样子。那天的朋友聚会，我本不该去的。我知道他在，只是没有想到他是一个人去的。我紧靠着喜欢沉默的小越，他的哥们，玩骰子玩得很疯。我喝了很多酒。他没有表情地看着，一个劲地抽烟。
　　小越也喝多了，不自禁地搂住我的腰。我凑着他的耳朵说话，目光迷离而暧昧。我看见明站起来，他的眼中全是火焰。当时我几乎已经偎进小越的怀里，我索性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明忽然提起手中的啤酒瓶朝小越的脑袋砸下去。
　　“砰！”地一声脆响使空气为之凝结。全场哄闹声嘎然而止。
　　鲜红的血从小越的头上慢慢流下。
　　玻璃碎片溅了一地。我看着明，泪水决堤般涌出。
　　“你不要的水，始终会流走的！”我说，“你没有资格打他！”
　　他看着我，眼中流露着让我心悸的痛。
　　泪顺着他坚挺的鼻梁流下来，经过那固执的唇，滴在地上的玻璃碎片上。
　　他转身走了。头也不回。
　　我只记得他的背影。两年来，他留给我的回忆，最深的就是他的背影。落寞，坚硬，可恨。

　　第6瓶酒又没有了。去洗手间出来，我看见呼拉鱼靠在过道上抽烟。
　　经过他的身旁，我不自禁地屏住呼吸。
　　有那么一秒钟的时间，我想像他就是明。他抽烟的样子也像他。玩世不恭，多情，而忧郁。
　　我的心疼痛起来。我知道，不是因为恨。两年来，我每天都在这个酒吧里回忆，不可救药地回忆。我明知道，他不会来了。他再也不会来了。
　　小越告诉我，明走了，他的女朋友并没有怀孕。他想回头，可是我没有给他机会。他去了瑞士，一个对我来说遥远得如同另一个世界的国家。
　　他也没有给我机会告诉他，恨，是来自于爱。而爱，永远淹没一切伤害的痕迹。
　　只留下一些或深或浅的回忆，如这首歌。Only time。

　　喝完第7瓶酒的时候，对面的人全都走了。
　　我开始有了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