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女大困境》隔壁老狸

2、第二章

　　到了医院，医生为男人的伤口做了处理和缝合。男人意识是清醒的，身体也非常强壮，医生说不需要输血了。几名小护士站在门口朝腰上裹了大圈纱布的男人瞄了好几眼，送伤药也送得勤。江琦心想，长得好看有什么了不起。
　　输血可以免但还是逃不过要在医院的床上躺两天的命运。服侍男人在病床上趴好，然后就有护士过来催江琦去交费。
　　江琦跑去填表，要填病人的名字。她才想起自己连那人的名字都不知道。于是又赶急赶急跑回病房。
　　“喂，你叫什么名字。”她站在门口问趴在病床上的男人。
　　“段文远。”男人低低沉沉的声音传来。
　　段文远。江琦写了三个字在纸上，然后绕到床头给男人看“是这三个字吗？”
　　男人点点头，随后还不耐烦地咕哝“烦不烦，非要写这么仔细吗。”
　　江琦心想这人一句感谢的话都不说还这么不讲理。“我问这么仔细还不是怕写错了你之后需要报销的话都报不了。”她还在担心着她的自行车会不会被人偷呢，这个人还嫌东嫌西的。
　　“哼！不需要！”男人又哼了一声。
　　账单打出来，今天晚上就要先交一万块。江琦看着男人被抢光光的裤子口袋，泪珠儿都快下来了。
　　“手机拿过来。”男人朝江琦勾勾手指。
　　看来他要打电话给自己的家人。江琦松了口气。赶紧将自己手机双手奉上。男人捧着手机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又把手机丢还给她。
　　“怎么了？”
　　“一个号码都记不起来。”男人枕着手，也不着急，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
　　这剧情转的，江琦快急眼了。那边护士又在催赶紧缴费。江琦没办法，咬咬牙将自己的银行卡摸了出来。这卡里也就一万块钱的存款。她每个月薪资就低，除开生活几乎存不上什么钱，好不容易存下来的那点钱都寄回家补贴家里了。她手上准备给父亲的两千块钱现金也是她从牙缝里省下来的，而卡里的一万块钱却是部门的活动经费，她搞小部门行政，这种活动经费都在她手上先存着，部门定下活动方案之后再拿出来。若是放在平常，她打死也不会动用公家一分钱。
　　在窗口刷卡付账的江琦心里七上八下，那个男人刚才还说不会需要报销医药费，这么说来连医保都没有，搞不好的话可能连工作都没有，要是还不起这些钱该怎么办，不会坐牢吧。想到这里心里更是没底，签字的手都在哆嗦。但若是不帮他缴费自己拔腿就跑的话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自己的意志也太不坚定了。
　　江琦魂不守舍地回到病房，心里还在想着会不会坐牢的问题。然而那个罪魁祸首一点自觉心都没有，这个时候了，还一点不客气地命令她“喂，我饿了。去给我买点饭。”
　　这个男人，到底有没有意识到她才是救人的那个啊，而且刚刚才借给了他一万块。江琦在心里不满地抗议，但她还是忍了忍没说出来，毕竟人家是病人，虽然这个病人的态度太过恶劣了点。
　　匆匆忙忙跑去食堂买了饭，又狠狠心买了大块的肉和鸡腿，就盼着这个人吃了能快点恢复赶紧还自己的钱。买饭的时候顺便也买了些病房需要的生活用品，纸巾毛巾脸盆杯子什么的，真是大出血了一把。
　　男人抱着饭盒几大口扒完了。他又嚷着吃了饭想吃水果。江琦是真的有点累了，坐在凳子上不想理他。护士进来查看，严肃地教育江琦“可以吃点水果，对病人的恢复有帮助。”
　　江琦脸上挂不住，只好又跑出去买了几个苹果。
　　削了皮儿切了块儿双手送到人家大少爷的手里，心里再憋屈江琦也只能认了。没办法，欠钱的那个是大爷，如果说刚才来的时候还有拔腿就跑的念头，那现在就算有人拿大棒子撵她她也要抱着病床腿子死赖着不走。她的一万块啊，走了的话找谁要去。
　　男人吃饱了喝足了，没完没了了似的，又嫌吃了饭嘴里有味儿要刷牙。江琦没办法，拿了杯子接了水，牙刷挤上牙膏递到他手里，盆子手拿着接在他下巴下面。她忙活了这么大半夜，连心里那点微小的抗争都放弃了。
　　男人趴在床上，一个手拐撑着身体，一手刷牙，嘴里下来的泡沫子漱口水就流在旁边江琦端着的盆子里。突然，咕噜一声从江琦肚子那里传来。段文远差异地抬起脸看向江琦。“你还没吃饭呐？”
　　江琦脸一红“我，我等会就去吃。”
　　男人刷完牙，擦了脸。这次倒是乖顺地趴着了。江琦涮了杯子盆子，回来的时候男人正发出轻微的鼾声，似乎已经睡着了。终于能够停下来歇口气，江琦关了灯悄悄走到旁边的陪护床躺下。
　　“你怎么不去吃饭？”隔壁床的男人突然发出低沉的声音，差点吓了江琦一跳。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估计没饭卖了。”
　　男人没再说什么，病房里彻底安静下来。黑暗中，男友家里发生的那事儿从脑海里一闪而过，江琦轻轻叹了口气。
　　第二天一大早江琦便给段文远买好了豆浆油条和青菜粥。“我去上班了。中午的饭我有请护士小姐帮忙送过来。”护士小姐们都非常愿意帮忙呢，今天去请求帮助的时候几乎是争先恐后地响应。
　　男人趴着翻晨报，懒得理她的样子。
　　江琦蹲在门口系鞋带。
　　站起来准备走的时候，身后传来男人略微低沉的声音“晚上早点回来。”
　　江琦脚步一顿，胸腔里竟然异样地热了一下，自从离开家来到这个城市求生活，从来没有人在她出门的时候在她身后轻轻说上一句‘晚上早点回来’，包括她的男友刘强。这种话在这个时候听起来，真的就像是很关心的嘱咐一样。
　　“不然我晚上的饭怎么办？”男人又加了一句。
　　“...”
　　江琦心急火燎赶到昨天案发地，果不其然，昨晚锁自行车的地方只剩下孤零零一个车轮子锁在那里，几片枯叶风中摇曳，顺便嘲讽似的打着旋儿。
　　这荒无人烟的大马路边上放一辆明晃晃的自行车，人家小贼想放你一马都难。
　　江琦唉声叹气地解下自行车轮胎，至少还可以在废品站换几块钱。
　　最近怎么这么倒霉。
　　眼看着上班就要迟到了，江琦拎着个自行车轮子赶到公司。
　　把车轮子锁在平时锁自行车的地方，江琦蹑手蹑脚躲过一楼经理的眼线，悄悄进了电梯。回到自己的位置，啊，差两分钟八点，全勤奖差点泡汤。
　　旁边的几个女同事一大早就在叽叽喳喳“哎你们听说了吗，我们公司要被一品集团收购了呢。”
　　“啊，真的吗？那可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集团，福利待遇超级好的。一品怎么会收购我们这种小公司啊。”
　　“我们公司做耗材嘛，正好一品公司的需求量很大，就干脆收购了，专门供应整个集团的耗材。这样多好啊以后我们公司的产品根本不考虑销售这一块。”
　　“哎呀，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吗。怎么就砸中我们了呢。真是太好了。”
　　江琦闻言也开心了一把。最近公司很不景气，公司里的人都担心着早晚有一天会被解雇。如果被个大公司收购，只要不是新老板重新整合什么的，大家的饭碗反而还能保住。
　　在公司一忙就是八九个小时，好不容易等到下班。
　　想起医院的菜色真的不怎么样，江琦特意去馆子里为段文远炒了个竹笋肉丝和小青菜当晚饭，还细心地嘱咐老板不要放酱油和花椒。
　　等她左手拎着盒饭右边扛着个轮胎赶回医院时，病房里面已经挤满了人。
　　几个西装革履的男士站在床头，一个打扮时髦的漂亮女人坐在床沿上喂段文远吃水果。
　　看来他已经联系到家人了。
　　江琦站在门口，病房里面豪华的阵容让她有点踌躇不安。
　　段文远一眼看到了她，朝她勾勾手指。整个病房的目光也随之落到了她身上。
　　江琦赶紧把轮胎放在外面，然后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中走进病房。段文远的家人穿着打扮都很讲究的样子，特别是坐在床沿的女士，即便是削苹果那样平常的动作都优雅非凡。她回头看了江琦一眼，朝她微微点头示意，随后转回去对段文远柔声道“徐妈煲了鸡汤，等会儿就送过来。你受伤了别乱吃东西。”
　　江琦悄悄把拎着饭盒的手挪到身后，在这群看起来比较强势的人面前，江琦手脚都没地方放似的浑身不自在。
　　美女喂下段文远最后一块苹果，然后拿起手提包朝江琦走过来“江小姐，我们谈谈。”也不等江琦回应便率先走出病房。江琦慌不迭地跟上去。这个人是段文远的女朋友吗，会跟自己谈什么啊。
　　一直跟着走到休息区，美女找了个位置坐下，示意江琦坐到她对面。“江小姐，谢谢你救了我弟弟。”
　　原来是段文远的姐姐。江琦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没事没事，不管谁遇到这种事情都是会帮忙的嘛。更何况...”
　　“这是你垫付的两万块钱医药费。”那位段小姐干脆利落地打断她的客气，然后从手提包里拿出两匝现金推到江琦面前。
　　“这...其实只垫付了一万零一百六十七...”
　　“这是二十万的支票，是你救我弟弟的感谢金。”那位段小姐又掏出一张东西。
　　江琦惊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就算她惜财如金，但突然间迎面砸来二十万还是让她感受到了剧烈的冲击。“不不不，这感谢金我说什么也不能要。我也不是为着钱才救他的。”她忽地站起来，面前的两匝钱她拿了一匝后转身就跑，像是有洪水猛兽在后面追她一般。算了，那一百六十七也不要了，这个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慌慌张张冲出去的时候，她还没忘绕到段文远的病房外带走她的自行车轮胎。
　　医院外，拎着盒饭扛着轮胎的江琦朝着医院大门方向默默看了一会儿，那个恶劣男人的家人来了，一万块也回来了，反正就是再也不关她的事了。心里莫名其妙的竟然还有点点失落感。
　　算了，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生活中总会遇到那么些人，或长相厮守，或点头之交，或擦身而过。生活中也总会遇到那么一大笔钱，前一秒唾手可得，后一秒脑壳短路，然后就悔不当初了。
　　以后想起会哭的吧。那二十万。
　　再见了，我的二十万。
　　江琦叹口气，拍拍装着钱的挎包，至少这些都还在。人啊不能太贪，至少那个男人不是个碰瓷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