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不了一点》猫原

18、第 18 章

　　夜已深。
　　灯火通明的酒店大厅，前台小妹正在偷摸追着剧，耳尖听到动静，她下意识把手机反扣上，抬头习惯性扬起笑脸：“欢迎办理入住。”

　　当看到客人时，她嘴角的笑容滞了一瞬。
　　少年简简单单的白T长裤，难挡清冷矜贵的气质，裸/露的小臂线条极具少年感，却不失力量。
　　这双手臂，正抱着另一个男人。

　　扶着男人后背的手伸直了些，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张薄薄的身份证，递给她，面无表情地说：“一间房。”

　　这个动作，导致怀里的人脑袋往他肩膀偏了些，微烫的呼吸打在他的脖颈侧。
　　暧昧又亲昵。

　　前台小妹忙不迭收回视线，秉持着非礼勿视的原则，快速给他们办理了入住，把房卡递给他，微笑道：“好了。802，明天中午十二点退房哈。”
　　江续接过房卡，“嗯”了声，抱着人去乘电梯。

　　前台没忍住，偷偷瞄了好几眼他们的背影。
　　他们酒店附近有好几家酒吧，醉酒来开房的不在少数，但这么登对养眼的男男cp，她还是第一次见。

　　电梯匀速上升，红色数字不断跳动。
　　江续低眸，看了眼怀里的人，喝酒喝得脸颊泛着绯红，红润的嘴唇上隐约有水光。喝醉了也不会耍酒疯，一直在乖乖睡觉。

　　一直到被放在床上，他也没有被惊醒，只是含糊地咕哝一声，便寻了个舒服的睡姿，半张脸都藏进被子里。

　　江续站在床边，低头看他。
　　柔软的黑发低垂，一双温柔的眼轻阖着，长睫在眼睑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这个人，连睡颜都这么温顺软和，毫无攻击力。

　　江续伸手，手指轻缓地划过他的眼睫、鼻梁，勾勒出他的轮廓，渐渐在被面上停落，转而牵起他的右手，他食指上有一个淡得发白的疤痕印迹，垂眸盯了会儿，放在唇边，在上面落下一吻。

　　这日日夜夜里，他曾有无数阴暗、暴戾的念头，想把他关起来，想亲吻他的身体，想干他，想霸占这束光，其他人都不能窥见。
　　可是，他不想让季斯凡受伤，每每只能克制这些汹涌要将他吞没的冲动，隐忍的，爱惜的，收回那些卑劣而可怖的爱意。

　　十岁那年，江鸿出了场车祸，性命垂危。
　　他们全家都守在手术室门前，后妈哭得眼睛通红，几乎快站不稳。连六岁的江恪生都泪流不止，嘴上一直嘟囔着不想让爸爸死。

　　而他，漠然地坐在旁边，脸上没有一丝喜怒，甚至觉得无聊，找了本书翻看。
　　后妈看见他这样，惊愕又恐惧，骂他冷血，骂他是怪物。

　　江续一直都知道，和平常人相比，自己缺失某些情感体验，对生命的漠视，无法共情，甚至觉得他们烦。

　　他是个怪物。
　　而他这个怪物，不想他害怕，努力在他面前，装成正常人。

　　“好热……”
　　闷在被子里的嘟哝声，江续垂眸，看见季斯凡挣扎着踢开被子，T恤也被他卷起，露出一截细嫩白净的腰。
　　他喝酒有点儿上脸。酒精摄入，导致身体都泛着红，江续安静片刻，转而去卫生间，将毛巾浸了水，给他擦身体。

　　许是打扰到他的睡梦，季斯凡皱着脸翻身，沾了水的毛巾偏了方向，将他的衣服弄湿一片，被碰湿的那一团衣料瞬间变得有些透明。

　　江续一顿，将毛巾放到一边，俯身将他沾湿的白T脱了下来。
　　刚脱下衣服，对方更加不耐，模糊不清地喃喃：“让我睡吧。”
　　江续的目光落在他清瘦白净的身体上，他皮肤很好，白皙干净，几乎没有暗沉，就连那红粒，都是粉的，像个瓷娃娃。

　　江续呼吸停了停，下一秒，动作有些慌乱地将薄被盖他身上。
　　对方丝毫不觉，直到江续将空调温度调低了些，才老老实实地没再做出什么举动，彻底昏睡过去。

　　隔天，季斯凡醒来，刚睁开眼，就感觉头痛欲裂。他撑着床起身，不经意瞥见自己裸着的上身，一怔，眼角余光瞥到身边睡着的人，差点要跳起来。

　　江续被他的动静吵醒，睁开眼，就看见季斯凡一副吞了苍蝇难以言表的模样，瞪着他，不敢相信又怀疑自己。

　　“怎么？”江续问。
　　季斯凡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凉意几乎从脚底窜过全身，直冲天灵盖。他声音都在磕巴，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我们，我们……不会吧？”

　　江续没明白他的意思，“嗯？”
　　季斯凡瞪圆了眼，盯着江续又觉脸热，迅速别开脸，从喉咙深处挤出两个字：“睡了？”
　　江续：“？”
　　下一秒，他点头：“嗯。”

　　“……”
　　季斯凡犹如五雷轰顶，觉得天都黑了。

　　江续没什么表情，穿上衣服下床，突然“嘶”了声，他转头对向季斯凡，说：“腰疼。”
　　季斯凡：“……”
　　他腿都快软了，被酒精冲泡一夜的大脑迟钝又笨拙，偏偏刚睡醒就要接收这么惊悚的信息，内心翻涌，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上的你？”

　　江续：“？”
　　季斯凡以为他默认了，心情更加错乱。
　　咋上的啊？弄的哪里？
　　男的和男的咋搞，他完全一头雾水。对昨晚一点印象也没有。

　　“没睡。”江续耐心告罄，声音冷淡，“你喝傻了。”
　　“……”
　　季斯凡有些不敢相信，他俩都没穿衣服，还睡一张床上，但又奇迹般地默默松了口气，“真的吗？”

　　江续不答反问：“你很想和我睡？”
　　季斯凡急急慌慌的连忙否认：“才没有！我是直男！”
　　江续无声地扯了下嘴角，转身去卫生间。

　　季斯凡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想起什么，找到自己的衣服穿上，又揉了揉脸颊，昨晚完全喝断片了，一点儿都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

　　他不由陷入自我怀疑中。
　　等江续出来，他抬起头，神情复杂地问：“你昨晚没对我做什么吧？”
　　江续：“亲了手。”
　　在这方面，江续一向坦荡磊落，做了什么也没必要隐瞒。

　　“只有手？”季斯凡问。
　　江续问：“你还想我亲哪？”
　　“……”
　　季斯凡紧皱的眉毛终于舒展，悬在嗓子眼的心脏沉沉落下，喃喃自语道：“那就行。”

　　江续安静地看他片刻，低问：“头还晕吗？”
　　“有一点。”季斯凡抿了抿唇，有些后悔昨晚的买醉行为，“下次不喝这么多了。”

　　他说着，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你咋知道我在酒吧？你跟踪我？”
　　“没。”江续语气没起伏，“问方齐要的地址。”

　　季斯凡“哦”了声，问：“方齐呢？”
　　江续摇头。
　　“他没醉吧？”
　　“醉了。”

　　季斯凡倒吸一口凉气，“你没管他？”
　　江续皱眉：“我为什么要管他？”
　　“……”
　　季斯凡头皮发麻，赶紧给方齐打电话，对方很久才接通，还迷瞪着：“谁啊？”

　　“你在哪呢？”
　　手机听筒安静片刻，随后传来方齐的咒骂声：“我操，老子怎么睡大街上？！”

　　结束通话后，季斯凡心有余悸，啧道：“得亏他不是女生。”
　　江续没吭声，季斯凡去洗漱，走进卫生间的时候，想到什么又转身，弯起唇角笑了笑，“还是得谢谢你，不然我就和方齐一起睡大街了。”

　　洗漱完，他们没在酒店多呆，一起回了家。
　　沈雁刚要出门，就碰见他俩，看见季斯凡一副酒醉后萎靡不振的样子，气得拿包包砸他：“你昨晚去哪了？还给我搞什么夜不归宿！”

　　季斯凡眼疾手快躲开，站稳后笑笑，解释道：“喝了点酒，没事，这不是有小续照顾我嘛。”
　　“是我叫他去的。”沈雁啧啧道，“我就瞅着你表情不太对劲，果然。幸好没出啥事。”

　　季斯凡：“能出什么事啊。”
　　“怕你想不开啊。”沈雁说。
　　季斯凡一怔，旋即温声笑了笑：“不至于。”

　　沈雁听他这样说，终于放心，便叮嘱道：“厨房里还有粥，你们吃点，我先去上班了，快迟到了都。”
　　“行。”

　　季斯凡坐在饭桌边，小口小口喝着粥。
　　江续没怎么吃，坐在他对面，打量他。

　　察觉到他的目光，季斯凡原本想无视，可对方盯了他半天都没收回视线，他有点没忍住，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你总看我干嘛？”

　　江续沉默一瞬，就当季斯凡以为他不会说，正准备继续喝粥时，他低声问：“心情好些了吗？”

　　季斯凡愣了愣。
　　他忽然觉得心头一松，似乎堆积在内心深处纷杂烦扰的情绪顷刻间灰飞烟灭，他低头一笑：“还行。人都得往前走，不是么。”

　　江续眼底漫开一丝浅淡的笑意，再开口时，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温和：“那我可以追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