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
-
日月如梭，光阴往来。
自从萧陆离回宫，已经有了七日。
昨日的大朝会上，景元帝也上朝了，看起来好像身体已经恢复了，威仪如故，冕旒下的容色与往日没太大的区别。
也不知陆离安好与否？苏榆楼心中忧虑。
禁宫.内外，早就被景元帝经营的铁桶一般，消息难通。苏榆楼费心打探，但还是没有萧陆离的消息。
书房的南窗大敞着，一眼就能望见巍巍终南秀色，那只小青雀却已经有七日不曾来过了。
苏榆楼坐在正对南窗的书案前，手中拿着一本新寻到的古籍，却已经许久没有翻过一页了。
他的目光早就不由自主地流向了窗外，流进了那片堆云积翠的山间晴岚之中。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嘴角不由地带上了清浅的笑意。
“咚咚！”书房的门被敲响了。
苏榆楼终于回了神，“进来吧。”
一个穿一身蓝色曲裾深衣的美貌少妇走进来，她手上端着一支白瓷汤盏，“夫君，奴见您这几日心神不定的样子，膳食又用的很少，就煲了一盅安神滋补汤来，您要用些吗？”
看到她娇美的面容，苏榆楼内心不知为什么生出一种羞愧之情，有些不敢面对她，勉强装作无事，“薇娘，让你费心了。”
“为夫君费心，是奴的本分。”陆薇把白瓷汤盏放到了桌上，打开盖子，又布了玉汤匙，一举一动，皆有风姿，不愧是门阀贵女，大家主母，“夫君请用。”
苏榆楼与陆薇也是少年夫妻，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看起来是极为相称的。
虽然两人在婚前各自有些故事，但都是通透的人，有着世家的体面，婚后就各自断了干净。
成婚以来，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两相称意，虽然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但有着细水长流的亲情，生活平淡有味。
苏榆楼喝了汤，强行忽视内心难以言说的愧疚之情，两人聊起家常来。
说着说着，陆薇突然语出惊人，“夫君近日可是遇见了什么佳人？”
“佳人……并无，只是遇到一知己，薇娘何出此言？”苏榆楼有一种被严重心思的难堪，差一点把手中的书捏皱了，目光瞥到一边，嘴上虽然否认，心里却不由得闪过萧陆离的音容，若说佳人，谁在他的面前感自命佳人呢？
而陆薇早已看穿了一切，她忽略了苏榆楼苍白无力的否认，“那便是了，红颜知己也叫知己嘛，这三月来，必须要到我的房中过夜，夫君很久没有踏足后院了，同僚设在烟花之地的宴饮也都推拒了，不是心里有了佳人，还能是什么？”
苏榆楼心中慌乱，好像想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有些逃避，他站起来，走到博古架前，目光盯着一个白玉观音像，“你怎么突然说起这。”
只见陆薇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一纸《放妻书》，正颜说道，“榆楼，我知你为人，光风霁月，本来我还担心你些，但你既然有了中意的人，我走的也不牵挂。曾经，因为种种缘由，我与他错过了，听父母的安排嫁与了你，虽然过得不错，但我心里终究是放不下。现如今，终于有了机会和他在一起，我绝不会放手的。”
陆薇字字斩钉截铁，漂亮的凤眸里好像发着光，“这人生本来就如浮游朝露，宿夕而逝，若不能过得称心如意，有什么意思？珍重此刻缘，莫待追不及。既然你我二人各自心有所属，还勉强在一起有什么意思？不如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看着她侃侃而谈，展现着平日里没有的飒爽风姿，苏榆楼内心放松下来，有些羡慕她能直白地表露自己的感情。
多年相处，虽然没有男女之情，但也像挚友亲人一般，如今陆薇放下许多，要去寻求所爱，苏榆楼是为她高兴的。
痛快地签了姓名，两人相视一笑，都感觉心里去了一层枷锁，轻松了许多。
苏榆楼也有了开玩笑的心情，打趣道，“既然时光短促，你又心急，怎么还不去收拾东西？”
“自从三月前有一日.你晚了时辰回来，酒气熏熏，笑得带着一种发现珍宝的得意，我就命人开始收拾东西了，今日恰好交接完，这才来和你告辞。内院之事我都交给了你的乳.母王媪代为管理，有什么事情你都可讯她。”
“薇娘见微知著，未卜先知，虑事周全，男子也不能及啊！”苏榆楼暗暗心惊，不由赞赏道。
“榆楼过誉了，我就远远不及榆楼的经天纬地之才呢。”陆薇礼尚往来，进行了一波商业互吹。
说罢，两人不由齐声朗笑，十几年的相敬如宾，竟然半点不如这一时半刻的交心来得快活舒服。
“此日为别，再见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薇娘切记要珍重自身啊。”临别之际，苏榆楼有些不舍，十几年的岁月，就算是养只猫狗都有了感情，更何况是会说会笑的人呢。
陆薇亦是心生感触，眼眶有些泛红，却笑着说，“怎么，苏大人何故做出这般小儿女情态？这张脸就算再美，看了十几年，难道还没有看腻吗？”
“腻了腻了，早就腻了，但你如今不是要去找那个永远也看不腻的人吗？想必很快就可以得偿夙愿了。”
“那就借君吉言了。也祝君平步青云，心想事成，早日抱得美人归喽。”陆薇眨眨眼，看破也说破，“我这便告辞，不必送了。”
苏榆楼还是送陆薇出了门，上了马车。
回到书房，他终于有了一个能够安静整理思绪的空间。
难道他对陆离真的并非单纯的知己之情，而是起了非分之想？
思及那光风霁月的少年，苏榆楼心头不由得百感交集，乍喜乍忧。
一想到陆离清浅如月明秋水的笑容，两人畅谈时陆离的爽朗清举，垂眸抚琴时的风姿，令人见之忘俗，听琴曲可见其人性情高彻，如瑶林琼树，自然是风尘外物。
激烈的情绪在心中激荡，苏榆楼闭了闭眼，竟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陆离那样的人，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谁喜欢上他都不奇怪，谁要是不喜欢他，那才要大大惊奇一番。
只不过……
苏榆楼揽镜自照，而立之年的男子，虽然年轻时名动京华的风雅贵气未经消磨，反而因为岁月的沉淀生出韵味来。
但和陆离相比，终究是老了些，陛下比之自己也不过大了几岁。
那样才华横溢，清冷绝俗的少年，一个年龄快能做他父亲的老男人怎么可以有所奢望呢？
薇娘的祝词他终究是达不成了。
心灰意懒，苏榆楼起身掩住了南窗，又拿起了那本古籍，翻了几页，却怎么也静不下心。
在屋里徘徊片刻，终究又复把南窗打开，遥望终南翠色，苏榆楼幽幽轻声一叹。
他不该有非分之想，也不能有非分之想。
但，若是感情能受理智的控制，那也就不叫感情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还差 